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十一月中旬的风，开始有点冷了，还喜欢往人衣服里面钻
校园里的枯叶落得差不多了，光秃秃的枝桠戳在灰蓝色的天上
以前穿短裙配帆布鞋招摇过市的学姐，现在都套上了光腿神器，裤脚裹着脚踝，走在风里时会把围巾往脸上拉一拉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滑进了冬天
李铮早上进教室时，高萌已经占好了位置，手揣在羽绒服口袋里，脸冻得有点红
见他进来，她往旁边挪了挪，把手里的暖手宝豆浆往他那边推了推：“刚在食堂买的，还热着”
“谢谢啊”李铮接过，豆浆的温度透过塑料袋传过来，刚好抵过手上的凉意
上课铃响后，老师在讲台上念 ppt，李铮听着听着就有点犯困，趴在桌上想眯一会儿
刚闭上眼，就觉得腿上多了点重量，是高萌把腿轻轻架了过来，还是以前的习惯，等着他伸手去摸
他无奈地笑了笑，指尖碰到她的裤腿，是加绒的裤脚，软乎乎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高萌对他越来越依赖
上次他趴在桌上睡觉，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人盯着自己，睁眼时刚好对上高萌的目光
她撑着下巴，眼神直直的，像在看什么稀罕东西，连他醒了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他喊了声“萌萌”，她才猛地回神，耳尖红了红，赶紧转回头去看黑板，手里的笔却半天没落下
还有次下课，李铮要去图书馆还书，高萌非要跟着，说自己也有书要还
结果到了图书馆，她根本没找书，就跟在他身后，他走哪她走哪，最后蹲在书架旁看他找书，小声说：“你找书的样子还挺好看”
李铮当时没当回事，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这丫头会不会真的喜欢我？
但是李铮也不敢保证，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李铮还见过那种会特别特别主动的女生，没在一起的时候，会给你嘘寒问暖，带吃的带早餐
等到你以为她喜欢你，你准备跟她说我们在一起吧，结果她笑笑摇头拒绝，然后走了，之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冷淡的不行，不再和你说一句话。（这是真事）
不过最近他也发现，陈曦和高萌之间有点不对劲
以前下课一寝室总一起去食堂，现在陈曦要么说要去学生会，要么说约了人，很少再跟他们同行
有次高萌主动问陈曦要不要一起吃”，陈曦只是摇了摇头，说不了，你们去吧
语气淡淡的，没了以前的熟捻，多了一些疏远
李铮问高萌怎么回事，高萌也只是撅着嘴说“不知道，她最近总躲着我”，说完又把腿往他这边架了架，没再提
女生之间的矛盾，有时就像窗台上的灰尘，看得见，却未必说得清。
周三下午没课，李铮和高萌在食堂吃了晚饭，高萌回了女生寝室，他就和金好福、高致强一起往男生宿舍走
刚推开寝室门，就看见赵光耀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打了一半的游戏
他却没怎么动鼠标，手撑着下巴，眼神发直，连他们进来都没回头。
金好福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呦，耀哥这是怎么了？”
“早上出门时不还挺精神，说要去跟王婷面基，计划一天拿下，晚上就去酒店的吗？
怎么这会跟霜打了似的”
赵光耀没摘耳机，也没说话，只是鼠标点了下
游戏里的角色被对方杀了，屏幕上弹出“失败”的提示，他也没在意，依旧盯着屏幕发呆
金好福碰了个软钉子，自讨没趣，耸了耸肩，跟高致强对视一眼，没再打趣。
晚上快十点时，金好福和高致强去了浴室洗澡，寝室里只剩李铮和赵光耀
赵光耀终于摘下耳机，转过身来，手指在桌沿上蹭了蹭，嘴唇动了好几下，才扭扭捏捏地开口
“铮哥，那个……能不能跟你借点钱？”
李铮正和李月聊着天呢，闻言抬头：“要多少？干什么用？”
“……八千”赵光耀的声音低了些，头也垂了下去
“之前买手机、买电脑，还有跟王婷之前聊天的时候，她让我买的包和化妆品，都是刷信用卡付的”
“现在银行催着还利息，我手里没那么多钱，也不敢跟我爸妈说。”
李铮放下手机，看着赵光耀
他知道赵光耀好面子，从山里出来，总想着跟城里的同学比，手机要最新款，衣服要名牌
前几天还跟他们炫耀“王婷说喜欢我大方”，现在却低着头，连说话都没了底气。
“都是寝室哥们，借钱可以，但得打个欠条”
