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厅里的掌声，像涨潮时的海浪，一波接着一波。
闻人语站在浪潮的中心，那身纯白的西装，让她成了风暴里最安静的风眼。
媒体的闪光灯汇成了一条银河，要把这一刻永远刻录下来。
第一排，郑国强像一尊被抽走了魂魄的泥塑，瘫坐在椅子上。他儿子郑浩，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把他扶起来，脸上写满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仓皇和恐惧。
旧王，崩塌了。
掌声渐渐平息，主持人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变调，正准备上台宣布会议圆满结束。
就在这时，专家席上，一只手举了起来。
一个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老者站起身。
“是农大的刘教授！”
“他可是国内农业经济领域的泰斗！”
会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认出了这位在业内德高望重的老专家。
刘教授扶了扶眼镜，目光温和却锐利地看着台上的闻人语。
“闻总，非常精彩的蓝图，坦白说，我很震撼。”
他先是给予了肯定，随即话锋一转。
“但，我有一个疑问。您的这套系统，这颗‘新的心脏’，太强大了。如果它只为新世界集团服务，那我们是不是只是用一个技术更先进、效率更高的垄断，去取代一个陈旧的垄断呢？”
“我们，会不会赶走了‘菜霸’，又迎来了一位‘菜皇’？”
这个问题，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中了在场所有人心中，那最后一丝，也是最深的一丝疑虑。
就连主席台上的王副主任，都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是啊！
效率高是好事，但如果这份效率，变成了收割所有人的镰刀呢？
刚刚瘫软下去的郑国强，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垂死挣扎的微光。
对！就是这样！攻击她！她就是个更大的野心家！
全场的空气，再次凝固。
所有人都看着闻人语，等着她的回答。
这个问题，她答不好，刚才建立起的所有优势，都会瞬间蒙上一层巨大的阴影。
然而，闻人语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商业化的假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仿佛早就等着这个问题一样的坦然微笑。
“刘教授，谢谢您。”
她的声音，通过话筒，清晰而温暖。
“您问出了今天，最关键，也是最好的一个问题。”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着身后的技术人员，又打了个响指。
屏幕上，那复杂的数据模型和效果图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极其简洁的，充满了开放和连接感的网络结构图。
“我的答案是，新世界集团即将建成的智能仓储和物流系统，它不会是一座私人的帝国堡垒。”
闻人语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它，将是一个向全行业开放的，公共平台！”
“轰！”
这句话，比刚才那句“菜霸”，威力还要大上十倍！
整个报告厅，像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开放平台？”
“我没听错吧？她要把自己的核心竞争力，拿出来共享？”
“这……这不符合商业逻辑啊！疯了吧！”
郑国强刚刚抬起的头，又猛地垂了下去，这一次，他眼里的光，是彻底，彻底地熄灭了。
他不是输了。
他是根本，就没看懂对方的牌路。
人家想玩的，根本就不是他那个维度的游戏。
闻人语抬起手，虚按了一下，会场里的嘈杂声奇迹般地平息了下去。
所有人都像嗷嗷待哺的雏鸟，等着她接下来的解释。
“我打个比方。”
闻人语的声音，变得生动而形象。
“郑会长他们过去几十年建立的，是一条条通往自家庄园的私家路。路又窄，又颠，最关键的是，每一个路口，都设了收费站，过路费还死贵。”
“他们的目的，是让所有人都去他们的庄园里消费。”
她指了指身后那张开放的网络图。
“而我们新世界，要做的，不是修一条更宽更漂亮的私家路。”
“我们要做的，是为整个行业，修建一条四通八达的，免费的，高速公路！”
“所有符合我们质量和安全标准的农户、合作社、小商贩、物流车队，都可以申请，把你们的‘车’，开上这条高速公路！”
“你们可以使用我们的智能仓库，可以调用我们的冷链车队，可以共享我们的大数据分析，来优化你们自己的生意！”
“新世界集团，只作为平台的维护方和运营方，收取最低廉的服务费，就像高速公路的养护费一样，用以维持整个系统的运转和升级。”
台下，已经有人听得张大了嘴巴，忘了合上。
这……这是何等的气魄！
这已经不是做生意了，这是在为整个行业，制定新的基础设施，建立新的生态！
闻人语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主席台的方向。
“我想要的，不是一座帝国。”
她的声音，清晰地回响在每个人的心里。
“因为，再强大的帝国，也有崩塌的一天。”
“我想要的，是一个生生不息的，生态。”
“在这个生态里，新世界不是唯一的参天大树，而是阳光，是雨露，是肥沃的土壤。我们，要让这片土地上，长出成千上万棵属于你们自己的，参天大树！”
“啪！”
一声清脆的掌声，从主席台上传来。
是王副主任。
他站了起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激动和赞赏，用力地鼓着掌。
“好！说得好！”
他的声音，通过他面前的话筒，传遍全场，带着一锤定音的权威。
“生态！这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未来！这才是真正的格局！”
他看着闻人语，眼神里充满了肯定。
“我代表市府宣布，‘新世界开放平台’项目，将作为市级重点标杆项目，我们将成立专项小组，给予最大力度的政策扶持！”
“我们，就是要支持这样的，能为整个行业赋能的好企业！”
王副主任的话，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那不是稻草。
那是泰山。
“哗——！”
这一次的掌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都要真诚！
那些之前跟着郑国强来的供应商们，此刻看着闻人语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敬畏、狂热和无限渴望的眼神。
旧时代的船，已经沉了。
而眼前这个年轻的女人，她没有开来一艘更大的船。
她直接，为所有人，建了一片新的大陆！
会议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