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麦田染成金红,乔引娣跪在田埂上,手中的镰刀划过麦秆,发出清脆的声响。
“娘,这样割不对。”
宝儿蹲在一旁,小手示范着:“要斜着割,麦茬才不会扎脚。”
乔引娣学着孩子的动作,麦芒擦过膝盖,传来细微的刺痛。多年未跪,这熟悉的触感让她恍惚了一瞬。
“对啦!”宝儿拍手笑道,“娘真聪明!”
她望着孩子灿烂的笑脸,手中的镰刀不停。一束束麦子在她怀中堆积,沉甸甸地压着膝盖。
“累了就歇会儿。”乌苏里扛着麻袋走来,“这些麦子够吃到明年开春了。”
乔引娣摇摇头:“宝儿说,这些麦子要分给村里人。”
乌苏里放下麻袋,望向无边的麦浪:“这孩子...倒比他爹更懂得体恤百姓。”
夕阳渐渐西沉,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影子缓缓爬过田埂,恰好覆在“民为天”石碑上。
“咦?”宝儿突然指着石碑,“字变了!”
只见乔引娣的影子恰好遮住了“民为天”三字的上半部分,留下的影子轮廓,赫然组成了一个古朴的“日”字。
乌苏里凝神看去,不禁感叹:“日为民天...这才是真正的民为天啊。”
就在这时,宝儿突然指向麦田深处:
“雍正爷爷在锄地!”
乔引娣手中的镰刀一顿,顺着孩子指的方向望去。
麦浪间,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弯腰劳作。那身形,那姿态,分明是年轻时的雍正。他手中的锄头起起落落,动作熟练得像个老农。
“在哪?”乌苏里眯着眼张望,“我怎么什么也看不见?”
“就在那儿呀!”宝儿挣脱乔引娣的手,朝着幻影跑去,“爷爷!宝儿来帮您!”
乔引娣想要拉住孩子,却见那幻影直起身,朝着宝儿的方向微微一笑。阳光透过他半透明的身体,在麦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是地磁残像。”乌苏里突然明白过来,“这片麦田记录下了他劳作时的影像...”
幻影朝着宝儿伸出手,似乎想摸摸孩子的头。可就在指尖即将触及时,他的身形开始消散,如同阳光下的晨露。
“爷爷别走!”宝儿急切地向前扑去,却只抱住了一捧空气。
在完全消散前,乔引娣看见幻影的嘴唇动了动,分明在说:
“这样...也好...”
麦浪轻轻摇曳,仿佛在回应这最后的告别。
宝儿失落地走回田埂,小手拽着乔引娣的衣角:
“爷爷走了...”
乔引娣望着幻影消散的地方,忽然明白了什么。她低头看着自己被麦芒扎红的膝盖,轻声道:
“为民而跪,也是顶天立地。”
乌苏里若有所思:“所以这就是...跪生站死真正的含义?”
夕阳的余晖洒在麦田上,那些被收割的麦茬在光影中排列成奇特的图案。乔引娣仔细看去,发现那竟是四个大字:
「跪生站死」
只是这一次,字的含义已然不同。
宝儿歪着头看了一会儿,突然拍手笑道:
“我知道啦!为了百姓跪下的人,才是真正站着的人!”
孩子稚嫩的话语,让乔引娣和乌苏里同时一震。
晚风拂过麦田,带着新麦的清香。乔引娣缓缓站起身,膝盖上的微痛似乎在提醒着她什么。
她望向紫禁城的方向,那个曾经让她下跪的地方,如今看来竟如此遥远。
“娘,”宝儿扯了扯她的衣袖,“我们明天还来收麦子吗?”
“来。”乔引娣弯腰抱起孩子,“只要百姓还需要这些麦子,我们就一直来。”
乌苏里看着夕阳下相拥的母子,忽然深深鞠了一躬:
“我明白了...这才是真正的‘日’为民之天。”
暮色渐浓,三人的身影在麦田里渐渐模糊。只有那块“民为天”石碑,在月色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宝儿在乔引娣怀中睡得正香,小手还紧紧攥着一束麦穗。
这一次,乔引娣的脚步格外坚定。
因为她知道,从今往后,她只为该跪的人而跪。
——为这苍生百姓,为这茫茫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