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安废弃垃圾场
晨雾像一层湿冷的裹尸布，缠绕在生锈的金属废墟间。远处，一座倾斜的炼金塔残骸在风中发出低沉的呻吟，仿佛随时会倾倒。爆爆蹲在一堆报废的齿轮上，手指灵巧地摆弄着刚组装的微型炸弹，外壳上涂满了荧光绿的闪电纹路。
\"凯德！看这个！\"她举起炸弹，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触发时间缩短了整整两秒，而且爆炸范围更集中了！\"
凯德靠在半截断裂的混凝土柱旁，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他戒烟很久了，但习惯还在。他眯起眼睛，目光从炸弹移到爆爆脸上。少女的蓝色短发因为兴奋而微微晃动，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这让他想起今早和范德尔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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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范德尔的办公室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盏老旧的煤气灯在跳动。范德尔坐在宽大的橡木桌后，机械义眼在阴影中泛着冷光。他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节奏缓慢而沉重。
\"她又去找安琪儿了？\"他的声音低沉，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上周是炸弹，前天是枪械拆解，现在呢？\"
凯德坐在他对面，手里把玩着一枚磨损的黄铜弹壳。\"今天约了她去垃圾场，教她手枪射击。\"
范德尔的指节在桌面上叩出一声闷响。\"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凯德。\"他抬起头，微微调整体态，\"力量会改变一个人，尤其是她这样的孩子。一开始总是为了保护别人，可最后呢？\"
凯德沉默了一会儿，弹壳在他指间翻转。\"她不会变成那样。\"
\"你怎么确定？\"范德尔站起身，走到窗前，俯瞰着祖安似乎永远阴沉的天空，\"你见过太多人迷失在力量里，包括你自己。\"
凯德的指节微微收紧，弹壳的边缘硌进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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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垃圾场
爆爆还在兴奋地解释她的新发明，手指灵巧地拆解又重组炸弹的部件。凯德看着她，突然开口：
\"爆爆，你知道我为什么只用左轮吗？\"
少女停下动作，歪头看他。\"因为帅？\"
凯德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他抬起右手，机械义肢的关节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几年前，还是我刚成为佣兵的时候。\"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那时我会自己制作炸弹，威力很大，我以此为傲。\"
爆爆的眼睛亮了起来。\"酷！那后来呢？\"
\"后来在一次任务中我炸掉了半个车间，连带三个无辜的工人。\"凯德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指节微微收紧，\"他们只是想讨口饭吃。而我只是为了完成任务，顺道证明自己够狠、够强。\"
爆爆的笑容僵在脸上。远处，一阵蒸汽泄漏的嘶鸣刺破寂静。
\"力量不是问题，问题是你怎么用它。\"凯德看着她，眼神比平时更沉，\"范德尔不是要阻止你变强，是怕你忘记为什么要变强。\"
爆爆低头盯着手里的炸弹，荧光涂料在阴影中微微发亮。许久，她抬起头，眼神比刚才沉静了一些。
\"那……今天的射击训练还继续吗？\"
凯德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今天不练准头。\"凯德的声音低沉，像是从胸腔里震出来的，\"今天教你什么时候该放下枪。\"
爆爆皱眉：\"可开枪不就是为了打中目标吗？\"
凯德没回答，只是抬手，枪口指向远处——三十码外，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狗正翻找着垃圾堆里的残渣。
\"打中它。\"他说。
爆爆眨了眨眼，抬起手臂，准星稳稳对准那只动物的后背。她的食指搭在扳机上，指腹能感受到金属的冰凉。
\"它又没威胁我们。\"她小声嘀咕。
\"但它可能携带病毒。\"凯德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传染给祖安的孩子。\"
爆爆的呼吸微微停滞。远处，野狗似乎察觉到什么，警惕地抬头，浑浊的眼睛在晨雾中泛着微光。
她的食指松了松。
凯德突然调转枪口，指向另一个方向——生锈的铁架下，一个衣衫褴褛的拾荒老人正佝偻着背翻找零件。
\"现在，打中他。\"
爆爆的手臂僵住了：\"你疯了？那是——\"
\"他是炼金男爵的眼线。\"凯德的声音像钝刀割开皮革，\"上周就是他给炼金男爵报信，害死了两条巷子的居民。\"
爆爆的呼吸变得急促。远处，老人咳嗽着直起腰，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她的枪口微微颤抖。
凯德突然按下她的手腕：\"这就是问题所在。\"他的手指紧紧捏住枪管，用着低沉嗓音缓缓说道，\"当你只知道开枪，别人递到你手里的就永远是'该杀的人'。\"
远处传来蒸汽管道破裂的嘶鸣，白雾喷涌而出，模糊了老人的身影。
爆爆的指节终于松开，手枪在她掌心显得异常沉重。
\"那……怎么判断？\"她的声音比平时小了许多。
凯德收起左轮，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磨损的硬币。正面是皮尔特沃夫的太阳纹章，反面是祖安的地沟印记。
\"每当你瞄准一个人。\"他将硬币弹向空中，金属旋转着折射晨光，\"就问自己——\"
硬币落在机械掌心，反面朝上。
\"是他在威胁你，还是别人告诉你他在威胁你？\"
爆爆盯着那枚硬币，远处的野狗突然发出一声呜咽，消失在废料堆后。
晨雾在废弃的垃圾场缓缓流动，像一层朦胧的纱，将两人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爆爆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终言\"冰冷的触感，枪膛里那句\"最后一句总该是真的\"在她脑海中回荡。
凯德没有催促她。他只是站在那里，手枪上的蓝光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盏不灭的警示灯。爆爆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还残留着扣动扳机时的触感——那种犹豫、恐惧、以及最后松开时的释然。
过了很久，爆爆终于抬起头，眼神比刚才沉静了许多。
\"我明白了。\"她低声说。
凯德没有点头，也没有微笑。他只是将\"终言\"缓缓收回枪套，金属与皮革摩擦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你早晚会真正明白这一点。\"他的声音低沉，像是一块沉入水底的石头，\"但我希望，在你以后每一次扣下扳机之前——\"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直视爆爆的眼睛。
\"——都能想起今天。\"
远处，一只铁喙乌鸦落在扭曲的钢筋上，歪头看着他们，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倒映着祖安永不散去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