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照灯的白光像灼热的铁水浇在后颈，迈克能数清逼近的脚步声——八个人，三轻五重，穿军靴的是老兵，胶底鞋的是新兵。
他右手垂在身侧，掌心的斩舰刀刀柄被汗浸得滑腻，却始终没抬起来。
\"放下武器！\"为首的中士端着突击步枪，枪口几乎戳到他后心。
迈克踉跄半步，左肩的箭伤迸裂，鲜血浸透战术背心。
他能感觉到船舵疤痕在发烫，那是模板在警告危险，但更清晰的是小杰克的救生筏发动机声正在减弱——玛莉应该已经带着情报上了船，而雷蒙德的注意力全在他身上。
\"我投降。\"他松开刀柄，金属撞击地面的脆响在仓库里回荡。
八支枪同时顶住他的背、腰、腿弯。
有人用塑料约束带捆住他手腕，粗粝的摩擦让伤口渗血更凶；有人扯着他后衣领往前拖，战术靴跟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迈克垂着头，眼角余光瞥见仓库侧门已经闭合，门缝里漏出的光线下没有影子晃动——小杰克完成了第一步。
地下审讯室的铁门\"吱呀\"一声打开，霉味混着消毒水刺进鼻腔。
雷蒙德中将站在单向玻璃前，白手套的指尖敲着桌面，军帽下的银发根根竖直，像钢针戳在头皮上。
\"带进来。\"他的声音像冰锥敲在金属上。
迈克被按在铁椅上，约束带勒得手腕生疼。
他抬头看向雷蒙德，对方肩章上的中将星徽在顶灯里泛着冷光，而他注意到中将左手无名指的婚戒——前几次见面时没戴过，这说明雷蒙德刚从某个私人场合赶来，或许和\"幽影计划\"的紧急会议有关。
\"为什么放走玛莉？\"雷蒙德拉过椅子坐下，膝盖几乎抵上迈克的。
迈克笑了，血沫从嘴角渗出来：\"您先回答我，为什么不杀我？
您早该发现我在偷查档案，早该猜到我和小杰克有联系。\"他故意加重\"小杰克\"三个字，观察雷蒙德的瞳孔——微微收缩，转瞬即逝。
中将的手指停在桌面的银色针管上：\"因为你比我预想的更有用。\"他突然抓起针管，针头扎进迈克肘弯，\"金狮子模板的恢复速度、霸气强度、果实控制......这些数据，我需要活体样本。\"
冰凉的药剂顺着血管窜进大脑，迈克的视野开始重影。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被放大成战鼓，看见雷蒙德的脸在扭曲，像被丢进沸水的蜡像。
意识下沉时，他激活了半觉醒的飘飘果实——能力顺着药剂的路径逆流而上，像蛛丝般缠住雷蒙德的脑波。
模拟空间里，记忆碎片如暴雨倾盆。
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举着解剖刀：\"编号07的脑波异常，和金狮子史基的觉醒记录重叠......\"
实验室墙上的铭牌：\"涅盘工程·狮鹫计划\"
雷蒙德在暗室里撕碎照片，照片上是戴婚戒的女人抱着婴儿，婴儿颈后有淡金色的船舵形胎记——和迈克后颈的疤痕轮廓完全吻合。
\"爸爸，疼......\"童声在记忆里破碎，混着仪器的嗡鸣。
\"够了。\"迈克猛地睁眼，额头抵着铁桌，冷汗把刘海黏在脸上。
他能感觉到飘飘果实的能力在灼烧，刚才的记忆像烧红的铁条烙进脑海：幽影计划只是幌子，真正的核心是\"涅盘工程\"，而他们要复制的，是金狮子模板里隐藏的......狮鹫形态。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两个卫兵架起他的胳膊。
雷蒙德站在门口，白手套已经摘下，露出手背狰狞的旧伤疤——和记忆里举解剖刀的研究员手背伤疤一模一样。
\"带他去医疗舱。\"中将的声音又恢复了沉稳，\"明天继续测试。\"
迈克被拖着往门外走，经过雷蒙德身边时，他闻到对方身上有淡淡的海腥味——和小杰克救生筏用的燃料味一模一样。
\"等等。\"他突然踉跄，左胸的项链坠子磕在门框上。
那是桑蒂送的贝壳项链，此刻贴着皮肤的金属面有些发烫——里面的微型记录器在震动，三长两短，是小杰克的联络信号。
雷蒙德的目光扫过项链，又移开：\"看来你的女人挺有心意。\"
迈克垂着头笑，血滴在地面晕开，遮住了脚边那道极浅的、用血迹画的箭头——那是他刚才挣扎时，用指甲蘸着自己的血在水泥缝里刻的，指向审讯室地下三层。
意识恢复的最后一刻，他听见自己模板里的船舵疤痕在嗡鸣，像远古巨兽的低吟。
