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泼洒在广袤的漠南草原上,将枯草染成一片猩红。厮杀声渐歇,只余下黑甲明军的粗重喘息,与战马不安的喷鼻声交织在一起。遍地尸骸间,折断的兵刃、破损的旌旗散落各处,凝固的血痂在寒风中泛着冷光,昭示着这场恶战的惨烈。脚下的冻土尚未完全消融,马蹄踏过,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偶有干燥的土块簌簌滚落,更显苍凉。
岳忠民按剑立在土坡之上,玄色披风被晚风猎猎吹动,露出甲胄上凝固的暗红血渍。他目光如炬,扫过下方狼藉的战场,沉声道:“清点伤亡,收拢残部,伤者就地救治,死者规整入列,不得有误!” 身旁亲卫齐声应喏,转身策马奔向各营,马蹄踏过冻土,溅起细碎的尘屑。
不远处,几名蒙古残兵仍在负隅顽抗,为首三人皆是精壮汉子,一人挥着沉重的鬼头刀,刀身因沾染太多鲜血而变得暗红;一人握着碗口粗的狼牙棒,棒尖镶嵌的铁刺闪着寒光;还有一人腰间别着两把短匕,身形佝偻,眼神凶狠如狼。“明狗休狂!我等乃黄金家族后裔,岂会束手就擒!” 鬼头刀头领嘶吼着,三人对视一眼,猛地策马合围而来,挥舞着刀剑棍棒,转马灯似的绕着杨四疾转,刀风棒影交织成网,直逼面门。
作为明军战力仅次于主帅岳忠民的悍将,杨四一身玄铁重甲,甲片缝隙间还嵌着未清理的血污,脸上一道从眉骨延伸至下颌的疤痕,在夕阳下更显凶戾。他勒住马缰,银枪横握胸前,冷眸紧盯三人身影,沉声道:“就凭你们几个跳梁小丑,也配提黄金家族?今日便让你们见识,什么是大明铁军的厉害!”
话音未落,握短匕的头领已借着马匹旋转的惯性,身形如鬼魅般扑来,两把短匕直刺杨四腰侧,招式狠辣,专挑甲胄缝隙下手。杨四早有防备,手腕一转,银枪顺势下沉,枪杆精准磕中短匕,“当啷” 一声脆响,短匕险些脱手。不等对方反应,他左手闪电般抽出腰间长剑,寒光一闪,借着战马错身的力道,一剑精准劈在对方脖颈处,“噗嗤” 一声,人头应声落地,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身前的冻土。
余下两人见同伴瞬间毙命,心头一震,却并未退缩,反而愈发凶戾。狼牙棒头领嘶吼着挥棒砸来,碗口粗的木棒带着呼啸声直捣杨四胸口,鬼头刀头领则绕至侧面,长刀劈向马腿,两人一上一下,配合默契。杨四见状,身形猛地一矮,贴在马背上,堪堪躲过两人夹击,同时银枪猛地发力,枪杆狠狠顶在狼牙棒头领的马腹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对方战马吃痛,人立而起,连连后退数步,狼牙棒头领险些从马背上摔落,双手死死攥着兵器才勉强稳住身形。
不等他调整过来,鬼头刀头领已调转马头,长刀再次劈来,刀风凌厉,直逼杨四后颈。杨四听得身后风动,猛地转身,长剑横挡,“当” 的一声脆响,火花四溅。他手腕翻挑,银枪如毒蛇出洞,快如闪电,连续几次格挡开长刀攻势,趁着对方旧力刚卸、新力未生之际,枪尖骤然加速,直刺鬼头刀头领腹部。“噗嗤” 一声,银枪穿透甲胄,直入腹腔,那人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写满难以置信,长刀脱手飞出,身体软软地倒向马下。
狼牙棒头领见状,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章法大乱,握着狼牙棒疯魔般挥舞,胡乱砸向杨四,毫无招式可言。杨四冷笑一声,策马直冲而上,银枪精准点在狼牙棒之上,借力将其挑飞,同时手腕一翻,长剑顺势挥出,一道寒光闪过,狼牙棒头领的人头便滚落在冻土之上,鲜血从脖颈处喷涌而出,染红了一片枯草。
前后不过几十回合,三名头领尽数毙命,杨四收枪立剑,胯下战马喷着鼻息,蹄子刨动着地面。他抬眸扫过剩余残兵,冷声道:“还有谁不服?” 蒙古诸部见状,皆敛声屏气,无人再敢妄动,先前的嚣张气焰早已荡然无存。
人群中,一名白胡子头领颤巍巍地滚落马下,双膝跪地,连连磕头,额头撞在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很快便渗出血迹:“求天军饶我部族一条生路吧!我等愿降,再也不敢与天军为敌了!” 他身后的部族众人见状,也纷纷跪倒在地,此起彼伏的求饶声在草原上回荡。
杨四缓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白胡子头领,冷声道:“黄金家族的血性,都让你们这些后代丢尽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与后金勾结,残害我大明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白胡子头领脸色惨白,只顾着磕头求饶,话都说不连贯了,额头的伤口与尘土混在一起,狼狈不堪。
岳忠民缓缓走下土坡,扶着马身歇定,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目光扫过跪倒在地的七千余名蒙古残兵,起身沉声道:“念尔等尚有悔改之心,今日暂不屠城。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七千余人,统统押去漠北修城,给牛大监工效力,每日定量劳作,若有偷懒耍滑、寻衅滋事者,军法处置,立斩不赦!”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如同惊雷般在众人耳边炸响,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白胡子头领闻言,连忙磕头谢恩:“多谢岳帅不杀之恩!我等必定尽心修城,绝不敢有二心,若违此誓,甘受军法!”
