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手指死死捏着它，指甲几乎要嵌进粗糙的牛皮纸里。
名单上“陆泽”两个字，还有那张模糊却极具辨识度的冷峻证件照，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视网膜上，带来一阵阵眩晕。
他怎么会在这里？在这个活死人横行、比甲方催命还恐怖的末日世界？
他是【b-7】据点的负责人？
那个传说中智商超群、身价不菲、她这种底层社畜只能隔着公司年会舞台远远瞻仰的科技新贵陆泽，在丧尸末日里当起了幸存者头头？
荒谬！太荒谬了！比她指挥大妈给丧尸涂指甲油、跳《小苹果》还要荒谬一百倍！
“头儿？头儿！那…那是什么？”
保洁大妈嘶哑的歌声终于停歇，喘着粗气凑过来，浑浊的眼睛惊恐地盯着林晚手里的文件袋，仿佛那是什么不祥之物。
门外丧尸的低吼和抓挠声因为噪音的停止，似乎又有重新抬头的趋势。
林晚猛地回过神，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她迅速将沾着污迹的名单塞回文件袋，紧紧攥住。
现在不是探究陆泽为什么会在这里的时候！
门外那些“美甲爱好者”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没什么！一份…物资清单！”林晚强迫自己镇定，声音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把文件袋胡乱塞进自己那件已经脏污不堪的西装外套内侧口袋，冰凉的触感紧贴着皮肤，带来一种诡异的真实感。
她迅速环顾四周。
应急灯依旧在神经质地闪烁，仓库里弥漫着刺鼻的指甲油香蕉水味、浓重的腐臭，还有众人劫后余生粗重的喘息。
被涂得五颜六色的丧尸手臂，大部分似乎被同伴身上那些突兀的荧光色吸引，陷入了某种混乱的内讧，互相抓挠推挤，暂时无暇顾及门内。
但缝隙外影影绰绰的灰败身影，数量似乎更多了。
危机只是暂时缓解，远未解除。
“大妈！你们几个辛苦了！继续警戒！”
林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江倒海的疑问和惊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个靠谱的“领袖”，
“眼镜！你刚才说应急灯闪烁的频率会吸引它们？能不能想办法让它稳定下来，或者…干脆关掉一部分？”
眼镜青年还沉浸在“美甲退敌”的震撼中，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看向角落里一个被撬开盖子的配电箱，里面线路凌乱地纠缠在一起。
“应…应急灯是独立线路，总开关…好像烧坏了。我…我试试看能不能手动断掉几根线…”
他声音发虚，显然对这种高危操作毫无把握。
“小心点！”林晚嘱咐了一句，目光再次投向角落里堆积如山的物资。
生存是第一要务。水、食物、武器…还有，气味！
刚才开门时那股汹涌而入的、足以把人熏晕过去的浓烈尸臭，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她忽然想起，在丧尸题材的作品里，气味往往是吸引这些行尸走肉的关键因素之一！
他们这一屋子活人散发出的“新鲜”味道，对那些怪物来说，无异于黑暗中的灯塔！
“气味…必须想办法掩盖我们的气味！”林晚喃喃自语，目光在物资箱中快速逡巡。
食物、水、日用品…她的视线猛地定格在几个印着“香水特惠装”和“驱蚊花露水”的大箱子上！旁边还有几桶“空气清新剂”！
一个更大胆、更离谱的计划，在她那被甲方折磨得百折不挠的社畜脑瓜里迅速成型。
她快步走过去，粗暴地撕开香水箱的封口。
瞬间，几十瓶包装花哨、大小不一的廉价香水滚落出来。
什么“魅惑之夜”、“清雅雏菊”、“海洋之心”，花花绿绿的瓶子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俗艳。
浓郁得呛人的、各种香精勾兑出来的混合香气，瞬间压过了仓库里的腐臭和指甲油味，形成一种更加诡异、更加令人头晕目眩的“香氛炸弹”。
