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径上的野菊被踩得东倒西歪，安燠被程砚拽着往林子里钻，掌心被他握得发烫。
她余光瞥见程砚绷紧的下颌线，突然想起今早他往她包袱里塞的野莓干——这傻大个，逃命时还记挂着她饿肚子。
“夫人发什么呆？”程砚的声音带着点闷，耳尖在树影里泛红。
符灵小熊趴在他肩头，圆溜溜的黑眼珠滴溜溜转，突然用肉垫拍了拍他耳朵：“主人，后面有股子焦糊味，像雷劈过的松木！”
安燠猛地回神。
她袖中系统界面忽明忽暗，淡蓝光幕映着她的眼：【移动锚点激活中——当前累计时长：三刻钟。剩余需累计：二十八个半时辰】。
她悄悄松了松被程砚攥得发疼的手，故意把脚步放得比之前慢半拍。
“小懒虫，这移动签到可真会挑时候。”她在心里嘀咕，“等熬过这关，定要你赔我十串糖葫芦。”
程砚察觉她脚步微顿，立刻侧过身替她挡开横生的枝桠：“可是累了？我背你。”话音未落，阿狸的尾巴“啪”地甩在他后颈——小狐狸扒着安燠的肩膀，鼻尖动了动：“姐姐心跳没乱，是在憋坏水呢！”
安燠被说破心事，假装瞪了阿狸一眼，指尖却悄悄戳了戳程砚掌心的厚茧。
这是他们约好的暗号——“别慌，我有算计”。
程砚愣了愣，随即喉结动了动，把到嘴边的“小心”咽了回去，只将钉耙往怀里又拢了拢。
林子里的鸟突然全没了声。
安燠后颈的狐毛根根竖起。
她抬头，正撞进李玄真冷得能结霜的眼——那家伙不知何时站在前方树杈上，月白道袍沾着松脂，金锁链在掌心缠出刺啦刺啦的电弧，活像条吐信的毒蛇。
“妖女，你勾结山神、私通异端，今日休想逃脱！”李玄真抬手，锁链破空声像刮过玻璃，“本该在积雷山被剜心的东西，也配在天庭辖地撒野？”
安燠忽然笑了。
她松开程砚的手，倒退两步站到空地上，发间青玉簪子在风里晃：“李大人这台词，倒像是照着话本念的。”她故意拖长尾音，眼角瞥见系统界面的时长条缓缓爬升——【累计时长：三刻零七分】。
程砚的呼吸骤然粗重。
他钉耙上的符文开始发烫，符灵小熊“嗷呜”一声跳到他头顶，爪子揪住他头发：“阿砚哥哥别冲动！夫人在钓鱼呢！”
锁链擦着安燠耳垂掠过，带起一缕碎发。
她能闻到锁链上焦糊的雷火味，却仍歪头笑：“李大人急什么？难不成……你怕我在这林子里多待片刻？”
李玄真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当然怕——方才巡察司的传讯符在他袖中烫出个洞，说这山林里有“不周山残脉的灵气波动”。
可这妖女偏生往林深处钻，每多留一刻，那波动便强上三分。
“找死！”他手腕一翻，锁链化作网兜兜头罩下。
安燠望着逼近的金芒，在心里数到“三”——系统界面的时长条“叮”地跳了一格：【累计时长：四刻整】。
她脚尖点地，《清风步》的口诀顺着经脉窜遍全身。
上回在断崖边发呆签到得的步法，此刻终于派上用场——整个人轻得像片被山风卷起的枫叶，竟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堪堪避开锁链的绞杀。
“怎么样，吓到没？”她落在五步外的树桩上，裙角沾了片松针，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我这《清风步》，可比你家雷锁灵便多啦。”
李玄真的道袍被气浪掀得猎猎作响。
他盯着安燠脚边那道浅得几乎看不见的脚印——方才她明明站在松软的腐叶上，竟连片叶子都没压碎。
这哪是妖修能有的轻身术？
倒像……倒像昆仑仙门的不传之秘。
程砚的手指在钉耙上抠出青白。
他望着安燠发间晃动的青玉簪——那是他上个月在山涧边捡的，说要等她生辰时雕成狐狸模样。
