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俞医师吧？”
明洛心花怒放。
“你俩都在，索性自己确认吧。”幕僚忙得团团转，是比杨观齐更得李靖重用的大内总管。
杨观齐在细务上能力平平。
“是，是。”
明洛一面帮着他对账，一面旁敲侧击：“听说，你们医务营来了不少女药僮？方便分我两个不？”
她打了直球。
也是料定对方不好名正言顺地拒绝。
“不是女药僮了，有一个会些医术，不是有你这个先例吗？某寻思着，给她立个榜样。”
对方笑呵呵的，显然不避讳。
喔？
会医术？
“可是额头上有疤还是眉心有痣？”明洛不经意道，又翻开另一本，低头一行行看去。
这回是俞医师惊了，他笑道：“眉心有痣，我们都叫她小良。额头有疤的，给小良打下手，好像叫小玉。”
哇，对上了。
明洛着实觉得不错。
要人的念想渐渐熄灭。
“这俩好像是萧皇后的贴身宫人。”明洛决定真诚点，给俞医师透了点底，留意着他的反应。
俞医师的表情有点奇怪。
“嗯，怎么了？”
“我们问过，她们只说在北边受尽苦楚，能回唐军真是太好了，希望陛下能特赦放籍，言语里没提过一句萧皇后。”
啊？
预想过各种可能的明洛独独没想过，对方压根不想提萧皇后，还是说北境的所谓苦难，本身就是萧皇后带来的？
她这时没意识到一个问题。
就是大多数主子只是拿奴婢当物件和工具，习惯了就离不开，喜欢顺手的好用的。
像她一般稍微讲点人道主义的很少。
已经能让大多数奴仆死心塌地。
“这样子。”一时间，明洛拿不准是萧皇后的‘用意’不好还是俞医师在忽悠她。
信息不对等就是如此。
她得知不了真相。
最好能见面问一问。
“我可以见阿玉阿良一面吗？”明洛嘿嘿笑道。
“可以，可以。”都是同僚，俞医师没道理不给明洛面子，他是知道这位的，才干能力都有，且得贵人赏识，没必要结梁子使绊子。
明洛心安定了些，只是没想到她在医务营中等着对方前来，结果直到天黑，也不见来人。
开饭时分，她心不在焉地低头扒拉着粗粮饭和盘里的一丁点儿肉沫，好在这时外头有了声响。
是俞医师身旁打杂的小厮。
他态度恭敬，垂眼道：“小良小玉说不识得萧皇后，也没怎么听说过，女子身份不方便在军中行走，望见谅。”
“哈？”
明洛惊疑不定，放下了碗筷。
“她俩确实这般回答。”
“喔喔，我晓得了，没事儿，有劳你走一趟。”明洛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两个热气蒸饼。
到这份上她也慢慢品出一点味道，大约是萧皇后难伺候，不拿她们当人看？所以一旦能过正常人的生活，哪怕是在医务营干活，也坚决不愿回去。
想想也是，就算是在长孙皇后身边当宫女，也要权衡下利弊，何况是其他高高在上的贵人呢？
明洛的心态经过这么多年，四平八稳。
尊重各人生活和选择。
当事人不想回去当被人使唤的奴才，就好好凭双手生活吧……
反正萧皇后。
她只是习惯在内心这样称呼她，不是真的拿对方当皇后，有杨广这样的丈夫，怎么配作国母呢？
李靖获封的旨意来时，萧皇后再度‘身体不适’。
看着比上回更凌乱些的营帐中，明洛开始装傻。
“她俩如何了？可还好？”
“挺好的吧，实不相瞒，因着都是同行彼此间有些龃龉，我根本进不去中军医务营。”
明洛半真半假道，她确实进不去。
萧皇后怔忡了会，低低道：“那医师身边可有其他手脚利落的女孩子？”这形容让明洛警铃大作。
有也不能给你啊。
“夫人，随军是一等一的辛苦事，我怎会愿意牵连其他娘子，万一有个好歹我咋交差。”
譬如汪巧月出医务营必定身旁跟着人，穿着也如男子般，脸更是不许洗得太干净。
“那你……？”萧皇后不解。
“我，我那是太不安分守己，在长安待得有点腻了，出塞来透透气，看看不一样的风光。”
明洛哈哈笑着，随意敷衍。
萧皇后听到长安两个字，眼中几不可见地动摇了下，神态里流露些许眷恋：“长安……本宫，我好多年……”
“长安还是老样子吗？”
萧皇后似乎被触动了心肠，声音含了一丝颤意。
“应该吧，我也是这些年住在长安。”明洛哪里晓得隋时的长安咋样，“不过应该差不多，也是街巷和坊构成，皇城在北面。”
“太上皇住哪儿呢？”
“好像是大安宫。”明洛只消她不过问两个宫人的情况，其他有问有答，这也不算秘密。
“你随过不止一次军？”萧皇后看她打扮地道，有此一问。
“嗯。”
明洛这时感觉到自己被下套了，对方先以身体不适为由骗一个人来，然后隐晦卖惨。
当然这还在一个范围内。
没过分。
“军中其他娘子……”萧皇后在意自己的生活品质不是错，但这里是军营，不是皇宫。
明洛不吭声。
萧皇后试探了几次后察觉了她的抵触，一时沉了脸色。
即便在定襄，侍奉她的礼数和宫人从未少过。
但她很快调整好了心态。
“行吧。”
她无可奈何道，像是挥苍蝇般打发走了明洛。
明洛离开此处后，方后知后觉，可能是现在不缺钱的缘故，她都忘了从前这样的情况必有打赏。
出于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恩典。
但这位……真是一毛不拔。
也可能是没钱？
所以心心念念着人来伺候她？
明洛总算认清了对方的嘴脸，不是人人都是李秀宁和长孙，大多数贵人都是萧皇后或者李建成的作派，只想着对方的‘工具属性’。
撇开这位最开始引起明洛同情的萧皇后，她重新把注意力放回战局，看似已经告了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