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苏缓缓合上书册，抬眼时目光如古井无波：“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长歌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当即豪气干云地拍案道：“该如何？简单！咱们这就杀出去，给那群宵小之辈点颜色瞧瞧！”
刘苏却轻轻摇头：“若能轻易出去，你又怎会被府中侍卫五花大绑地押回来？”
这话像盆冷水，顿时浇灭了长歌三分气焰。
他想起方才带着家丁气势汹汹冲到门口，却被守门侍卫不由分说捆回来的狼狈模样——显然大老爷早有严令，苏府上下谁都不许踏出大门半步。
刘苏见长歌神色松动，便倾身向前，压低声音道：“长歌且听我一计……”
说着以袖掩口，附耳细语。
原来刘苏的妙计是：既然出不得门，不如备上几筐烂菜叶，臭鸡蛋，专候在墙根底下。待墙外飞石掷入，便以十倍之力奉还。
这般以牙还牙，既不出府，又能杀敌，岂不妙哉？
长歌先是皱眉，继而无奈的笑出声来。
刹那间，一个念头如电光般掠过脑海，苏长歌深吸一口气：“兄长何必与我打这哑谜？”
诚然，这般互相揶揄调侃，倒似孩童打雪仗般酣畅淋漓。可眼下这漫天黑风里裹挟的，分明是刀光剑影。
长歌胸中块垒，又岂是这般嬉闹能解？
见刘苏行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长歌终于按捺不住。
他猛地拍案而起：“兄长！如今剑城板荡，正是我辈乘风破浪之时啊！”
刘苏眼皮微抬，嘴角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讥诮：“哦？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长歌顿时如开闸之水，意气风发地挥斥方遒：“何须多虑！你我兄弟振臂一呼，率领府中精锐，以苏府为根基，先安四邻，再图……”
大略上，刘苏都明白，便点了点头，随即抛出一个关键问题：”那我们该如何出这大门呢？”
长歌原本自信的神色中闪过一丝迟疑，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大爷爷向来好说话，这事交给我去办。”
得到兄长首肯后，长歌立即动身去找大老爷。谁知刚到大老爷院门前，就被护卫拦住了去路。任凭长歌软磨硬泡，使出浑身解数，最终连大老爷的面都没见着，反而又被绑了回来。
回院的长歌心情跌到了谷底，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向来和蔼可亲的大爷，今日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再见刘苏时，他已冷静了许多，张了张嘴似要说什么，最终却把话咽了回去，默默转身去拾起先前放下的书籍。
刘苏凝视着兄弟倔强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长辈特有的忧虑与无奈。他语重心长道：“长歌啊，你就这般迫不及待要出去一展风采？”
长歌眸中精芒乍现，如利剑出鞘般灼灼生辉，他微微倾身向前，声音里压抑着澎湃的激情：“兄长，这乱世风云，不正是我辈大展拳脚之时？”
刘苏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声音放得极轻：“这般行事……你就不怕引火烧身？”
“哈哈哈！”长歌突然仰天大笑，袖袍一甩：“兄长多虑了，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何足道哉！”
刘苏眉头紧锁，缓缓摇头：“今时不同往日啊。若只是寻常百姓积怨所致，反倒易解……”
长歌神色骤然凝重。
刘苏见状，继续沉声道：“你可曾想过，这满城烽火，当真只是巧合？”
停顿片刻，他若有所思地低语：“若是有心人刻意为之，会不会有人专门盯上我们苏家？”
随即眼神陡然锐利，声音沉了下来：“你觉得现在的局面还不够乱？若是再有世家子弟遇袭，你觉得接下来会如何收场？”
长歌倒吸一口凉气，瞳孔微缩。
确实，往日里他之所以能肆意妄为，全仗着苏家的威势。可如今局势诡谲，危机四伏，苏家大半高手又在外未归，若是贸然外出遭遇不测……
想到此处，他不由打了个寒颤，急切地望向兄长：“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刘苏神色平静如常，只是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眼下……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长歌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只是他近来愈发想要作为。
自小便以小舅为榜样，行事向来冲锋在前，从不甘人后。无论何时何地，他都渴望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好教世人对他刮目相看。
就像那次黄山地龙翻身，兄长刘苏两巴掌就平息了数百人的骚乱那般，他也在渴望着这样的机会，想要证明自己。
刘苏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冷笑道：“你是想说，小舅当年可不这样是吧？”
随即又轻蔑地哼了一声：“我可没听说小舅在我们这个年纪时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且他读书时的成绩也不怎么样吧。”
长歌闻言有贬低小舅之意，立刻激动地反驳：“学堂里的考核成绩能说明什么！”
刘苏当即反呛对方：“成绩固然不能代表一切，但却是评判一个人最重要的标尺！”
见长歌还要争辩，刘苏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话语如连珠炮般倾泻而出：“长歌，你太心急了。”
他微微扬起下巴，语气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成：“我们才十六岁。”
忽而眼神一凛，目光如炬地直视对方：“以你的天赋和家世，十之八九是能晋阶剑豪的。”
这话确实不假。以长歌的身份地位，纵使不能凭自身实力突破瓶颈，也大可走承剑之路，稳稳踏入四品境界。
“那我给你满打满算，你这一生至少能活一百五十个春秋，是常人的两倍有余。”刘苏竖起两根手指，在空中轻轻晃动：“以你这般天赋，人生路上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事？”
他话锋一转，声音低沉了几分：“就连小舅也是在成为剑豪后，又历经十余年南征北战，才挣得今日这般人人敬仰的地位威名。”
语气中透着几分现实的沉重：“这大千世界，你我二人不过黄口小儿，又能掀起什么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