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离去后,院落中的气氛并未立刻松弛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玄诚道长身上,好奇、震惊、探究,种种情绪交织。那道一闪而逝的古老龙威,更是坐实了他非同寻常的身份。
玄诚道长面对众人的注视,沉默良久,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眸中,浮现出追忆与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他缓缓走到古树下的石凳旁坐下,示意众人也落座。徐老似乎早已知情,默默地为他斟了一杯清茶。
“此事……说来话长。”玄诚道长端起茶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声音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悠远,“贫道……或者说,我之本名,乃敖诚。”
“敖?”唐虎眉头微挑,他对古老传承有所了解,“四海龙族之姓?”
玄诚,不,敖诚点了点头,确认了众人的猜测:“不错。我本是西海龙王……最小的儿子。”
“西海龙王三太子?!”吕子乔脱口而出,眼睛瞪得溜圆,“就是那个……不对,那是东海龙王三太子哪吒闹海那个……反正就是很厉害的那个西海龙王?!”
陈美嘉双手捧心,一脸梦幻:“天哪!道长你居然是龙太子!这身份也太尊贵了吧!”
胡一菲相对冷静,抓住了关键点:“既然如此,您为何会离开龙宫,又以人族的道士身份隐居于此?”
敖诚(玄诚道长)苦笑一声,饮了口茶,那苦涩的滋味仿佛与他接下来的话语相合:“缘由……说来惭愧。只因年少顽劣,不耐龙宫清规戒律,向往那凡尘俗世的繁华与未知。”
他的目光变得迷离,仿佛穿透了眼前的院落,回到了数千年前那碧波万顷的西海龙宫。
“那时,尚是……秦扫六合,定鼎天下之初。我趁着一次海市开启,护卫松懈,偷偷溜出了龙宫屏障。”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怀念,“凡间的一切都令我新奇。不同于龙宫的晶莹璀璨,人间的烟火气,山川的险峻,都让我流连忘返。我化作一白衣书生,游历名山大川,也曾目睹凡人的征战与创造,只觉得比龙宫里万年不变的珍珠珊瑚有趣得多。”
“然而,乐极生悲。”他的语气低沉下来,“在一次探寻某处据说有上古遗迹的深山幽谷时,我误入了一个连龙族典籍都未曾记载的、极其隐秘且古老的阵法。”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可怕的经历:“那阵法并非杀阵,却玄奥无比,能扭曲时空,吞噬灵机。我闯入瞬间便触发了它,连反应都来不及,便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卷入其中,意识瞬间沉沦,陷入了最深沉的……沉睡。”
院落中鸦雀无声,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所有人都能想象到,一条年轻气盛的真龙,如何在探索未知时,遭遇了无法理解的厄运。
“这一睡……不知岁月。”敖诚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怅惘,“当我再次恢复意识,挣扎着从那几乎与山石融为一体的古老阵法残骸中脱身时,外界……已然天翻地覆。”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种真实的茫然与震撼:“我熟悉的那个战火纷飞却又充满活力的秦时山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名为‘唐’的王朝,国力强盛,文化昌明,是我从未见过的繁华景象。街市上人们的衣着、言语、习俗,都与记忆中大相径庭。我……仿佛成了一个被时间抛弃的孤魂。”
“更让我心惊的是……”他的语气变得凝重,“天地间的灵气,变得极其稀薄!与我沉睡前的浓郁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修炼变得异常艰难,仿佛整个天地都‘干涸’了。”
“我试图联系西海龙宫,联系我的父王、兄长……”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苦涩与无力,“但无论我用何种龙族秘法,都石沉大海。四海龙宫仿佛彻底封闭,与外界断绝了联系。我甚至感觉不到熟悉的四海气运波动。”
“我又尝试感应天庭,祈求指引……”他摇了摇头,“结果同样令人绝望。天庭寂寥,众神无踪。并非陨落,而是仿佛集体陷入了沉睡,或是封闭了自身道场,不再回应下界的祈求。那一刻我才明白,我不仅错过了数百年的时光,更赶上了一个……神隐的时代。”
一条失群的幼龙,在陌生的时代,面对着灵气枯竭、族群失联、神明隐退的绝境。那种孤独与无助,即便时隔千年,依旧能从他的话语中感受一二。
“失去了龙宫的依靠,自身龙气在这稀薄灵气下也难以维系长时间的显化,我不得不彻底隐匿龙族身份,像一个真正的凡人一样,在世间流浪、摸索。”敖诚继续说道,“我见识了王朝更迭,经历了人世沧桑,最终,在蜀山寻到了这处尚存一丝灵脉的道观,便在此隐居下来,改换身份,以‘玄诚’之名,研习人族道法,试图寻找在新时代存续以及……或许有朝一日能重归龙宫的方法。”
“人族道法虽与龙族神通迥异,却另辟蹊径,讲究天人合一,内求己身,反倒更适合这灵气稀薄的环境。久而久之,我便真的成了一名‘道士’。”他自嘲地笑了笑,“至于这副苍老形貌,一来是为了符合人族的认知,二来……漫长的等待与寻觅,终究是在心神上留下了痕迹。”
众人听得心潮起伏。他们终于明白,为何玄诚道长如此博学,对古老阵法、天地秘辛了如指掌,却又始终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疏离感。他本身就是一段活着的、被时光遗忘的历史。
赵露思轻声问道:“那……道长,您后来再也没有得到过龙宫的消息吗?”
敖诚摇了摇头,眼神黯淡:“没有。直到……直到前不久,四象共鸣,麒麟现世,灵气全面复苏。”他抬起头,望向天空,“我能感觉到,四海龙宫的屏障,或许正在因为这股磅礴的灵气潮汐而松动。但具体如何,依旧未知。观音大士的苏醒,也印证了神明时代的回归。只是不知,我龙族……如今是何光景。”
他的故事讲完了,院落中一片沉寂。先前对龙族身份的惊奇,此刻都化作了对这位“老”道长漫长而孤独坚守的复杂情绪。
徐老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
唐虎肃然起敬,无论是龙族太子还是人族道长,玄诚(敖诚)守护蜀山、引导他们应对危机的行为,都值得尊敬。
郝运则觉得,跟这位睡了 centuries、一觉醒来改朝换代的龙太子相比,自己那点身世烦恼似乎也不算太离谱了。
吕子乔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那道长……呃,龙太子殿下,您当年……是不是特别帅?就是那种一出场就迷倒万千龙女、蚌精的那种?”
敖诚被他这跳脱的问题问得一怔,随即失笑,脸上的皱纹都仿佛舒展开了一些,带着几分追忆往昔的傲然:“那是自然。当年在西海,本王……咳咳,贫道的风采,也是颇有名声的。”
陈美嘉立刻捧场:“我就知道!”
气氛终于缓和了些。
胡一菲却抓住了另一个重点,眼神锐利:“道长,您当年陷入的那个远古阵法……会不会和如今灵气复苏,或者和朱雀他们的阴谋有关?”
敖诚神色一正,沉吟道:“那阵法古老异常,其来历和作用,我至今未能完全参透。但观其能扭曲时空、吞噬灵机之能,绝非寻常。是否与当今之变有关,尚难定论,但……不可不防。或许,在这灵气全面复苏的时代,某些类似的、沉寂已久的古老布置,也会被重新激活。”
新的线索与古老的谜团交织。玄诚道长的身世揭露,不仅丰富了他的形象,更将这席卷全球的灵气复苏,与更为久远、更为隐秘的远古时空联系了起来。
未来的道路,在铺展的同时,也似乎指向了更加深邃的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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