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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前微微迈了半步,姿态诚恳,眼神真挚,却筑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墙:“正是因为觉得你很好,所以有些话我必须坦诚地告诉你。我很珍惜我们现在的朋友关系,也很享受和大家(他特意强调了“大家”,包括顾晓妍和李明宇)在一起的时光。但…我对你,没有超越朋友的感觉。真的很抱歉。”

“好人卡”发得直白、清晰、无可辩驳。没有模棱两可,没有留余地,甚至连“暂时”这样的缓冲词都没有。他的拒绝如同此刻脚下冰冷的玻璃地面,坚硬、透明,映照着她瞬间苍白的面容。

明明是盛夏的夜,苏晴却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四肢百骸都僵住了。精心挑选的套装、昂贵的香水、手腕上百万的名表、脚下独占的观景台…她拥有的所有优越和骄傲,在这一刻都变得无比讽刺和可笑。她像个用尽浑身解数表演的小丑,而唯一的观众早已看穿了结局,只是出于教养,耐心地陪她演完了这场独角戏。巨大的失落感和被看透的羞耻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空气凝固了。过了好几秒,苏晴才猛地回过神。她用力眨了眨眼,强压下瞬间涌上眼眶的酸涩,脸上硬生生扯出一个极其僵硬的笑容,声音带着极力掩饰的颤抖:“啊…这样啊。哈哈……”她发出一声短促而干涩的笑,像是掩饰尴尬,更像是在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没…没关系啦!朋友也很好啊!”她甚至下意识地甩出一个略显夸张的、试图化解气氛的“冷笑话”,“我就说嘛,晓妍总说我太热情会吓跑人!你看,应验了吧?”

她不敢再看李砚舟的眼睛,猛地低头看向自己腕上那闪耀的名表,仿佛那冰冷的机械能给她一丝支撑:“哎呀,都这么晚了!我叫的车应该快到了!”她语速极快,带着一种近乎逃离的仓促,转身就朝入口方向快步走去,脚步有些不稳,高跟鞋敲击玻璃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和空洞。

李砚舟看着她仓惶的背影,眉头微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能感觉到那份炽热的期待瞬间熄灭的痛苦,但他更清楚,模糊不清的拖延才是更大的伤害。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也迈步跟了上去,保持着最后的一点绅士风度:“我送你下去。”

电梯无声下降,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苏晴紧紧盯着跳动的红色数字,背脊挺得笔直,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她努力维持着最后一点富家千金的体面,嘴角甚至还在极力地上扬,仿佛刚才那句锥心的拒绝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误会。直到电梯门“叮”一声打开,她快步走出去,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等候的豪车,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劳斯莱斯的引擎声在寂静的凌晨街道上显得格外突兀,像一头受伤野兽的低吼。车身在空旷的柏油路上划过一道刺眼的流光,窗外的霓虹招牌、路灯的光晕在苏晴模糊的泪眼中急速倒退、扭曲、破碎,最终融化成一片片冰冷而无意义的彩色污渍。

她像一只被暴雨淋透、失去所有庇护的雏鸟,深深蜷缩在后座宽大的真皮座椅里。昂贵的香奈儿粗花呢套装,此刻被她无意识地紧紧攥在手里,揉搓得不成样子,精致的滚边皱成一团,昂贵的面料失去了所有挺括的优雅。脸上精心描绘的妆容彻底崩溃了,泪水汹涌而下,冲刷着防水眼线液和睫毛膏,在苍白的脸颊上留下蜿蜒狼狈的黑色沟壑,如同被痛苦撕裂的图腾。李砚舟那句清晰无比、不带一丝波澜的拒绝——“抱歉,我没有超越朋友的感觉”——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在她的自尊心上反复碾磨、切割,直到碾得粉碎,连渣滓都不剩。巨大的羞耻感如同地狱之火,从五脏六腑深处猛烈地灼烧上来,让她几乎窒息。她从未如此狼狈,如此彻底地失败过。

她引以为傲的一切——显赫的家世、惊人的美貌、足以令人窒息的大手笔投入——在李砚舟那双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温和疏离的眼眸里,都褪尽了所有光环,变得苍白、可笑、一文不值。她金钱堆砌的浪漫城堡,那精心挑选的顶级法餐厅、只为她一人开放的私人影院、俯瞰全城璀璨夜景的观景台……这所有的一切,在他那句轻飘飘的拒绝面前,瞬间轰然坍塌,只留下遍地冰冷的废墟和被刺骨寒风灌满的空洞。她死死咬着早已失去血色的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腥甜,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喉头的呜咽堵回去,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压抑的抽泣声在极度安静的车厢内回荡,显得格外凄凉。

