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泉草原的风带着戈壁的粗粝,刮过甲胄时呜呜作响,像是藏着未散的肃杀,又似裹挟着草原部落残存的怨怼。岳忠民勒马驻足,前方沙丘后早已立着四员将领,正是等候多日的岳山、岳河、岳安、岳平,他们身后,三万游奕骑兵列阵如涛,马蹄轻踏间扬起细碎沙尘。
“岳山、岳河。” 岳忠民声音沉缓,目光扫过二人,“你二人率两万骑兵,星夜追赶牛大,中途不得停歇。至科尔沁草原后,先扫清残部,再于大兴安岭与戈壁交界屯田筑寨。待牛大赶到,便分兵筑墙 —— 你二人领主力在中央立寨,垒石夯土、开垦农田,两侧依地形延伸防线,此事关乎北伐根基,切不可误。”
“末将领命!” 二人齐声应和,翻身上马,两万铁骑调转方向,蹄声如雷,朝着科尔沁草原疾驰而去,烟尘转瞬消散在天际。
岳忠民转而看向岳安、岳平:“你二人各领五千人马。岳安,率部清剿漠南蒙元残部,务必打通粮道,确保沿途无虞;岳平,率部以马驮粮,十日一轮与岳安轮换,前运后补,断不可让前沿大军缺粮。”
“喏!” 二将应声领命,两队人马一东一西,朝着漠南腹地稳步推进,粮车与骑兵的身影渐渐融入草原暮色。
目送三万大军远去,岳忠民回首看向身旁副将杨四,语气陡然凝重:“杨四,你率三千人马,赴河套各山隘小道设防。分作十人一队,堵住所有部落往来要道 —— 阴山南麓的峡谷、苍头河沿岸的渡口,皆是信使必经之地,但凡见到往来传信者,格杀勿论,不留半点痕迹。待张三拿下察哈尔部,你即刻率军与其合围,先取土默特西部,再随我大军共攻鄂尔多斯部,明白了?”
“末将领命!” 杨四抱拳,三千将士迅速拆解成小队,如离弦之箭般四散而去,隐入草原各处隘口、坡地与水源要道。
料理完部署,岳忠民看向身后五千精锐 —— 皆是背嵬军骨干,个个身形彪悍、眼神锐利。他抬手一挥:“出发!”
大军浩浩荡荡行至贺兰山下,忽闻前方草丛异动。岳忠民抬手示意全军止步,远眺之下,只见坡底河谷旁散落着数十顶毡帐,牛羊如白云般铺展在草地上,数千人或坐或卧,正是和硕特部的残余势力。
“阿申,此为何处?” 他侧头问身旁掌图参军刘阿申。
刘阿申展开地图,指尖一点:“帅爷,此处正是和硕特部旧地。观其规模,约有三千残兵,外加七八千妇女老幼,帐外还拴着五千余匹马,牛羊不计其数。”
岳忠民眸色一沉:“和硕特部主力已灭,这些残余不足为惧。传我将令,全军冲锋,一战拿下!切记,降者不杀 —— 将残兵与百姓一并押往科尔沁草原,交由岳山、岳河处置,让他们参与筑墙屯田。” 他顿了顿,补充道,“蒙元百姓亦多疾苦,务必让他们吃饱饭,待城墙筑成,便放他们各自谋生,不可苛待。”
话音未落,五千铁骑齐声呼喝,解缰催马,如黑云压城般顺着山坡直冲而下。马蹄声震得大地隆隆作响,卷起的沙尘遮天蔽日,远远望去,恰似一堵移动的黑墙,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碾压而来。
坡底的和硕特部众人先是一愣,待看清那漫天烟尘后的铁甲洪流,瞬间陷入极致的恐慌。“明军!是明军杀来了!” 不知是谁嘶吼了一声,平静的河谷瞬间炸开了锅。残兵们慌乱地抄起身边的弯刀、长矛,可他们大多是伤兵与老弱,握着武器的手都在发抖,脸上血色尽失。“跑啊!快牵上牛羊跑!” 有人嘶吼着去拽拴在木桩上的牛羊缰绳,可牲畜受惊后四处乱窜,反倒把人绊倒在地。