李铮的语气很平淡，没带什么情绪。
赵光耀猛地抬头，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悦，眉头也皱了起来
“咱们都是一个寝室的，还用打欠条？是不是太见外了？”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李铮没松口
“我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打个欠条，你心里有数，我也放心。你要是不同意，就找别人借。”
赵光耀的脸涨得有点红，嘴唇抿了抿，没再反驳
李铮知道，他肯定已经找过人了
金好福家里条件一般，高致强每个月的生活费都被家里管着，根本拿不出八千块
果然，赵光耀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行，我打。”
他从抽屉里翻出一张纸，笔握在手里半天没动，好像“欠条”两个字有多难写
李铮没催，只是看着他
最后赵光耀还是写了，字歪歪扭扭的，连日期都写漏了，还是李铮提醒了一句，他才补上。
刚写完，浴室那边传来脚步声，金好福和高致强回来了，头发还滴着水
见赵光耀站在李铮桌前，脸色不太好，高致强随口问了句
“耀哥，你跟铮哥干嘛呢？刚才看你跟快跪下似的。”
赵光耀赶紧往后退了两步，把欠条往兜里塞，摆手说：“没干嘛没干嘛，就是好久没跟铮子聊天了，跟他叙叙旧”
说着还挤出个笑，只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金好福和高致强也没多想，擦着头发就去收拾东西了。
从那天起，赵光耀就像变了个人
不再提王婷，也不再跟他们聊哪个女生好看，每天早出晚归，有时连课都不上
寝室里少了他的声音，倒显得安静了些，只是偶尔会弥漫着一股酸菜牛肉面的味道
有天早上，金好福一进寝室就皱了眉，将阳台门和寝室门都推开
“谁他妈又在寝室吃方便面？这味都快渗进被子里了！耀哥，你知道是谁吗？”
赵光耀刚从外面回来，背着个书包，闻言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啊，我刚回来”
金好福没再追问，只是把阳台门和寝室门都开着通风，冷风灌进来，冻得赵光耀打了个喷嚏
从那以后，寝室里就没再飘过方便面味，只是偶尔去阳台晾衣服时，能看到垃圾桶里有方便面的包装袋，被风吹得晃悠
赵光耀大概是去阳台吃了，阳台风大，味道散得快。
李铮后来才知道，赵光耀找了份兼职，在学校附近一个学长开的快递站帮忙
每天早上七点就去，晚上快十点才回来，有时赶上快递多，要分拣到更晚。
他去过一次那个快递站，在学校后门的小巷里，是个租来的小门面，里面堆得全是快递，连转身的地方都少
赵光耀穿着一件旧的外套，正蹲在地上分拣快递，手指冻得通红，额头上却冒着汗
学长坐在柜台后面，翘着二郎腿玩手机，时不时喊一句
“赵光耀，动作快点！这堆快递再不送出去，客户该投诉了！”
赵光耀没敢反驳，只是加快了手里的速度，把快递按区域分好，再搬到门口的小推车上
李铮站在门口看了会儿，没进去打招呼，转身走了
他能猜到，赵光耀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样子。
后来赵光耀跟他提过一次兼职的事，语气很平淡
“一天能挣一百出头，周末人少，就六十多。累是累点，总比没钱好”
李铮没多问，只是有时会在他回来时，给他留杯热开水，快递站里没暖气，他回来时手总是冰的。
说实话，都不容易，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了。
赵光耀说，快递站的学长有个对象，是个农村来的女孩，看着很老实，身材不如城市女孩的美丽，总在快递站帮忙煮面
有次赵光耀分拣到晚上八点多，肚子饿得咕咕叫
女孩就给他端了碗面，是清汤挂面，只放了点盐，连青菜叶子都没有
她递过来时，嘿嘿地笑，露出一个很淳朴的笑容：“我煮得不好吃，你将就着填填肚子”
赵光耀说，那碗面是他来大学后吃得最香的一顿
“以前总觉得吃面得加个蛋，加片肉，才叫好吃
那天才知道，清汤挂面也能吃撑”
他说这话时，坐在阳台的小马扎上，望着外面的夜空，眼神里没了以前的浮躁，多了点踏实
但快递站的日子也不全是好的的
有次赵光耀回来，胳膊上青了一块，李铮问他怎么了，他才含糊地说，是学长推了他一把
“那天快递太多，我想坐下来歇会儿，学长就骂我偷懒，还推了我一下，胳膊撞在货架上了”
他说得很轻，好像只是件小事，可李铮能看到他攥紧的拳头，指节都泛了白
还有次，女孩劝学长别总骂赵光耀，说“他已经很努力了”
结果学长反手就给了女孩一巴掌，骂道：“我训干活的人，关你屁事？天天向着外人！胳膊肘往外拐？