李明宇独自一人站在观星台的中央。一件剪裁合体的浅灰色亚麻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一颗扣子,下身是深色修身长裤,脚上是干净的白球鞋,全然不同于平时穿校服的模样。作为住校生,此刻他出现在这里,显得既自在又有些刻意。

他正专注地擦拭着巨型望远镜粗壮底座上的一个金属旋钮,动作娴熟而从容。夕阳的金辉勾勒出他清俊的侧颜,神情平静,眼神专注。那块擦拭布柔软崭新,显然是他特意准备的。

就在这时,通往平台的铁门被猛地撞开,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巨大的声响惊得李明宇手指微微一颤,但他并未立刻回头,仿佛只是被轻微打扰了一下。他缓缓地、带着一丝被打断的优雅,将目光从旋钮上移开,循声望去。

苏晴像一阵失控的飓风冲了进来。下午的阳光斜射在她身上,却丝毫不能温暖她分毫。她显然是直接从教室里跑出来的,校服衬衫的领口被胡乱扯开,马尾辫早已散乱不堪,几缕湿漉漉的头发黏在满是泪痕的脸上。她的眼睛红肿得吓人,盈满了绝望的泪水,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失控的抽噎和剧烈的颤抖。巨大的羞耻和痛苦似乎要将她整个人撕裂,她根本顾不上看周围的环境,也无暇思考为什么李明宇会穿着自己的衣服出现在这里。她几乎是踉跄着扑到平台边缘的栏杆前,仿佛那里是唯一能支撑她不倒下的地方。

李明宇的目光在她狼狈不堪的身影上停留了两秒。那眼神深邃,像是冰冷的湖面下掠过一丝早已了然的光芒,没有丝毫意外。他放下手中的绒布,动作依旧从容不迫,仿佛眼前的崩溃场景只是他剧本中预定的一幕。

他迈开步子,不疾不徐地朝苏晴走去。亚麻衬衫的布料在微风中轻轻拂动,姿态带着一种排练好的关切与沉稳。他在距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下,距离把握得恰到好处,既表达了关心,又留给她崩溃的空间。

“苏晴?”他的声音响起,低沉、清晰,带着一种刻意放轻的温柔,在这空旷的平台上传开:“回来了?”

“这里风大。”李明宇掏出纸巾,递给苏晴:“擦擦脸吧。”

苏晴麻木地接过纸巾。

李明宇没有看她,抬头仰望星空。他的侧脸在城市的微光和稀薄的月光下显得轮廓分明,眼神投向深邃的夜空,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悲悯。

“看那边,”他缓缓抬起修长的手指,指向东南方的天空,声音悠远而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苏晴,还认得吗?猎户座。腰带上那三颗最亮的星,参宿一、参宿二、参宿三。”

苏晴的视线下意识地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三颗明亮的恒星排列成一条清晰的直线,在夜空中无比醒目。她当然认得,这是天文入门必学的标志性星座。

“它们是猎户座的灵魂,看起来紧密相连,坚不可摧,支撑着这位伟大的猎人驰骋天际。多么令人向往的亲密无间,不是吗?”李明宇的声音像是带着某种催眠的魔力,引导着她的思绪。

苏晴的心被这句话轻轻刺了一下,她和李砚舟,何尝不是她眼中最明亮的双星?她以为他们本该如此紧密……

“但,”李明宇的话锋陡然一转,语气低沉下来,带着一丝残酷的冷静,“这只是视觉的盛宴,是距离制造的完美幻象。天文学冰冷的真相告诉我们,参宿一、参宿二、参宿三,它们彼此之间隔着数百光年的深渊!它们各自在自己的轨道上燃烧、运转,孤独地在宇宙的黑暗里穿行,从未靠近,更从未交汇。它们的光线,穿越了无法想象的时间与空间,才偶然地在此时此刻、在我们渺小的星球上,交汇于我们的视网膜,形成这条看似稳固的腰带。多么美丽的误会。”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精准地刺入苏晴心中那道还在淌血的伤口。李砚舟就是那颗最遥远、最璀璨的参宿七,而她以为自己发出的光芒已经足够靠近,足够引起他的注意……原来,这一切都只是光线制造的虚假交汇?是遥远距离下的视觉欺骗?她和李砚舟,就如同这三颗星,在宇宙的尺度下,隔阂着无法跨越的鸿沟?她的财富、她的用心、她的热烈……在这浩瀚的时空法则面前,渺小得可笑?

