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机场接客区还带着隔夜的凉意，落地窗外的天刚擦亮，端木衍就已经站在显眼的位置，手里紧攥着一束包装精致的鲜花。
这是他特地早起跑了三家花店才挑到的，就为了给远道而来的儿子端木泽一个像样的迎接。
不远处的座椅旁，端木清夫妻正低声说着话，端木念却没心思参与，目光一直落在父亲身上。
晨光勾勒出端木衍略显佝偻的背影，他时不时抬手看表，连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都有些凌乱，满脸的焦急期待。
看着那束娇艳的花，端木念的思绪突然飘回小时候。
记忆里，妈妈生日时想要一束花，他却着急出门，皱着眉说 “下次再买”，更别提主动送花了。
直到此刻，她才恍然大悟：原来父亲不是不懂浪漫，不是不会温柔，而是打心底觉得这个人不值得。
与此同时，端木家的别墅里正飘着淡淡的饭菜香。
赵雪琴在厨房来回踱步，时不时跟旁边的阿姨叮嘱几句：“小泽在荷兰长大，怕是吃不惯中餐，你把那道清蒸鱼的调料再放轻些。”
转头她又拿起手机，给预约好的西餐大厨打去电话，语气急切：“你一定要把牛排煎到五分熟，再多准备些西式甜点。”
餐厅的饭桌上，中式菜肴与西式甜点摆在一起，像一场精心筹备却又透着刻意的讨好，气氛格外微妙。
端木泽坐在靠窗的位置，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神平静地看着面前的饭菜，全程没怎么说话，只有偶尔被问到问题时，才会轻声回应几句，整个人透着一股沉默内敛的气质。
而坐在他对面的端木衍，却显得格外热情，不停地给端木泽夹菜，碗里的饭菜都快堆溢出来。
“来，小泽，尝尝这个红烧肉，你阿姨特地给你准备的。” 端木衍说着，又给端木泽添了一勺汤，随后举起酒杯，对着全家人说道：“今天小泽回来，咱们一起举杯，欢迎他回家！”
端木泽却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抱歉，我因为身体原因，一直在吃药，不能喝酒。”
端木衍举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几秒，他放下酒杯，往前探了探身子，语气满是关切：“小泽，身体哪里不舒服？”
“你跟爸爸说，我马上让司机送你去医院，或者让你赵姨把家庭医生请过来。”
“只是助眠类药物，目前身体没有大问题。” 端木泽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小事。
端木衍听完，额头的悬针纹愈发深起来，语气里带着不可思议：“年纪轻轻的，怎么会需要吃助眠的药？”
“我看你从回来到现在就一直捧着手机，吃饭的时候也时不时要看一眼，肯定是沉迷网络熬坏了身体！”
“少看点电子设备，多跟我学学公司的管理经验。”
“明天你跟我去公司开会，我带你熟悉下环境，认识认识股东们。”
第二天的公司会议上，端木衍一进会议室，脸上就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他站在会议桌的主位，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向在场的人宣布：“今天我要给大家介绍一个人，这是犬子端木泽，刚从荷兰回来，如今学业有成回国。”
“现任命他为营销项目部经理，望各位今后多多提携。”
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端木衍说话时中气十足，完全看不出一丝病气，连平日里略显疲惫的神态都消失不见了。
为了欢迎端木泽入职，公司还特地举办了一场晚宴。
以往很少出席公司活动的端木家庭成员，悉数到场。
端木念穿着一条黑色的连衣裙，安静地站在角落，目光时不时看向人群中的端木泽。
晚宴上的端木衍，精气神格外饱满。
酒过三巡，他脸颊泛着红晕，拉着端木泽，走到一众宾客面前，笑容满面地介绍：“各位，这是我儿子端木泽，刚从荷兰留学回来，现在正式加入公司，担任营销项目部经理。”
端木衍的话音刚落，公司的私人群里就炸开了锅。
消息提示音 “滴滴滴” 响个不停，一条条信息快速刷屏：“咱们老板的亲生儿子？我靠，这也太劲爆了吧！竟然还是混血！”
“听说他跟外国老婆没结婚，那端木泽不就是私生子吗？”
“没想到老板年轻的时候玩的这么花……”
人群的另一边，宋清薇端着一杯红酒，脚步有些虚浮，像是喝多了。
她拉着文暖晴躲到僻静的角落，压低声音吐槽：“小晴子，你说说端木老头，还专门办个晚宴给儿子铺路，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
“跟我家那个老头子一个样，开口闭口都是他的好大儿，俩人都是儿子迷，重男轻女一个比一个严重。”
“知道的是继承个公司，不知道的还以为要传皇位呢！”
她顿了顿，又撇了撇嘴：“你说这个端木泽到底有几斤几两？”
“可千万别像赵恬甜那样，正事办不了几件，还天天让人跟在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