岳忠民的目光掠过不远处抱作一团的三四万牧民,只见妇孺老幼挤作一团,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眼神中满是恐惧。一名妇人紧紧搂着怀里的孩子,孩子吓得瑟瑟发抖,嘴唇哆嗦着,刚要哭出声,便被妇人死死捂住嘴,压低声音呵斥:“再哭!再哭那黑甲铁骑就来砍你了!” 孩童吓得瞬间噤声,大眼睛里噙着泪水,肩膀不住颤抖,不敢有丝毫抽泣。
几名白发苍苍的老牧民,看着自家惨死的亲人倒在血泊中,眼中满是悲愤,悄悄牵着马匹想要趁机逃离,却被巡逻的明军骑兵牢牢围堵。“不许动!原地待命!” 骑兵厉声呵斥,长枪直指老牧民胸口,枪尖寒芒毕露。老牧民悲愤交加,猛地推搡着骑兵,嘶吼着想要冲出重围:“我要报仇!你们这些刽子手!” 却被一名骑兵不耐烦地一枪刺中,鲜血喷涌而出,老人惨叫着倒在血泊之中,眼睛圆睁,满是不甘与绝望。
张三见状,策马上前,厉声喝道:“鄂尔多斯四十二部皆已被我军控制,首领尽擒,残部覆灭,尔等休要再做无谓抵抗!若想赎罪,便带领部族青壮,随我前往漠北修城!只要尽心效力满三年,待城池筑成,便许你们重返草原放牧,既往不咎!”
白胡子头领连忙磕头如捣蒜,声音带着哭腔:“多谢天军不杀之恩!多谢岳帅开恩!我等必定遵从天军号令,带领部族青壮修城,绝不敢有半分懈怠!” 说罢,他挣扎着爬起来,转身对着部族众人高声呼喊,用蒙古语安抚着惊慌失措的族民,带领着部族老幼,跟随着明军大部队,浩浩荡荡往漠北方向而去。
不多时,一名小校疾驰至岳忠民马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高声禀报:“启禀岳帅!鄂尔多斯四十二部皆已受俘,部族族民共计十万余人,青壮三万有余,现已全部集结完毕,车马牛羊清点就绪,请岳帅指示!”
岳忠民勒马远眺,看着蜿蜒如长龙的队伍在草原上延伸,沉声道:“传我将令,妇孺尽数释放,牛羊归还各部族,分发粮食种子,让他们就近择地放牧耕种,不得侵扰周边村落。差人告知各部族首领,若敢再与后金勾结作乱,或收留逃兵、藏匿兵器,大明天军便会从天而降,踏平草原,届时定不饶赦!” 他指了指身下的尸体,声音冰冷如铁,“这些人,便是与大明为敌的下场!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望尔等好自为之!”
“末将遵命!” 小校应声起身,转身策马离去,马蹄扬起阵阵尘土。
岳忠民又道:“传谕各营,限时一个时辰,让各家各户前来认领亲属尸体,好生安葬,不得遗漏。若有无人认领者,便就地挖掘深坑,集中焚烧,骨灰妥善收好,日后统一安葬立碑。我军阵亡将士遗体,全部火化,挑选一百名精锐骑兵,护送将士骨灰回西安,入忠烈陵受封,厚待其家眷,按月发放粮饷,子女入学免除学费,不得有丝毫克扣!”
“属下遵令!” 身旁亲卫连忙记下,转身去传达命令,脚步声在冻土上渐行渐远。
寒风渐起,吹得岳忠民的披风猎猎作响,甲胄上的血渍在夕阳下泛着暗红光晕。他走到早已备好的案前,案上摆放着笔墨纸砚,亲卫为其研好墨。岳忠民拿起毛笔,笔尖饱蘸浓墨,略一沉吟,便在纸上挥毫泼墨,写下一封奏疏:
“陛下亲启,今漠南草原已定。臣部于鄂尔多斯摆下擂台,以诱敌之计引察哈尔残部及西土默特部来战,随后遣杨四、张三等将领,分兵三路,前后夹击,横扫残敌,斩获敌军首级三万余颗,俘虏七万余人,收服鄂尔多斯四十二部,部族族民十万余众。现臣已命人带领部族青壮三万前往漠北筑城,以巩固北疆边防,抵御后金侵扰。漠北乃大明门户,战略要地,臣请带精锐将士两万前往协防,镇守边疆,操练兵马,绝不让后金再越雷池一步,以报陛下知遇之恩。臣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负大明,不负陛下!臣岳忠民叩上。”
写完奏疏,岳忠民吹干墨迹,仔细折好,交给亲卫:“快马加鞭,送往西安,务必亲手呈给陛下。” 亲卫接过奏疏,郑重收好,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岳忠民又拿起一支毛笔,目光柔和了几分,笔尖悬在纸上,良久才缓缓落下,写下一封家书:
“吾妻玉薇,见字如面。漠南草原已平,战事稍歇,吾一切安好,勿念。算来时日,吾儿尚有两月便将降生,未能陪在你身边照料,心中愧疚万分。望卿好生照料身体,饮食起居切勿大意,若有不适,速请太医诊治,切勿强撑。若为夫未能归乡,卿可持休书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抚育孩儿成人,不必为我守节。朝堂本是漩涡,凶险难测,后世子孙切勿涉足,安安稳稳过百姓日子,平安顺遂便好。
西安城头,潼关来的黄四娘带着数十名战士遗孀家眷,尚无固定住处,卿多费心照料,拨给她们些许田地与银两,让她们能安稳度日,她们皆是英雄遗孤,不可亏待。家中诸事,劳卿费心,吾妻保重,待北疆安定,吾必归乡与你团聚。夫忠民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