而\"涅盘工程\"四个字，正随着血液流遍全身，在每根骨头上烙下印记。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疼，迈克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他能听见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左手背的输液管贴着皮肤发凉——雷蒙德没给他戴约束带，这很反常。
\"醒了？\"守在门口的卫兵踢了踢床脚，钢靴尖擦过他小腿的旧伤。
迈克缓缓睁眼，看见天花板的霉斑在视野里晃成模糊的团。
他动了动手指，感觉到船舵疤痕下的肌肉在发烫，模板的恢复力正顺着血管爬遍全身——那针管里的药剂不是毒药，是催化剂，在加速他身体数据的暴露。
卫兵转身去按呼叫铃，后背完全暴露在迈克视线里。
他右手小指轻轻叩了叩床垫，金属床架发出极轻的嗡鸣——这是和小杰克约定的\"安全\"信号。
确认门外没有脚步声重叠，他突然翻身滚下床，膝盖撞在瓷砖上闷响，却借着力道用指甲抠住墙面裂缝。
墙皮簌簌掉落，露出底下的混凝土层。
迈克咬着牙，用渗血的指甲尖在墙缝里划动。
密码是\"红眼07号\"的控制频率，藏在金狮子模板觉醒时的脑波共振数据里——雷蒙德的记忆碎片里，白大褂们总对着仪器喊\"调整07号频率至117.3\"。
他的指甲裂开，血珠滴在数字\"7\"上，把笔画晕染成暗红的月牙。
\"医疗兵！\"卫兵的吼声响在门口。
迈克踉跄着爬回床上，后背的冷汗浸透病号服。
他看见墙角的监控摄像头闪了闪红光——雷蒙德在看。
但他更注意到墙面那道极浅的血痕，像条扭曲的蚯蚓，正好覆盖住刚刻完的\"117.3\"。
同一时间，基地外围的废弃货舱里，小杰克的指尖在笔记本电脑键盘上翻飞。\"红眼07号\"靠在锈蚀的集装箱上，红色瞳孔在阴影里泛着幽光，她腰间的电磁匕首微微发烫——那是通讯干扰器启动的征兆。
\"入侵成功。\"小杰克的喉结滚动，屏幕上跳出夜鸦议会的加密频道。
他扫了眼\"红眼07号\"，对方点头，银质耳坠晃出冷光。
敲击回车的瞬间，他想起三天前迈克在仓库说的话：\"夜鸦要的是能复制的武器，不是会反抗的棋子。
我们得让他们觉得迈克失控了。\"
假情报发送的提示音很轻，像根细针扎进耳膜。
小杰克猛地合上电脑，抬头正看见\"红眼07号\"举起食指抵在唇上。
货舱外传来巡逻队的脚步声，手电筒的白光扫过门缝，在\"红眼07号\"脸上投下明暗交界线。
她的红瞳突然收缩成竖线，那是仿生人进入战斗模式的标志，却在最后一刻，眼尾的肌肉轻轻抽搐了一下——像人类在忍耐什么。
地下三层的指挥室里，雷蒙德的钢笔尖戳破了文件纸。\"夜鸦特使三小时后抵达。\"通讯官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他们要求'回收'布莱恩特一等兵。\"
中将的指节捏得发白，婚戒在桌面压出浅痕。
他想起解剖室里那个戴船舵胎记的婴儿，想起白大褂们举着针管喊\"史基的模板有隐藏代码\"，想起迈克刚才在医疗舱撞床的动静——那不是失控，是在传递信息。
\"封锁所有出口。\"他抓起桌上的红色按钮，\"启动净化程序，地下五层以下禁止任何人员进入。\"警报声骤然炸响，红色灯光在走廊里流淌，卫兵们端着枪从各个角落涌出，皮靴声震得天花板的灰尘簌簌掉落。
迈克被两个卫兵架着往装甲车走，风灌进军装领口，冷得他打了个寒颤。
他看见雷蒙德站在指挥室窗口，银发被警报光照成血红色；看见小杰克混在搬运物资的士兵里，低头时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那是\"收到\"的暗号；最后，他的目光扫过装甲车旁的补给车，驾驶座上的女人正转头看他。
红眼07号的红瞳在夜色里发亮，像两颗浸在血里的宝石。
但迈克注意到她攥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因为用力泛白——那不是仿生人该有的反应。
她看见他在看，忽然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装甲车的门\"砰\"地关上，引擎轰鸣声盖过了警报。
迈克贴着车窗，看着红眼07号的身影被甩在后面。
她的嘴型在动，他隔着玻璃读出那两个字：\"小心。\"
轮胎碾过碎石的颠簸中，迈克摸到颈间的贝壳项链。
桑蒂送的贝壳还带着体温，里面的微型记录器在震动——三长两短，是小杰克的\"计划成功\"信号。
而车外的警报声里，他听见模板的船舵疤痕在嗡鸣，像在预告某个被封印的东西，正随着\"涅盘工程\"的启动，缓缓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