李明宇停顿了片刻,转过头,目光终于落在苏晴苍白失魂的脸上。他的眼神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深邃,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悲悯,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酷的审视。

“人与人之间的引力与距离,有时也是如此啊,苏晴。”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如同宣判,“你以为的靠近,你感受到的‘心意相通’,或许只是命运投射在你心湖上的光影错觉。就像你对他。”

“有些星辰,生来就注定高悬于苍穹之上,注定被仰望,被追寻,却注定无法被摘取。它们的光辉太过纯粹,太过遥远,强行靠近,只会被那光芒灼伤双眼,迷失自我,最终失去自己原本的光彩,甚至……湮灭在追逐的尘埃里。而我们,要学会欣赏这种距离存在的必然与壮美,学会在各自的轨道上闪耀。”

苏晴盯着猎户座那三颗明亮却冰冷的星辰,泪水无声地、汹涌地流淌着,仿佛要将身体里所有的水分都榨干。喉头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虚无感和彻底的自我怀疑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尖锐的痛苦和羞耻。她不仅彻底失去了靠近李砚舟的可能,更在李明宇这番“通透”的“开解”下,第一次从宇宙的尺度审视自己——她苏晴,这个曾经以为自己是世界中心的骄女,是否真的……生来就不配被那颗最耀眼的星辰所爱?

李明宇静静地站在一旁,像一个完成了神圣布道的牧师,沉默地“陪伴”着她,任由那绝望的寒意在废弃的天文台上弥漫。头顶的猎户座三星,如同三只冰冷的审判之眼,无声地注视着下方那个被彻底摧毁了骄傲与幻梦的女孩。他的体贴,是最高明的酷刑。

深秋后半夜的寒意,像冰冷的潮水,无声地渗透进天文社那间位于天文台底层的活动教室。月光透过高大的旧窗户,在地板上投下几块惨白冰冷的几何图形,勉强勾勒出室内陈旧的轮廓:几张堆满杂物和星图的木桌、墙角立着的巨大地球仪模型、一台笨重的老式cRt显示器,还有墙上张贴的、已经有些卷边的猎户座星图海报。空气里弥漫着灰尘、旧纸张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机油味。没有开灯,整个空间浸没在一种静谧而压抑的黑暗里,唯有墙上那面老式圆形挂钟的秒针,规律地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活动教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

李明宇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像一道沉默的影子挡住了部分走廊上昏黄的声控灯光。他微微侧着身,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人——苏晴。少女在他怀里显得异常娇小脆弱,头无力地靠在他胸口,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她单薄的校服外套敞开着,里面是皱巴巴的衬衫。长时间的哭泣和崩溃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此刻在寒冷和疲惫的双重夹击下,她竟然在李明宇抱着她从天台走下来的短暂路程中,沉沉地睡了过去,只是眉头依旧紧锁着,偶尔在睡梦中发出一声极轻微的抽噎。

李明宇的动作异常轻柔,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珍重。他抱着苏晴,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瓷器,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她的沉睡(或者说,惊醒了她,让她脱离自己此刻的控制)。他正准备走向那张靠着墙、铺着旧绒毯的、勉强可以当床的老旧双人沙发——

他的脚步蓦地顿住了。

就在那片被月光分割开来的、那张老旧双人沙发,无声地坐着一个人影。

李砚舟。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里,背对着门口,整个人几乎融入黑暗,只有窗外黯淡的星光落在他挺拔却略显孤寂的轮廓上。他微微仰着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布满灰尘的窗玻璃,投向深不可测的夜空。教室里没有开灯,他仿佛就是黑暗本身的一部分,像一尊凝固的、落寞的少年神只雕像。他的存在感如此强烈,却又如此沉默疏离,仿佛与这个房间、这个世界都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一丝极难察觉的停顿后,李明宇抱着苏晴,走到了李砚舟坐着的、那张老旧双人沙发上。

李砚舟似乎被身后的气流扰动,缓慢地转过头。月光落在他眼底,映出一片深潭般的沉寂,没有波澜,只有一丝被打扰后的、略显空茫的疑惑。他的目光掠过李明宇紧抿的嘴角,最终落在他怀中蜷缩着的身影上——苏晴凌乱的发丝、红肿的眼睑、被泪水浸湿的鬓角,以及即使在沉睡中也无法舒展的眉宇。

