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璃的手指还贴在石碑上，那三下震动的余韵像是顺着指尖爬进了血脉。她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缓缓收回手，袖角擦过碑面时带起一缕微不可察的灵波。
“方向没错。”她转头，声音清亮，“往里走。”
端木云正用刀尖戳着脚边一块焦黑的石头，听见这话立马把刀扛到肩上：“总算不是原地打转了？我还以为咱要在这儿开个茶摊，等敌人来续杯呢。”
公孙宇从包袱里掏出星盘罗仪，一边调校刻度一边嘀咕：“刚才那阵法波动残留还在，灵脉往东南偏移了七寸——走那边，能绕开地下裂口。”
慕容雪已经拧开了药囊塞子，往四人衣领内侧各喷了一圈淡青色雾气。“别大口呼吸，”她说，“前面风带里的东西不干净。”
五步之外，空气突然扭曲了一下，紧接着一道蓝紫色雷蛇从低空劈下，砸在半塌的岩壁上，碎石炸得满地都是。
“那就跑快点。”洛璃手腕一翻，温变釜浮出半尺，锅底泛起一层柔和光晕。她往前一指，“跟紧。”
一行人贴着山脊疾行，脚下地面时软时硬，像是踩在某种巨兽的皮膜上。端木云走在最前，刀气不断扫向两侧裂缝，防止暗流突袭。公孙宇边走边记，笔尖在玉简上划出沙沙声，偶尔抬头看一眼天色。慕容雪落后半步，随时准备应对突发伤情。
越往深处，风暴越狂。空中不见云，却有无数细小的电弧跳跃游走，像一群不肯安眠的萤火虫。地面也开始轻微震颤，每走十步就得停一次，等脚下裂隙重新闭合。
“这地方比菜市场早高峰还挤。”端木云抹了把脸上的汗，刚说完，头顶一阵嗡鸣掠过。
一群半透明的小虫从风暴中钻出，翅膀薄得几乎看不见，但数量多得吓人，密密麻麻如一片流动的灰雾。
“灵噬虫！”公孙宇猛地蹲下，把星盘护在怀里，“别让它们沾身，吃灵力跟吃糖豆似的！”
洛璃反应最快，指尖轻点空间入口，夜光萤草瞬间取出一把。她一手掐诀点燃，草叶爆发出银白色光芒，同时另一手召出灵植光膜，将四人罩住。
虫群靠近时明显迟疑，随即开始躁动后退。
“走！”她一声令下，端木云立刻冲上前劈开一条通道，三人紧随其后。风太大，说话全靠传音，稍慢一步就可能被卷进风暴眼。
足足半个时辰，他们才穿过虫群区域，落在一处凸起的岩台上。回头望去，刚才那片空域已被灰雾彻底吞没。
“我头发是不是少了？”端木云摸了摸脑袋，一脸心痛。
“少的是灵气，不是毛。”公孙宇喘着气翻白眼，“你再乱冲，下次我不画路线了。”
慕容雪默默递过去一颗补气丹：“含着，别咽。”
洛璃没顾上他们斗嘴，目光死死盯住前方——在风暴间隙的短暂平静中，一座环形高台若隐若现。台心立着一根断裂的石柱，柱顶悬浮着一团流转不定的彩光，隐约能看到三股不同颜色的能量在其间缠绕旋转。
“那就是第三结晶。”她的声音压低，“可周围有东西挡着。”
走近些才发现，祭坛外围笼罩着一层近乎透明的光幕，表面浮现出古老的星图纹路，随着天象缓慢转动。任何试图靠近的人，都会被一股无形力量轻轻推开，仿佛撞上了一堵弹性极强的墙。
洛璃试探性地伸出手，指尖刚触到光幕边缘，就被弹了回来。她皱眉，再次催动空间之力，这一次渗透进去一丝灵识。
“不是单纯的防御阵。”她收回手，“它在吸收外界能量反哺自身，碰一次，强一分。”
“还能这么玩？”端木云啧了一声，“谁设计的？生怕别人不努力？”
公孙宇已经趴在地上摆弄星盘，时不时抬头对照天空星辰位置。“不对劲……这个符阵的运转节奏和星轨同步，每隔三个时辰会有一次衰弱期，大概七息时间。”
“也就是说，”慕容雪接过话，“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准确说是七次呼吸的时间。”公孙宇纠正，“而且必须在星位交汇那一刻动手，早一秒晚一秒都不行。”
“那你算准了没？”端木云凑过去看。
“差一刻钟。”他收起工具，“现在硬闯等于送菜。”
洛璃站在岩台最前端，玉勺搭在温变釜沿，静静望着那团彩光。她能感觉到，里面蕴含的力量与前两枚结晶完全不同，更纯粹，也更原始。就像一口刚开锅的老汤，香气还没散出来，就已经让人垂涎。
“等等也好。”她忽然笑了，“正好让我想想待会儿拿它炖什么。”
“都这时候了你还想吃的？”端木云瞪眼。
“越是紧张越要稳住胃口。”她眨眨眼，“上次用日曜晶熬的‘金丝蜜露’，到现在还有人找我订货呢。”
慕容雪忍不住笑出声：“你要真开铺子，我第一个入股。”
公孙宇摇头：“问题是，就算破了阵，怎么取？那玩意儿悬在半空，又不像萝卜白菜能直接拔。”
“那就当它是萝卜白菜。”洛璃语气轻松，“挖坑、施肥、等熟，总有一套办法。”
风又起了，吹得众人衣袍猎猎作响。远处祭坛的光幕微微波动，星图纹路转得慢了些，似乎真的在等待某个时刻的到来。
端木云盘腿坐下，刀横膝上，眯眼巡视四周。“我守前边，有动静喊我。”
慕容雪检查了一遍药囊，把几瓶关键丹药移到顺手的位置。公孙宇则拿出朱砂笔，在地上重新绘制星轨推演图，嘴里念念有词。
洛璃依旧站着，一只手搭在温变釜上，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玉勺柄。她的视线没有离开过那团彩光，仿佛已经在心里试了一遍又一遍的火候。
一刻钟很快过去。
公孙宇忽然抬头：“来了！星位合拢，阵法松动就在现在！”
洛璃立刻抬步向前，其余三人迅速跟上。
可就在他们踏入光幕范围的瞬间，那层屏障猛地一闪，非但没有减弱，反而骤然增强，将四人齐齐逼退数步。
“怎么回事？”端木云差点摔下岩台。
公孙宇脸色变了：“不对……它提前强化了！有人动过机关！”
洛璃盯着光幕深处，眉头紧锁。她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了——
这座阵法，根本不是用来防外敌的。
它是用来防“太多人”一起进的。
刚才那一瞬，系统判定四人同行超限，自动触发了应急加固机制。
“原来如此。”她低声说，“只能一个人上。”
“那你去。”端木云毫不犹豫，“锅在你手里，戏也得你唱。”
洛璃看了他们一眼，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独自朝祭坛走去。
第二步落下时，光幕轻微晃动，却没有阻拦。
第三步，她已站进防护圈内。
彩光近在咫尺，旋转的速度却突然加快，中心那枚尚未成型的结晶缓缓显露轮廓——通体幽蓝，边缘泛着淡淡的金纹，像是一颗正在苏醒的心脏。
她伸手，温变釜随之升起，玉勺轻点锅沿，准备承接。
就在这时，结晶内部闪过一道猩红裂痕。
像是一道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