妇女们抱着孩子尖叫着奔逃,裙摆被杂草勾住,摔倒了又挣扎着爬起来,泪水混着泥土糊满脸庞。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小姑娘被人群冲散,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小手死死抓着一根羊鞭,哭喊着 “阿爹阿娘”,声音凄厉得让人心头发紧。旁边几个老婆婆腿脚不便,根本跑不动,只能相互搀扶着,望着越来越近的铁骑,浑身筛糠般发抖。
“完了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一个断臂的残兵瘫坐在地上,手中的弯刀掉在一旁,眼神空洞,“主力都打不过,我们这些人怎么挡?” 另一个年轻些的士兵咬着牙想要组织抵抗,可身边的人早已四散奔逃,没人听他号令,他只能绝望地看着明军铁骑越来越近,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却难掩眼底的恐惧。
人群中窃窃私语的声音此起彼伏,带着无尽的绝望:“明军会不会杀了我们?他们会不会烧了毡帐?”“我们都是老弱妇孺,哪里挡得住这般虎狼之师?”“早知道就跟着大部队西逃了,留在这儿就是等死啊!”“听说明军打仗凶狠,抓到俘虏都要砍头的……” 恐惧像瘟疫般蔓延,越来越多的人停下奔逃,瘫坐在地上,或是直接跪倒在地,双手合十不断磕头。
有老兵嘶吼着想要敲响挂在中央毡帐前的警钟,可他刚跑出两步,就被明军骑兵射出的流矢射中大腿,惨叫着倒地。警钟没能敲响,最后的希望也彻底破灭。铁骑转瞬杀至近前,刀刃劈砍的脆响、兵刃碰撞的铿锵声、临死前的惨嚎声、妇女儿童的哭喊声交织在一起,响彻河谷。和硕特部的残兵根本不堪一击,明军铁骑如入无人之境,马蹄踏碎了毡帐,也踏碎了他们最后的抵抗意志。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战斗便已结束。三千残兵战死两千有余,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草地上,余下一千多人丢盔弃甲,和八千百姓一起密密麻麻地跪倒在地,脑袋埋得极低,不敢抬头看一眼眼前的明军。“天军饶命!天军饶命啊!” 求饶声此起彼伏,有人磕得额头鲜血直流,依旧不敢停歇,“我们皆是老弱,愿降愿降,只求天军留一条活路!” 孩子们被这阵仗吓得哭声不止,却被母亲死死捂住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哽咽声。
岳忠民勒马立于河谷中央,目光扫过跪地的人群,沉声道:“本帅说了,降者不杀。” 他转头下令,“命两百士兵押送这些俘虏前往科尔沁,交由岳山、岳河处置。沿途务必照料好老弱妇孺,不得苛待。”
“末将领命!” 一队士兵应声出列,开始清点人数,组织俘虏列队。
岳忠民不再停留,带着其余四千九百余人继续前行。行至半途,他下令全军解下重甲,尽数驮在马背上,又让人将三十万两碎银分发给将士,每人怀中揣着数十乃至上百两银子,沉甸甸的触感让将士们脸上多了几分雀跃。
“此番前往鄂尔多斯部,不以征战为名。” 岳忠民勒马转身,目光扫过众将士,嘴角勾起一抹深意,“我们与他们以武会友,拳脚见真章。你们这些小子,下手要有分寸,既要打得痛快,也别落了下风太难看 —— 毕竟输一场便给十两银,赢了只取一头羊,这般划算的买卖,可别对不起这白花花的银子!”
话音刚落,四千九百余名将士齐声大笑,笑声震得草原上的飞鸟四散惊起。岳忠民一夹马腹,率先朝着鄂尔多斯部的方向疾驰而去,身后精锐紧随其后,马蹄踏过草原,扬起一路烟尘,直赴那场以武为饵的智战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