我是你对象，还是他是你对象？”
女孩倒在地上，没哭出声，只是肩膀轻轻抖着，眼泪掉在地上，很快就干了
赵光耀当时就站在旁边，手里还拿着没分拣完的快递，指甲几乎要嵌进纸箱里
他后来跟李铮说：“我当时真想冲上去，给那学长一拳，把他揍趴下”
“以前在老家，谁要是这么打女生，我早跟他拼命了。”
可他没动，他说“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他低着头，声音有点哑，“我还欠你八千块，还欠信用卡的钱，要是没了这份工作，我连饭都吃不起”
他说这话时，风从阳台吹进来，把他的头发吹得有点乱，眼神里的不甘和无奈，像初冬结了冰的水，沉在眼底
李铮没说话，只是递给他一支烟
他知道赵光耀不怎么会抽烟，只是偶尔会借烟压一压情绪
赵光耀接过，点了半天没点着，最后还是李铮帮他点的
烟雾飘在两人之间，模糊了彼此的表情，寝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风吹过的声音
赵光耀他以前总觉得，大学就该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穿名牌，谈漂亮对象，身边围着一群朋友，才算没白过
刚开学的时候，他看到李铮跟高萌、陈曦关系好，看他开演唱会，心里不服气，觉得他能做到的，我也能
他回忆过去，也笑了笑，只是笑得有点苦
结果呢？追林薇，她不理我，跟陈曦表白，她拒绝我；给高萌带早餐，她不稀罕
好不容易找个王婷，结果是个骗钱的，见面的时候还是头三百斤的肥猪，跟照片差了十万八千里
赵光耀自叹不已，感觉自己就是个笑话
不过他现在不想那些了，只想多挣点钱
虽然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是他有的是力气，他相信凭借着他的一股子莽劲，他总能在这个遍地都是金子的时代闯出一片天来
以前在老家的时候，赵光耀觉得有口吃的，有时还有钱多，能去网吧通个宵，就很幸福
来了大城市才知道，人跟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他顿了顿，看着自己的手，可是他又不甘心
他觉得现在挣得少，没关系，慢慢来
等他还完钱，再攒点钱，说不定也能像李铮那样，做点自己想做的事
十一月的风越来越冷
赵光耀还是每天早出晚归，只是回来时，偶尔会在寝室带几个热乎乎的包子
是快递站旁边早餐店剩下的，老板看他可怜，便宜卖给他的。
金好福说：“耀哥，你现在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总想着跟人比，现在倒踏实了。”
赵光耀只是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去洗漱了
李铮看着他的背影，想起刚开学时那个穿着新名牌外套、说话带着点炫耀的男生，再看看现在这个穿着旧外套、手里攥着包子的赵光耀
忽然觉得，人变化真快啊，有时候十几年时间都没改变的一个人，短短几个月就迎来了巨变
有天晚上，赵光耀回来得比平时早，手里拿着个信封，递给李铮
“这里面是两千块，先还你一部分。剩下的，我再慢慢还。”
李铮接过信封，厚厚的一沓零钱，还有几张皱巴巴的纸币
应该是他一点一点攒下来的。“不急，你先拿着用”
“不行”赵光耀摇头
“欠别人的钱，早点还了心里踏实”
他说得很认真，眼神里没了以前的扭捏，多了点坚定。
那天晚上，寝室里很安静，金好福在看电影，高致强在跟家里打电话，赵光耀坐在桌前，翻着以前的课本
他说，等忙完这阵子，要把落下的课补回来
李铮靠在椅背上，琢磨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做点事情了，人家赵光耀都渐渐起来了，自己一个重生者还能比他差吗，李铮响起了自己一直说要弄但是没有弄的奶茶店，要不要搞一个呢？
树叶又落了几片，飘在阳台的栏杆上
赵光耀把课本合上，打了个哈欠，说“该睡觉了，明天还得早起”
金好福关掉电脑，高致强挂了电话
寝室里的灯一个接一个地灭了，只剩下窗外路灯的光，轻轻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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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试借助其他人的视角，丰富大学校园的生活感，写点不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