死胡同里弥漫的霉味尚未散尽,顾清影指尖捏着那张皱巴巴的电文纸,眼神锐利如刀。
“‘灰烬’的新集结点……隆昌面粉厂仓库。”她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沈啸果然调整了部署,动作够快。”
陈默凑近,借着从巷口透进的微弱天光,快速扫过电文内容,眉头紧锁:“面粉厂仓库?那里四通八达,易守难攻,而且靠近铁路线,一旦有事,他们很容易借助铁路转移或获得支援。赵德柱选了个好地方。”
“再好,也是他们的葬身之地。”顾清影将电文纸揉碎,塞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咀嚼、吞咽。销毁痕迹,已成本能。“这份情报,加上我脑子里的‘堡垒计划’全貌,必须立刻送出去。但我们不能直接去联络点,沈啸肯定在所有已知渠道布下了陷阱。”
“你的意思是?”陈默看向她,知道她心中已有定计。
“钓鱼,需要鱼饵。”顾清影眼神冰冷,“沈啸不是怀疑我吗?不是想把我逼出来吗?那就给他一个‘机会’。”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计划,在她脑中迅速成型。利用沈啸的多疑和急于抓住她的心理,反其道而行之!
“我们需要一个‘信使’,一个沈啸绝对想不到,也暂时不会去严密监控的‘信使’。”顾清影的目光投向巷口外车水马龙的街道,最终定格在一辆缓缓驶过的、印着《申报》字样的送报三轮车上。
“他?”陈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有些疑惑。
“不,是送他去送信的人那里。”顾清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沈啸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在他认为可能与我接触的人身上。但他忽略了最普通、最不起眼的流通环节——每天往来于各大机关单位、传递普通公文的政府内部信使!”
陈默眼睛一亮!没错!军统监控再严,也不可能对每天往返国防部、市政府等机构递送普通文件的信使进行逐一排查!那是大海捞针,也会引发不必要的关注和反弹。
“目标是国防部二厅机要处的信使,每天上午十点,会准时从国防部出发,前往市政府机要局交换文件。”顾清影的大脑如同精密的数据库,瞬间调取出相关信息,“我们需要制造一场‘意外’,一场恰到好处、不会引起太大怀疑,又能让我们的人短暂接触信使的‘车祸’。”
计划敲定,行动开始!
两人迅速离开死胡同,再次改头换面。顾清影换上了一身略显宽大的男式西装,戴上了礼帽和墨镜,粘上了小胡子,拄着一根手杖,步伐缓慢,像个有旧伤在身的归国华侨。陈默则换上了司机的制服,戴上了鸭舌帽。
他们撬开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半旧的老式雪佛兰轿车。陈默坐进驾驶室,顾清影坐进后排。
上午九点四十五分。国防部通往市政府的必经之路——中山东路,一个车流密集的十字路口。
雪佛兰轿车混在车流中,缓缓行驶。陈默专注地开着车,目光不时扫过后视镜和前方路口。顾清影则靠在座椅上,墨镜后的眼睛如同鹰隼,死死盯着国防部方向来的车流。
九点五十分。一辆车身上印着“国防部专用”字样的黑色奥斯汀轿车,准时出现在视线中。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个醒目的红色公文包——那是机要信使的标志!
“目标出现。”顾清影声音平静。
“准备。”陈默握紧了方向盘,脚下轻轻点着油门。
奥斯汀轿车按照既定路线行驶,速度平稳。司机显然是个老手,对路线很熟悉。
九点五十五分。十字路口,红灯亮起。
奥斯汀轿车缓缓停在停止线后。雪佛兰轿车则并排停在了它的左侧。
顾清影透过车窗,能清晰地看到奥斯汀副驾驶上那个穿着中山装、面无表情的信使,以及他膝上那个红色的公文包。
时机稍纵即逝!
“行动!”顾清影低喝。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陈默猛地一打方向盘,脚下轻点油门!
雪佛兰轿车车头看似“失控”地向右一偏,“轻轻”地刮蹭到了奥斯汀轿车的左前翼子板!
“嗤——!”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力量控制得恰到好处!既造成了明显的刮蹭和凹陷,足以迫使车辆停下处理,又没有造成严重损伤或人员受伤。
“妈的!怎么开车的!”奥斯汀的司机立刻探出头,怒气冲冲地骂道。
信使也皱起了眉头,警惕地看了一眼并排的雪佛兰。
陈默立刻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连忙下车,点头哈腰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长官!刚……刚才脚滑了一下!实在对不住!您看这……”
他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到奥斯汀驾驶座旁,掏出香烟递上去,试图安抚司机,同时用身体挡住了信使的部分视线。
就是现在!
后排车门打开,“归国老华侨”顾清影拄着手杖,颤颤巍巍地下了车,脸上带着歉意和痛苦(旧伤复发的样子),走向奥斯汀的副驾驶座。
“这位长官,实在抱歉,是我的司机不小心……”她操着一口略带南洋口音的官话,声音苍老沙哑,一只手扶着车窗,身体看似虚弱地靠向信使,另一只拄着手杖的手,却以肉眼难以察觉的极快速度,将一个小小的、用特殊胶布紧紧缠绕密封的金属管(内含微型胶卷),精准地粘在了副驾驶车门内侧下方的阴影角落里!
整个过程不到两秒!自然流畅,毫无烟火气!
那信使正被前面司机和陈默的争执吸引注意力,加上顾清影完美的伪装和看似无意的靠近,根本没有察觉到这细微的动作。
“好了好了!一点小刮蹭,算我倒霉!赶紧把车挪开,别挡道!”奥斯汀司机被陈默赔着笑脸和几句好话安抚住(陈默暗中塞过去的两块银元也起了作用),不耐烦地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