“赵恬甜别的不说，拉帮结派倒是挺在行，公司里都快被她搅得乌烟瘴气了。”
文暖晴一边听着，一边心不在焉地应着，眼神却一直在四处张望。
她此刻最担心的是端木念 ，看着端木衍对端木泽那般重视，念姐心里肯定不好受。
没过多久，文暖晴就看到端木衍带着端木泽，走到了端木念身旁的几位领导面前。
她仔细打量着端木泽，发现他面孔更偏向 “东方”化一些，面部轮廓柔和，没有外国人那种锋利的骨感，透着一股阴柔感。
但他深邃立体的眉眼，又带着西方的韵味，鼻型和嘴唇线条，倒是更像端木衍一些。
只有那头微卷的深棕色头发，让他站在一众中国人中间时，混血感格外明显。
端木泽周身萦绕着一种忧郁又脆弱的气质，仿佛与周遭热闹的环境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透着说不出的抽离感。
可他的眼神里，分明又藏着无奈，像是不得不身陷这场喧嚣中。
文暖晴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人就像一个复杂的混合体，让人看不透。
端木衍、端木念和端木泽站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出是一家人。
端木念的眉宇间，和父亲端木衍格外相似。
端木衍正热情地跟身边的领导层说着话，脸上满是笑意。
这时，一位头发灰白的男性长者举起酒杯，想要跟端木泽碰杯，另一只手还朝着端木泽的肩膀拍去，动作里满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
可就在手快要碰到端木泽肩膀的瞬间，端木泽却微微侧身，不偏不倚地躲开了。
长者手里的酒杯失去了平衡，杯中的酒水顺着杯沿泼了出来，溅到了旁边的桌布上，留下一大片湿痕。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端木衍看着儿子的表现，脸上表情变了又变，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尴尬，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恼怒。
但他很快就收敛了情绪，对着那位长者哈哈一笑，打圆场道：“这小子刚回国，估计还没习惯咱们中国人打招呼的方式，裴老兄你可别见怪啊！”
看见对面的裴南风笑着摆了摆手。
端木衍顺势转移了话题：“对了，言澈那孩子近来在忙什么？”
“这次晚宴也没见他跟你一起过来，看来还是因为念念的事情，孩子们之间的关系都疏远了。”
裴南风闻言，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语气带着无奈：“哪里的话，言澈最近确实比较忙。”
“听他说跟朋友们一起创投了区块链这个新兴领域，我问多了他还嫌我啰嗦，说咱们这些老古董不懂年轻人的事。”
“哎，咱们是真的老咯！” 裴南风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感慨，“现在的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咱们也管不了了。”
“将来公司还得靠他们年轻人撑起来，就让他们折腾去吧。”
端木衍立刻接话道：“是啊，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等言澈不忙了，你让他过来跟咱们聚聚，孩子们也能一起叙叙旧。”
“我也正好让小泽跟言澈多学学，他们都是年轻人，总归有共同话题。”
说完，端木衍朝着端木念和端木泽招了招手：“小泽，念念，你们过来给叔叔们倒酒。”
端木念拿着酒瓶，依次给领导们倒酒。
可轮到最后一位领导时，酒瓶里只剩下半杯酒了。
那位领导看着杯里的半杯酒，脸上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端木老兄，你看看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到我这儿就只剩半杯酒了？”
端木念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该怎么应对。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端木泽，却发现他还站在离自己半米远的地方，根本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见他那避之不及的样子，端木念也没想着指望这位刚回来的弟弟解围。
而面前的几位领导，仗着几分醉意，完全不顾及场合，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着，话语里夹带着讥讽，当场就让端木衍下不来台。
眼看着端木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也没有收敛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