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晨雾还没散，青石板路上沾着昨夜厮杀残留的血渍，被露水晕开，成了淡褐色的印记。
萧夜爵抱着昏迷的霍锦踏过门槛时，甲胄上的冰碴还在往下掉——那是从摄魂界带出来的寒气，连将军府的暖炉都一时化不开。
“锦儿！”
柳寒烟提着裙摆从正厅冲出来，看到女儿肩膀上缠着的染血绷带，脸色瞬间白了，伸手想接，却怕碰疼她。
萧夜爵放缓脚步，小心翼翼地将霍锦抱到软榻上，掌心还沾着她的血，指尖因紧张而微微发颤：“夫人放心，锦儿只是失血过多，凌玄谷主已经在准备汤药了。”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霍宴穿着玄色铠甲，手握长枪，风尘仆仆地走进来——他刚从城郊军营赶回来，听闻女儿从摄魂界回来，连铠甲都没来得及卸。
他的目光先落在软榻上的霍锦身上，见她呼吸平稳，才转向萧夜爵，眉头依旧皱着，语气却少了往日的疏离：“摄魂界里，是你救了锦儿？”
萧夜爵点头，抬手擦掉脸上的血污——那是替霍锦挡箭时溅上的：“是锦儿先唤醒了我，我们互相扶持才逃出来。
顾昭宁引爆摄魂灯时，锦儿为了让我先出去，自己被锁链缠住，若不是她……”
“够了。”霍宴打断他，却没再像从前那样冷言冷语。他走到软榻边，看着女儿苍白的脸，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昨夜天机阁送来消息，说萧夜爵在摄魂界为了护着锦儿，徒手掰断过摄魂锁链，掌心被磨得血肉模糊，连内力刚恢复的经脉都差点再次崩裂。
他活了大半辈子，见惯了皇室的凉薄算计，原以为萧夜爵作为太子，对锦儿的好不过是权衡利弊的手段——毕竟将军府的兵权，是皇室永远的忌惮。
可直到昨夜听闻那些细节，又看到此刻萧夜爵眼底毫不掩饰的担忧，他才明白，这皇子对自己的女儿，是真的用了心，甚至不惜性命。
“来人！”
霍宴突然开口，声音洪亮，震得厅内烛火晃了晃。两名身着黑色劲装的侍卫立刻从门外进来，单膝跪地：“将军！”
“传我命令，调府中玄甲卫过来，贴身保护太子殿下和锦儿小姐。”霍宴的目光扫过厅内众人，语气不容置疑，“从今日起，太子殿下在将军府的安危，由我霍宴亲自负责。若他有半分闪失，我霍宴提头来见陛下！”
这话一出，厅内所有人都愣住了。
玄甲卫是将军府的精锐，世代只护霍家嫡系，连皇帝当年想借调都没同意过。如今霍宴竟让玄甲卫贴身保护萧夜爵，还以性命作保——这哪里是普通的守护，分明是将军府对他的最高礼遇，是把他当成了自家人。
萧夜爵也愣了，随即躬身，语气郑重：“岳父大人，这……”
“别叫我岳父。”霍宴抬手，却没像从前那样推开他，只是语气缓和了些，“你若真对锦儿好，等她醒了，好好待她。至于这声‘岳父’，得等你俩真正成婚，我才认。”
话虽硬，可眼底的松动谁都看得出来。柳寒烟在一旁偷偷抹了泪，又连忙给萧夜爵递了杯热茶：“太子殿下快趁热喝，暖暖身子。你刚恢复，又受了寒，可不能再病倒了。”
萧夜爵接过茶，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心里也跟着暖了。他看向软榻上的霍锦，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慢慢传递过去——等她醒了，他一定要告诉她，将军府终于认可他了，他们的未来，又近了一步。
就在这时，霍景域和苏轻晚从门外走进来，两人身上都沾着些尘土，显然是刚查完府外的动静。
霍景域走到霍宴身边，低声道：“父亲，天机阁传来消息，萧景渊昨夜派人去了北狄驿馆，似乎在和拓跋烈密谋什么。还有，顾昭宁的尸体没找到，只在破庙她搭建摄魂界口发现了她的半块发簪。”
