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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城市华灯初上,街道两旁的霓虹招牌次第亮起,交织成一片流光溢彩的画卷。苏念赶到与林薇约好的那家位于商业街转角、以特色汤底闻名的火锅店时,夜幕已经悄然降临。隔着雾气氤氲的玻璃窗,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窗最佳位置的林薇。林薇面前已经摆好了红油翻滚的鸳鸯锅,旁边的小碟子里是她精心调制的、加了多蒜蓉和香菜的香油碟,正冒着诱人的香气。

见到苏念推门进来,林薇立刻扬起明媚的笑容,用力地挥了挥手,声音透过略显嘈杂的空气传来,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和探究:“念念,这边!快过来!”

苏念穿过弥漫着浓郁火锅香气的餐厅,在林薇对面的位置坐下。皮质沙发还带着人体的余温,她刚把包放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林薇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凑了过来,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问:“怎么样怎么样?快,从实招来!今天去我小叔家,感觉如何?有没有发生点什么……嗯……特别的、值得纪念的事情?”她故意拖长了尾音,语气里的暗示意味十足。

苏念被她那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下意识地避开了对视,伸手拿起桌面上印制精美的菜单,假装专注地研究起来,企图掩饰内心的波澜。然而,她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和悄悄攥紧了菜单边缘的指尖,却泄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心绪。陆时砚家书房里,那个因为共同查阅资料而骤然拉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瞬间;午餐时,他不动声色地将剔除了骨头、堆满她碗里的糖醋排骨;还有傍晚分别时,他递过来的那枚刻着精致草莓花、带着他指尖温度的书签……这些画面如同电影片段般,一帧帧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脸颊也跟着阵阵发烫。

“能……能有什么特别的事啊?”苏念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眼神却飘忽不定,不敢与林薇对视,“就是很正常的……跟陆教授一起核对了方案的细节,然后吃了陆阿姨做的午饭,饭菜很好吃,聊了会儿天,然后就……就回来了呀。”她试图轻描淡写,将这一天的经历概括为再普通不过的学术交流。

“就这?”林薇显然对她的说辞嗤之以鼻,她夸张地挑了挑眉,伸出纤细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戳了戳苏念的胳膊,一副“你休想骗我”的表情,“苏小念同学,你跟我还装?我妈中午可是特意给我发了消息,绘声绘色地描述了餐桌上我小叔是如何化身‘剔骨大师’,专注地给你碗里堆小山似的排骨!还说了,你们俩约好了下周要一起去市博物馆看展览!这还叫‘没什么特别’?我小叔那种千年铁树,什么时候主动约过人去看展览?还是私人行程!”

苏念惊讶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啊?阿姨……阿姨怎么连这个都跟你说了呀?”她没想到陆母会如此关注这些细节,甚至还第一时间分享给了林薇。

“那当然!”林薇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我可是我妈的贴心小棉袄,家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尤其是关于我这位一向清心寡欲的小叔的‘重大动向’,她肯定第一时间跟我分享,共同探讨分析好吗?”她说着,又往苏念这边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语气也变得认真起来,“说真的,念念,你别打岔。你摸着良心告诉我,你跟我小叔之间,真的就只是纯洁的‘前辈提携后辈’的关系?我怎么看,都觉得他对你的态度,早就超出了这个范畴,那眼神,那细节,分明就是……”

苏念被她说得心慌意乱,连忙拿起桌上的茶杯,借着喝水的动作掩饰内心的慌乱。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却无法平息胸腔里那只活蹦乱跳的“小鹿”。她小声地、带着几分底气不足地辩解:“薇薇,你真的想多了……陆教授他人好,性格温和,对谁都很照顾的。可能就是看我比较认真,又是你的好朋友,所以才多关照了一些……”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苍白无力。

“人好?对谁都照顾?”林薇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忍不住翻了个优雅的白眼,“苏念同学,请你清醒一点!我小叔陆时砚,那是出了名的怕麻烦、有距离感好吗?我给你举几个活生生的例子:去年冬天,我哥,他亲侄子,重感冒发烧到三十八度五,可怜巴巴地给他打电话,想让他顺路帮忙带点退烧药过来。你猜我小叔怎么说?他语气平淡地告诉我哥,小区门口左转两百米就有药店,让他自己下楼买,还叮嘱多喝热水。还有我,上次写论文,想借他那本绝版的《宋代市井文化考》,磨了他半天,他犹豫来犹豫去,最后还是让我自己去图书馆借影印版,连原书都没舍得让我碰一下!”

