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空青瞧着眼前列队整齐、一脸严肃的步兵连,没多废话,小手一挥,指了指那辆已经装满士兵的卡车。
“上车!目标,城北饮用水源地!”
卡车轰隆隆地发动,卷起一阵黄土。
沈空青没去驾驶室,单手抓着车斗的栏杆,翻身就跳了上去,跟几十个大兵挤在一块儿。
连长赵刚是个山东汉子,黑红脸膛,看着这个还没自己枪高的小姑娘,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上头下了命令,可这是去跟瘟神干仗,带个娃娃来是干嘛的?
赵刚憋了半天,还是劝了一句。
“沈指挥,那边的路不好走,都是塌方,您坐这儿……不安全。”
沈空青盘腿坐在角落,抱着那个不搭调的大药箱,眼皮都没抬一下。
“怕我掉下去?”
她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是刚从指挥部顺出来的。
手指在地图上一条弯曲的蓝线上划过,最后停在两公里外的一个红点上。
“赵连长,让司机在前面岔路口左拐,去趟老纺织厂的仓库。”
赵刚愣住了:“纺织厂?那地方早塌平了,去那儿干啥?咱们的任务是去水源地,时间就是命!”
“就是因为时间是命,才得去。”
沈空青抬起头,那双杏眼里有种让人没法反驳的冷静。
“光靠咱们手里这两把铁锹和几桶漂白粉,到了水源地就是给细菌送菜。”
“我之前路过那边,听见废墟底下有动静,不像活人,倒像是大件东西落地的声音,如果我没记错,那应该是纺织厂的劳保仓库。”
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正好让周围几个排长都能听见。
“咱们要去捞尸体、清淤泥,弟兄们要是连双手套、口罩都没有,直接上手,不出半天,全得倒下。”
赵刚心里咯噔一下,他带兵打仗不怕死,就怕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死法。
“听沈指挥的!左拐!”赵刚扯着嗓子朝驾驶室吼。
卡车猛地一打方向,车斗里的人晃得东倒西歪,沈空青却稳稳地坐在箱子上,动都没动。
【跑跑:“宿主,你这是一招鲜吃遍天下啊?上次骗霍度也是这招,这回还来?这附近哪还有没塌完的仓库给你用?”】
脑海里,那个光球上蹿下跳,语气里满是嫌弃。
沈空青无奈,在心里回了一句:“我也想换个地儿,可这附近就这块地形复杂,容易藏东西,好跑跑,乖乖干活。”
“我要五百个这个时代的脱脂棉纱布口罩——包装换成油纸包,五百副劳保手套,还有五十桶高浓度含氯消毒液,把桶做旧点。”
【跑跑:“……五百套?还要做旧?宿主,这可是定制服务,得加钱!我要扣你两百积分!”】
“扣吧,等积分下来,给你买你眼馋的那套皮肤!”沈空青眼都不眨,“快点,车马上到了。”
【跑跑兴奋地上蹿下跳:“这可是你说的,宿主,你真是最棒的宿主!”】
卡车停在一片乱石堆前。
这里原本是纺织厂的后墙,现在只剩半截砖墙立着,后面是个大坑,被倒塌的楼板盖得严严实实。
“停车!一排跟我下车!”
沈空青第一个跳下去,轻巧地落在地上,她绕到废墟侧面,指着一个半人高的黑窟窿。
“就在这下面。赵连长,叫几个力气大的,把这块水泥板撬开。”
赵刚半信半疑,带着几个战士拿着撬棍上了手。
“一、二、三!起!”
水泥板被掀开一角,一股尘土味扑面而来,紧接着,赵刚鼻子动了动。
“啥味儿?有点像……医院里的味儿?”
手电筒的光往里一照,所有人都傻眼了。
黑漆漆的洞里,堆着小山一样的箱子,还有几十个桶,虽然落满了灰,但看那架势,存货不少。
“我的个亲娘咧!”赵刚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还真有!”
沈空青站在一旁,拍了拍手上的土,给跑跑点了个赞,这做旧的手艺,确实值两百积分。
“别愣着了。”她走过去,踢了踢最近的一个箱子,“手套、口罩,还有这些桶里的消毒原液都搬走!”
“全连听令!搬!”
赵刚这回是彻底服了。这小姑娘神了!
战士们跟打了鸡血一样,一个个钻进洞里,蚂蚁搬家似的把物资往车上运。
有了这些东西,大家伙心里对瘟疫的那点害怕,一下子散了不少。
看着战士们脸上露出的喜色,沈空青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
半小时后,卡车终于抵达了城北的水源地——青龙河上游的水库大坝。
一下车,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战士们,一下子都安静了。
这里的景象,比废墟还吓人。
太阳当头照着,没有风,空气里那股腐烂味儿浓得让人喘不过气,混着淤泥的恶臭,直冲脑门。
原本清澈的河面上,漂着各种东西。烂木头、破衣服、死猪死羊……还有,人。
一具具泡得发胀的尸体,卡在河边的芦苇荡里,或是在回水湾里打转,成群的绿头苍蝇在水面上嗡嗡地飞,看得人头皮发麻。
“呕——”
几个年轻的新兵没忍住,捂着嘴跑到路边干呕。
就连赵刚这种上过战场的老兵,脸色也煞白,喉咙直动。
这哪里是水源地,这分明就是个露天的停尸场。
“都别吐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打了个激灵。
沈空青站在河堤最高处,手里拿着从仓库“翻”出来的扩音喇叭。
她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冷静的眼睛。
“把口罩都给我戴好!手套扎紧袖口!裤腿塞进袜子里!”
“这水里现在全是细菌,霍乱、伤寒、痢疾,喝一口就能要你们的命!皮肤沾上了也得脱层皮!”
她从药箱里掏出一瓶风油精,倒在手心,胡乱在太阳穴和口罩外面抹了几下。
“受不了味儿的,抹点这个!都给我打起精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