霍宴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萧景渊还不死心？拓跋烈刚吃了亏，怕是想联合他，在上元灯节前再搞事。”
他看向萧夜爵，“太子殿下，你刚从摄魂界回来，内力还没稳，这段时间就待在将军府，别出去。玄甲卫会守住府门，绝不会让任何人进来捣乱。”
萧夜爵点头，却没放松警惕：“萧景渊若真和拓跋烈联手，恐怕不会只盯着将军府。
京城的禁军还在林肃手里，我得让人传信给他，让他加强京城防务，尤其是上元灯节的保护措施——不能让他们趁机伤害百姓。”
“你考虑得周全。”霍宴难得夸了他一句，转身对霍景域道，“你去一趟东宫，把太子的信交给林肃，顺便让天机阁的人盯紧北狄驿馆和三皇子府，有任何动静，立刻回报。”
霍景域领命离去，苏轻晚则走到软榻边，看着霍锦的脸色，轻声道：“凌玄谷主说，锦儿体内还有些摄魂界的寒气，需要用灵泉煮药才能化掉。我已经让人去准备了，等她醒了，喝几剂药就没事了。”
萧夜爵感激地点点头：“多谢苏阁主。”
“不用谢我。”苏轻晚笑了笑，眼神里带着几分调侃，“你对锦儿这么好，我们惊鸿阁自然会帮你。不过，等你俩成婚，可得请我喝喜酒。”
厅内的气氛渐渐缓和，连霍宴脸上的严肃都淡了些。可谁都知道，这份平静只是暂时的——萧景渊和拓跋烈还在暗处，顾昭宁生死未卜，上元灯节的危机还没解除，他们必须时刻警惕。
软榻上的霍锦忽然动了动，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看着围在身边的人，声音沙哑：“我……我回来了？”
“醒了！锦儿醒了！”柳寒烟立刻凑过去，握住她的手，“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
霍锦摇摇头，目光落在萧夜爵身上，见他没事，才松了口气：“夜爵，你没事就好。顾昭宁……”
“顾昭宁的尸体没找到，可能还活着。”萧夜爵打断她，怕她担心，连忙补充道，“不过你放心，将军府已经派了玄甲卫保护我们，天机阁也在盯着他们，不会再让你受伤害了。”
霍锦点点头，又看向霍宴，见父亲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防备，反而带着担忧，心里忽然一暖——她知道，父亲这是认可萧夜爵了。
可就在这时，院外传来玄甲卫的喝问声，紧接着是兵器碰撞的脆响。霍宴脸色一变，抓起长枪就往外走：“怎么回事？！”
众人跟着出去，就见一名玄甲卫捂着胸口跪在地上，嘴角溢着黑血：“将军……是黑煞门的人，他们……他们带了化骨毒，想闯进来……”
话音未落，那玄甲卫就倒在地上，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溃烂——化骨毒，见血封喉，溃烂骨肉，是黑煞门最毒的毒药。
霍宴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如刀，看向萧夜爵：“看来，萧景渊和拓跋烈，已经等不及上元灯节了。”
萧夜爵握紧玄铁剑，眼底闪过冷光：“那就让他们来。这一次，我们不会再让他们得逞。”
院外的厮杀声越来越近，黑煞门的人源源不断地涌来，玄甲卫们立刻列阵迎敌。霍锦扶着柳寒烟的手，看着眼前的混乱，心里却没有害怕——她知道，有父亲，有萧夜爵，有所有守护她的人，他们一定能守住将军府，守住这份来之不易的认可与安宁。
可她不知道，暗处的屋顶上，一道黑色的身影正盯着院内的动静，手里握着一枚染毒的短刃——那是顾昭宁，她果然没死，还带着更狠的阴谋，潜伏在将军府周围，等着给他们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