林薇顿了顿,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后正视着苏念的眼睛,语气变得格外诚恳和认真:“念念,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不会看错的。我小叔这个人,外表看起来温文尔雅,好像对谁都彬彬有礼,但其实内心界限感非常强,不是谁都能轻易走进他的世界的。他愿意带你回他那个连我都不常去的私人领域,愿意花心思记住你的喜好(连我妈都惊呆了他居然记得你不爱吃胡萝卜),愿意亲手给你做书签,还主动约你出去……这些点点滴滴,都说明他是真的把你放在心上了,而且是很重要的位置。这种待遇,我可是从来没见他对别的异性有过,连近似都没有。”

苏念静静地听着林薇的话,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一样,轻轻敲打在她的心坎上。那些被她刻意忽略、或者不敢深想的细节,此刻被林薇一一摊开在眼前:他车里常备的草莓糖;他记得她喝热可可要少糖多珍珠;他熬夜为她雕刻的书签;他看似不经意却处处体贴的举动……这些碎片一点点拼凑起来,逐渐勾勒出一个清晰的事实——陆时砚对她的好,确实是特殊的、独一无二的,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和用心。这个认知让她心跳失序,既感到甜蜜,又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苏念犹豫了一下,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说出了心底最深处的顾虑,“薇薇,你也知道……陆教授他……他比我大了不少,而且,他是你的小叔,是我们学院的教授,身份上……我们之间要是真的……会不会不太合适?会不会有人说闲话?或者……给他带来困扰?”她担心的不仅是年龄和辈分,还有外界可能的眼光和议论。

“哎呀,我的傻念念!”林薇忍不住伸出手,隔着桌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带着几分嗔怪,又充满力量,“年龄差算什么呀?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小叔是比你成熟稳重,但他心理年龄年轻着呢,最重要的是,他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一旦认定了,比谁都坚定。至于辈分和身份,那更不是问题啦!你是我最好的闺蜜,我小叔是我最亲的小叔,要是你们俩能在一起,我简直要放鞭炮庆祝好吗?这叫亲上加亲,我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我爸妈不知道多喜欢你呢,要是知道了,肯定举双手赞成!”

林薇说着,用漏勺捞起锅里刚刚煮好的、色泽鲜亮的肥牛卷,满满当当地夹到苏念的碗里,香气四溢。“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感情这种事,最重要的是遵从自己的内心。问问你自己,对他,到底有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如果有一点点,那就别犹豫,别错过;如果实在没有,只是感激和尊敬,那也要早点跟我小叔说清楚,让他别白白付出感情。不过嘛……”她狡黠地眨眨眼,“以我对我小叔的了解,和他看你的眼神,我觉得你逃不掉咯!”

听着林薇这番真诚又带着调侃的话语,苏念原本纠结纷乱的心绪,仿佛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平,渐渐散去了些许阴霾。她点了点头,拿起筷子,夹起碗里那片裹满了香油的肥牛,送入口中。肥牛鲜嫩多汁,混合着蒜香和芝麻油的浓郁香气,在舌尖完美绽放,味道好极了。然而,此刻她的心思却全然不在美食上,味蕾仿佛失了灵,满脑子、满心间,都被陆时砚那张清隽的面容、他深邃的眼眸、他低沉的声音、他所有细致入微的举动所占据。一种陌生的、甜丝丝的、又带着点酸涩的期待感,如同藤蔓般,悄悄缠绕上她的心头。

这顿火锅在姐妹俩的谈笑风生中持续了近两个小时。结束后,林薇由前来接她的陆时宇接走,小两口依旧甜甜蜜蜜,临走前还不忘对苏念投来一个“加油,我看好你哦”的鼓励眼神。苏念独自乘坐地铁回家。晚班的地铁车厢里人不算多,她靠着冰冷的车厢壁,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夜景,霓虹灯拉成一条条彩色的光带,心中五味杂陈,既有被闺蜜点破心事的豁然,又有对未来的不确定和隐隐的期待。