“头儿…您…您这是？”断腿大叔拄着铁管，看着林晚像扫货一样把香水瓶往怀里揽，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刚才是涂指甲油，现在是玩香水？这位新“头儿”的战术思路，简直比丧尸的行为还难以预测！
“别问！干活！”林晚头也不抬，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领导威严”——这大概是被甲方虐多了后无师自通的气场。
她把怀里抱着的香水瓶一股脑塞给旁边还在发懵的年轻母亲，“你！还有你！”
她又指向另一个妇女，“把这些香水，给我使劲往地上泼！泼均匀！角落也别放过！特别是靠近门缝的地方！多泼点！”
她又扑向那几大桶空气清新剂，发现是按压喷头式的。
“太好了！”
她抄起一桶最大的柠檬味清新剂，像端着一挺重机枪，对着仓库大门的方向就是一通狂喷！
嗤嗤的喷雾声响起，廉价的柠檬香精味道瞬间弥漫开来，和地上的香水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更加复杂、更加具有侵略性的“生化武器”。
“还有这些！”她踢了踢地上的几大瓶驱蚊花露水，“拧开盖子！给我倒！往墙角倒！往通风口倒！”
那浓烈的薄荷和樟脑丸味，霸道地加入战场。
“可是…头儿…这…这味道…”抱着孩子的母亲被熏得眼泪直流，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混合香气的杀伤力，简直比丧尸还可怕！别说丧尸了，人都快被熏晕了！
“要的就是这效果！”
林晚自己也屏着呼吸，眼睛被熏得通红，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臭的极致是什么？是香！香到极致是什么？是臭！我们要用魔法打败魔法！用这‘香飘十里’盖住我们的人味儿！让外面那些家伙闻风丧胆，不敢靠近！”
她一边指挥，一边抄起一瓶“魅惑之夜”，对着自己身上也象征性地喷了两下——瞬间，一股浓烈得如同打翻脂粉盒的劣质花香将她包裹。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林晚像个人形自走香氛炸弹，再看看门外似乎真的因为这股浓烈怪味而显得更加烦躁不安、抓挠都显得有气无力的丧尸手臂，最终还是咬咬牙，硬着头皮执行这“香薰退敌”的离谱命令。
一时间，仓库里“哗啦”、“嗤嗤”声不绝于耳。
各种廉价的香水、花露水、空气清新剂被肆意泼洒、喷洒、倾倒。
混合了花果香、海洋调、薄荷樟脑、柠檬清新剂的诡异气味，如同实质的浓雾般在仓库里升腾、翻滚，其浓度足以让任何嗅觉正常的生物当场昏厥。
门外的丧尸低吼声果然变得更加焦躁和困惑，抓挠的频率和力度明显减弱了许多。
那些挤在门缝处的荧光手臂，似乎被这无孔不入的浓烈香气熏得失去了方向感，胡乱挥舞了几下，竟然有缓缓退缩的迹象！
“有…有效！它们好像真的不喜欢这味儿！”
眼镜青年惊喜地喊道，他刚刚冒着生命危险，用一把生锈的钳子颤巍巍地剪断了几根电线。
仓库里闪烁的应急灯终于熄灭了大半，只剩下角落里孤零零的一两盏还在顽强地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光线暗下来，反而让门外那些荧光色的手臂更加显眼，也显得更加混乱和无措。
“呼……”林晚靠着冰冷的矿泉水箱，长长地、劫后余生地吐出一口气。
刺鼻的混合香气熏得她脑仁疼，但门外暂时偃旗息鼓的丧尸，让她紧绷的神经终于能稍微松弛一丝。
仓库里一片狼藉，地上流淌着五颜六色的香水液体，空气粘稠得仿佛能滴下香精油。
幸存者们或坐或瘫，脸上混杂着疲惫、惊恐和一种“我们居然还活着”的茫然。
“头儿…您…您真是神了！”保洁大妈捂着口鼻，瓮声瓮气地说，看向林晚的眼神充满了近乎盲目的崇拜，“又是美甲又是唱歌，现在又用香水…这法子，绝了！”
林晚扯了扯嘴角，想笑，却觉得脸上肌肉僵硬。神？她只是个被逼到绝境、只能靠社畜急智和荒诞脑洞求生的倒霉蛋罢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西装内侧口袋，那个冰冷的文件袋还在。陆泽的名字，像一根刺扎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