此刻簪子上沾着方才锁链擦过的火星，像极了她眼底跳动的光。
“夫人。”他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安燠回头，正撞进他泛红的眼尾——那是熊妖动了真怒的征兆。
李玄真的锁链再次破空。这一回，他瞄准的是安燠的心口。
程砚喉间滚出一声低哑的轰鸣。
九齿钉耙在他手中转了个花，耙齿上的符文连成金网，竟将劈下的锁链挡了个正着。
“碰”的一声，火星子溅得两人满脸，安燠却看见程砚耳尖的红，从后颈一路烧到了耳尖。
“谁准你动她。”他咬着牙，钉耙又往前推了寸许。
李玄真被震得后退三步，靴底在地上犁出两道深沟。
安燠望着程砚绷紧的后背，突然想起小本本上刚添的待办事项——“等脱险后，要程砚学狐狸叫”。
她摸了摸袖中还带着余温的小本本，又看了眼系统界面的时长条：【累计时长：四刻零三分】。
山风卷着松针的清香掠过。
远处传来李玄真的怒喝：“调伏魔杵来！今日定要——”
程砚突然转身，将安燠护进怀里。
他的心跳声震得她耳朵发痒，却听得清他低低的嘟囔：“夫人方才那步……再教我一遍好不好？下回换我护着你躲。”
安燠的耳尖也红了。
她刚要应，忽然听见头顶符灵小熊的尖叫：“主人快看！李玄真的雷锁——”
程砚的瞳孔骤缩。
他钉耙一横，将安燠往身侧一带。
金锁链擦着他手臂划过，在道袍上撕开道血口。
“程砚！”安燠急得去捂他的伤口，却被他反手攥住手腕。
他望着她发乱的模样，突然笑了：“夫人别急……我这皮糙肉厚的熊，挨两下雷劈……正好去去寒气。”
李玄真的冷笑从前方传来：“还装情比金坚？等伏魔杵到了——”
“够了。”程砚打断他。
他的声音突然沉得像闷雷，钉耙上的符文开始流转起玄色暗光。
符灵小熊在他头顶站直身子，熊耳竖起：“主人要动真格的啦！”
安燠望着他眼底翻涌的金光，忽然想起话本里说的“上古熊妖的怒火”。
她悄悄攥紧他的衣角，系统界面的蓝光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累计时长：五刻整】。
山径深处，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李玄真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望着程砚钉耙上突然浮现的玄色熊影，喉结动了动：“你……你竟能唤出守山兽灵？”
程砚没理他。
他低头看了眼安燠，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夫人，闭眼。”
安燠却笑了。她踮脚在他脸颊上飞快亲了下，轻声道：“我要看。”
程砚的耳尖彻底红透。他低喝一声，钉耙重重砸向地面——
程砚这一耙砸得地动山摇，震得林子里的松针簌簌往下掉。
玄色熊影从钉耙符文里窜出来，足有两人高，圆滚滚的熊耳却软趴趴垂着——倒不像是吃人的凶兽，倒像哪家偷跑出来的憨熊崽。
李玄真刚往后跳开三步，那熊影就“嗷呜”一声扑过来，爪子拍在他脚边的石头上，直接把拳头大的花岗岩拍成了石粉。
“这、这是守山兽灵？”李玄真的道袍下摆被熊影带起的风掀得乱飞，他捏诀的手都在抖。
符灵小熊趁机从程砚头顶蹦下来，肉垫踩在安燠鞋尖上，仰着脑袋冲李玄真呲牙：“才不是凶兽呢！主人的兽灵最乖啦，上次还帮我掏过蜂窝！”
安燠盯着系统界面的蓝光，心跳快得像敲小鼓。
方才程砚护她那一下，她被挤到树后，正好卡在两棵老松树中间——系统提示【移动锚点累计时长：五刻】的字样刚跳出来，新的签到奖励框就“叮”地弹开：【疾风刃·一阶：可调用风灵包裹周身，速度提升三倍，持续半柱香。】她盯着“三倍”两个字，嘴角悄悄往上翘，手指在袖中掐了个狐狸诀——这是她和程砚约好的“我要搞事”暗号。