回到自己租住的、布置温馨的小公寓,苏念换下带着火锅味的衣服,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的疲惫和烟火气。穿着柔软的睡衣,她擦着半干的头发,走到书桌前坐下。台灯散发出温暖柔和的光晕,她小心翼翼地拿出白天陆时砚送给她的那个深蓝色盒子,打开,那枚精致的草莓花书签安静地躺在丝绒衬垫上,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书签的材质是上好的桃木,触手生温。她的指尖轻轻抚过书签表面,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朵草莓花花瓣和叶片上精细的雕刻纹路,每一道弧线,每一个转折,都显得那么用心,甚至能想象出陆时砚在灯下,拿着刻刀,专注而耐心打磨的样子。他说“听你喜欢用书签,就给你做了一个”,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语背后,藏着多少她未曾看见的用心和时间?想到这里,苏念的心底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烫帖得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转过身,从身后那排整齐的书架上,抽出了那本她最近正在阅读、也是最为珍爱的散文集——正是上次在陆时砚家书房,她随手翻阅过的那本。她打算将这枚珍贵的书签,夹在她今天读到的那一页。然而,当她翻开书本,准备寻找页码时,却意外地发现,书页中间,竟然还夹着一张对折起来的、米白色的便签纸。

苏念疑惑地拿起那张便签纸,轻轻展开。纸上,是那熟悉不过的、力透纸背却又带着独特韵味的钢笔字迹,属于陆时砚。字迹沉稳有力,却又在笔锋转折处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上面写道:“上次在咖啡馆,见你翻阅此书,目光在这一页的句子上停留许久,眉眼间有欣赏之色,想必是心中喜欢。恰巧此书我存有两册,这册便赠与你,希望它能在你闲暇时,带给你片刻宁静与愉悦,每次翻开,或能想起一些生活中微小的、值得开心的瞬间。”

在便签纸的右下角,还用水笔画着一个简简单单、却十分传神的小小草莓图案,那形态,与书签上雕刻的草莓花几乎如出一辙。苏念怔怔地看着这张便签纸,指尖微微颤抖,眼眶瞬间就湿润了,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感动将她紧紧包裹。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当时只是无意间的一个眼神停留,一句随口的赞叹,竟然都被他如此细致地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并且还用这样一种含蓄又浪漫的方式,给予了回应。这份远超寻常的关注和体贴,像最轻柔的羽毛,却在她心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将那张便签纸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般,重新夹回了书页之中,然后将那枚沉甸甸的草莓花书签,也轻轻地、郑重地放在了旁边。两样东西并排躺在书页间,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某种默契与约定。苏念将书本合上,抱在胸前,感受着书本和书签带来的踏实感。这一刻,她心中所有的犹豫和不安,似乎都被这股暖流冲散了。她忽然发现,自己对于下周的博物馆之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雀跃的期待。甚至,心底深处,开始偷偷地、大胆地幻想,如果能一直这样,和那个外表清冷、内心却无比温柔的陆教授相处下去,被他如此珍视地对待,未来的日子,似乎……真的会很不错,很值得期待。

而此时,城市的另一端,陆家书房里,灯火通明。陆时砚刚刚结束与一位海外学者的视频会议,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的目光落在书桌一角,那个印着可爱小熊图案的饼干袋上——那是苏念今天带来的,里面还剩下几块她亲手烤制的草莓饼干。他伸出手,拿起一块小巧的、形状可爱的饼干,放入口中。饼干酥脆,带着浓郁的黄油香气和清甜的草莓果干味道,慢慢在口腔里融化开来,这味道,莫名地让他想起上次在车里,她吃草莓糖时,空气中弥漫的那股甜甜的香气。

他拉开书桌最下方那个带锁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银色的、做工精致的金属盒子。打开盒盖,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几样小物件:一根黑色的、普普通通的电话圈发绳,是某次苏念坐他车时,不经意间遗落在座位缝隙里的;一张便签纸,上面是她清秀的字迹,写着几句关于某篇文献的疑问;还有今天,她带来的那块独立包装的草莓饼干外面,那个印着草莓图案的、小小的塑料包装袋,被他细心地抚平了褶皱,也收在了这里。这些在旁人看来或许毫无价值、甚至该被丢弃的小东西,对陆时砚而言,却是记录着每一次交集、每一次心动的珍贵宝藏。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这些物件,冷峻的脸上,线条不自觉地变得柔和,嘴角缓缓扬起一抹极浅、却无比真实的温柔笑意。窗外的月色清冷,而书房内,却被一种无声的暖意所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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