李明宇没有迎接他的目光。他微微俯身,极其小心地避开了李砚舟的身体,将苏晴轻轻放置在沙发空着的另一端。沙发老旧的海绵发出轻微的凹陷声。就在她的身体接触到沙发靠背的瞬间,也许是冰冷皮革的触感让她下意识寻求温暖,也许是潜意识里那份刻骨铭心的依恋在作祟,她的头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自然地、轻轻地滑落——

靠在了李砚舟僵硬的右肩上。

李砚舟的身体瞬间绷紧,像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发丝拂过他脖颈皮肤的微痒,和她鼻息间微弱、带着湿气的暖意。他下意识地想侧身避开,但肩膀却被那点微不可查的重量“钉”住了。他的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目光垂落在苏晴近在咫尺的睡颜上,那份平静无波的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快得如同错觉。

李明宇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他仿佛没有看到苏晴靠向李砚舟肩头的自然举动,也仿佛没有感受到李砚舟那一瞬间的僵硬。他面无表情地从沙发角落拿起那条印着褪色天文社徽章的旧毯子——薄薄的、带着储物柜樟脑味儿的小被子——动作依旧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晨露。他弯下腰,仔细地将小被子盖在苏晴身上,从肩膀到膝盖,掖好边缘,确保她不会被凌晨的寒气侵袭。

做完这一切,他似乎完成了某种庄重的仪式。他直起身,目光最后一次扫过沙发上的两人:苏晴无知无觉地依偎在李砚舟肩头沉睡,脆弱得如同一碰即碎的水晶;李砚舟则维持着那个略显僵硬的坐姿,侧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紧抿的唇线泄露出一丝不平静。

李明宇的嘴角似乎勾了一下,极淡,没有任何温度。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个冰冷的句号。他没有再看李砚舟,也没有再看苏晴。他转身,放轻脚步,走向教室门口。

老旧的木门轴发出一阵轻微而滞涩的呻吟,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月光被推开又合拢的门缝切割、拉长、最终消失。

“咔哒。”

门锁落下的声音轻微却异常笃定,像给这个荒诞又隐秘的场景落了锁。

教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挂钟规律的“咔哒”声,以及苏晴在睡梦中偶尔发出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微不可闻的抽气声。

李砚舟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尊被月光定格的石像。右肩上传来的重量和温度是如此陌生而真实,带着少女特有的柔软和泪水的湿意。他能清晰地闻到她发间残留的、混合着泪水咸涩的气味,甚至能感受到她每一次细微呼吸带来的起伏。

时间,在这个被遗忘的角落,仿佛失去了流速。

他微微侧过头,月光终于照亮了他低垂的眼睫和紧抿的唇。他的视线落在苏晴靠在他肩上的侧脸,那红肿的眼睑和湿漉的睫毛刺痛了他的视线。

他微微抬起左手,似乎想触碰一下她散落在自己肩上的发丝,或者挪动一下她那颗靠得不算太舒服的头。但指尖在距离她发梢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那动作凝固了片刻,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犹豫和克制。最终,那只手无声地落下,轻轻搭在了沙发扶手上,握紧,指节在月光下泛着苍白。

没有人知道这一晚,在这间弥漫着旧纸张和机油味的昏暗教室里,在冰冷的月光与沉默的星辰见证下,被拒绝的少女靠在拒绝者的肩头沉沉睡去;而那个似乎永远清冷淡漠的少年,在无人知晓的后半夜里,经历了怎样一场无声的风暴——他的僵硬,他的茫然,他抬起又放下的手,他眼底深处那瞬间碎裂又迅速归于死寂的微澜。

偌大的天文社活动教室,空空荡荡。

阳光斜斜地切割着漂浮的尘埃,落在蒙尘的望远镜、散落的星图和老旧的书桌上。除了苏晴自己,再无他人。

只有她一个人。

昨夜李明宇把她送到这里后,应该是离开了。他给她盖好了被子,让她在这个安静的地方沉沉睡去。这个认知让苏晴心头泛起一丝微弱的暖流和感激。在最狼狈、最崩溃的时刻,是李明宇给了她一个安全的角落,一个可以隔绝外界、独自舔舐伤口的避难所。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在这张沙发的另一端,昨夜曾坐着另一个人。

她更不会知道,在她被泪水淹没、意识模糊的昏睡中,她的头曾本能地、毫无防备地靠在那个人的肩膀上,寻求着最后的支撑和暖意。

她全然不知,在那个被锁住的、只有月光和尘埃见证的夜晚,李明宇曾小心翼翼地、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温柔,为她编织了一个短暂的美梦——一个她依偎在心之所向之人肩头安然入睡的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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