程砚正用钉耙拦住李玄真新劈来的雷锁，余光瞥见安燠小动作，喉结动了动。
熊影似乎感应到主人心意，笨拙地转了个身，庞大的身躯往李玄真那边一挡——正好把对方的视线全挡住了。
安燠趁机往树后缩了缩，脚尖点地，《疾风刃》的口诀刚在舌尖滚过，就觉得周身突然轻得要飘起来。
风从她耳后呼呼掠过，连发间那支青玉簪都被吹得晃成一片虚影。
“李大人，您说我装神弄鬼？”安燠的声音突然从李玄真左侧传来。
他慌忙转头，却只看见一道白影闪过，右边脸颊被轻轻拍了一掌。
“哎哎，右边右边！”她的声音又从头顶飘下来，李玄真抬头，正看见她倒吊在树枝上，晃着两条腿笑，“您这眼神儿，当巡察使可不合格呀～”
李玄真的脸涨得通红，雷锁在掌心炸出噼啪电弧：“妖女休要猖狂！”他挥锁横扫，却只扫到一团被风卷起的落叶——安燠早贴着地面滑出三丈远，发尾沾着的腐叶都没来得及掉。
程砚看得眼睛发直，钉耙差点从手里掉下去。
符灵小熊蹲在他肩头，爪子扒拉他眼皮：“主人发什么呆？夫人现在比山里的野兔还快呢！”
“我、我就是……”程砚耳尖红得能滴血，“觉得夫人方才那下转圈圈，比上个月教我的狐步还好看。”他话音未落，安燠已经闪到李玄真背后，指尖戳了戳对方后颈：“李大人，您后颈有片红疹子哎，是不是被雷锁烤的？”
李玄真彻底炸了。
他从袖中抖出伏魔杵，杵身刻满降妖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安燠却突然收了笑意——系统提示【疾风刃】的持续时间还剩最后十息。
她瞥了眼程砚，对方正咬着牙用钉耙硬接伏魔杵的余波，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符灵小熊急得在程砚头顶转圈圈，小熊爪拍得他额头咚咚响：“阿砚哥哥快用熊抱术！上次您用这招把偷蜂蜜的老猴儿摔进草堆啦！”
“程砚！”安燠喊了一嗓子，身影化作一道白线直冲李玄真面门。
她在最后一息用尽《疾风刃》的力道，指尖凝聚起一缕风灵，“唰”地挑飞了对方手中的伏魔杵。
那杵“咚”地砸进土里，震得李玄真踉跄两步。
安燠趁机扑进程砚怀里，鼻尖还沾着方才急刹时撞飞的蒲公英：“跑！他要叫救兵了！”
程砚哪用她提醒。
他抄起安燠往肩头一扛，钉耙往地上一撑，带着符灵小熊和阿狸就往林深外窜。
李玄真在后面吼得嗓子都哑了：“给我追！务必拿下那妖女——”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数声清越的鹤鸣。
程砚脚步微顿，安燠从他肩头抬头，正看见三缕祥云从东边飘来，云头站着持戟的天兵，甲胄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
“坏了，是巡察司的增援。”程砚的熊耳在发间抖了抖，“夫人，咱们得绕路去昆仑外围——”
“先别急着慌嘛。”安燠把脸埋在他颈窝笑，指尖悄悄戳他腰眼，“你扛我的样子，倒像去年中秋偷月饼被我逮到的熊瞎子。”程砚耳尖又红了，却把她往上托了托：“那熊瞎子现在要护着他的月饼，谁来抢都不成。”
林外的鹤鸣越来越近。
安燠望着程砚绷紧的后背，忽然想起系统界面刚弹出的新签到提示：【昆仑外围山神庙：停留半时辰可签到，奖励未知】。
她摸了摸袖中还带着程砚体温的小本本，在“待办事项”里又添了一条——“等见到昆仑天兵，要程砚学熊吼吓唬他们”。
山风卷着松针往南边吹，隐约能听见前方山路上传来甲胄相撞的脆响。
程砚的脚步突然加快，肩头的安燠却笑得更欢了——她知道，他们的麻烦，才刚到昆仑山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