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割……协议……启动……”
那冰冷僵硬的电子合成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宣判，在幽闭的管道深处回荡。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无形的冰锥，狠狠刺入陈默的耳膜和心脏！St4K！锚点！收割！这些词语终于被那非人的声音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清晰而恐怖的终点！
嗡鸣声如同被唤醒的巨兽，陡然拔高！管道内壁的锈蚀钢板疯狂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灰尘如同浓雾般弥漫！陈默口袋里的晶片瞬间变得滚烫，隔着布料都灼烧着他的皮肤！大脑中的刺痛感更是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无数冰冷、混乱、充满非人逻辑的碎片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灌入他的意识！
“呃啊——！”陈默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身体猛地撞在冰冷的管道壁上，右手死死捂住仿佛要炸开的头颅！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只剩下那刺耳的嗡鸣和脑海中疯狂闪烁的、无法理解的几何图形和血色数据流！
“锚点能量过载！干扰源太强！快走！”前方的蒙面人厉声嘶吼，声音透过面罩都带着破音！他手中的黑色方盒屏幕已经彻底被猩红色的警报符号淹没，发出急促刺耳的蜂鸣！他猛地拽了一把几乎要瘫倒的陈默，另一只手紧紧护住背上依旧昏迷、但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的林静，如同陷入绝境的困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拖着两人朝着与嗡鸣声源相反的方向发足狂奔！
脚下的管道钢板在剧烈震动，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即将崩塌的地狱边缘！灰尘呛得人无法呼吸！身后那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仿佛跗骨之蛆，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精准，不断重复着令人胆寒的宣告：
“坐标……锁定……能量……牵引……准备……”
“次级……位面……通道……稳定……”
它在锁定位置！它在为“收割”做准备！陈默在剧痛和眩晕中，仅存的理智如同风中残烛。坐标！它要锁定的坐标在哪里？！是林静用血画出的x-7号滩涂？还是别的什么地方？！
就在他思维几乎被撕裂的极限时刻！
“嗬……”
伏在蒙面人背上的林静，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吸气声。
陈默和蒙面人的脚步同时一滞！
林静的头颅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她的眼睛……依旧紧闭着！但她的嘴唇，却以一种极其僵硬、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动作，缓缓张开。
一个冰冷、平板、毫无情感起伏、甚至带着一丝电子质感的怪异声音，从她口中一字一顿地吐出，清晰地穿透了震耳欲聋的嗡鸣和警报声：
“北纬……31°14'……”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这语调……这冰冷感……和刚才那电子合成音如出一辙！
林静的头颅微微转动，仿佛在“看”向某个虚无的方向，嘴唇继续开合：
“东经……121°29'……”
嗡——！！！
管道深处那恐怖的嗡鸣声，仿佛被这两个精确的经纬度坐标瞬间点燃，陡然拔高到一个令人心脏停跳的尖啸频率！整个管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剧烈地上下颠簸！陈默和蒙面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蒙面人猛地回头，面罩下的眼睛死死盯着林静，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他手中的黑色方盒屏幕上，一个清晰的、由无数细小光点构成的动态地图瞬间弹出，地图中央，一个猩红刺目的十字准星，正死死钉在林静口中所说的坐标位置上！
北纬31°14'，东经121°29'！
正是林静病号服上血锚尖端所指的——x-7号滩涂储备用地！也是他手中仪器此刻疯狂锁定的锚点核心！
“它在利用她！它在通过她确认坐标！干扰太强，我的设备被反向渗透了！”蒙面人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骇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而林静，在报出这两个冰冷的坐标后，头颅再次软软地垂了下去，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重新陷入死寂。但她刚才那如同被附身般的状态，那冰冷的电子音调，如同最恐怖的烙印，深深烙在了陈默的脑海！
锚点！就在那里！周世昌的布局核心！St4K收割的目标！
“走这边！快！”蒙面人不再犹豫，猛地扯开管道侧壁上的一块伪装得极好的、覆盖着厚厚灰尘的金属挡板！挡板后面，赫然是一条更加狭窄、向下倾斜的维修通道！一股更浓重的铁锈和机油味扑面而来！
他率先钻了进去，陈默紧随其后。通道陡峭湿滑，几乎只能手脚并用地向下爬行。身后管道中那毁天灭地般的嗡鸣声和电子合成音的宣告，被厚厚的金属隔板暂时阻隔，变得沉闷模糊，但那种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却丝毫未减。
向下爬行了大约十几米，通道陡然开阔。一个仅容两三人站立的、由粗大生锈管道支撑形成的逼仄平台出现在眼前。平台边缘，幽绿色的冷光棒插在铁架上，映照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这里似乎是早期人防工程与医院地下管网的某个废弃交汇点。
蒙面人将背上昏迷的林静小心地放在相对干燥的角落。陈默也瘫坐下来，背靠着冰冷潮湿的管道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左手断指和右手手背的伤口在剧烈的攀爬后，火辣辣地疼，失血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他掏出裤袋里那枚晶片，入手依旧滚烫，那“香港”和“St4K”的流光标识在幽绿光线下显得格外妖异。
“她……”陈默看向角落里的林静，声音嘶哑，“刚才……”
“精神被锚点能量深度污染，成了临时的信号放大器。”蒙面人打断他，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硬，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一边快速检查着自己身上的装备，一边从腰后一个密封袋里取出两支一次性注射器，里面是淡蓝色的液体。“给她注射镇静剂，深层的那种，暂时切断她与锚点的精神链接。否则……”他看了一眼陈默手中的晶片，“下一次，她可能就回不来了。”
他将一支注射器抛给陈默，自己则熟练地撕开另一支的包装，蹲下身，在林静纤细的胳膊上找到静脉，迅速将淡蓝色液体推了进去。动作精准利落，显然是受过严格的医疗训练。
陈默看着手中冰冷的注射器，又看了看林静苍白脆弱的脸庞，心中五味杂陈。他深吸一口气，学着蒙面人的样子，撕开包装，用颤抖的右手，艰难地找到林静另一只胳膊上的静脉，将药剂缓缓推入。做完这一切，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背靠着管道壁滑坐下来。
蒙面人站起身，走到平台边缘，背对着陈默，望着下方无边的黑暗。沉默在狭窄的空间里蔓延，只有远处管道深处传来的、沉闷如雷的嗡鸣和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你们……”陈默打破了沉默，声音干涩，“是李薇的人？”
蒙面人的背影似乎僵硬了一瞬，没有回头，也没有否认。
“St4K是什么？”陈默盯着他的背影，一字一顿地问，“锚点又是什么？周世昌到底想干什么？收割……收割什么？像我们这样的‘时空异动体’吗？”他将手中的晶片举起，幽光映着他布满血丝、充满质问的眼睛。
蒙面人缓缓转过身。面罩下的眼睛在幽绿的光线下，锐利而复杂地审视着陈默，似乎在评估他知道了多少，又能承受多少。几秒钟的沉默后，他开口，声音依旧沉闷，却多了一丝沉重：
“St4K，不是周世昌的组织。”他语出惊人，“那是……‘收割者’的代号。”
“收割者？”陈默的心猛地一沉。
“时空并非稳固的长河。”蒙面人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真相的冰冷，“它存在涟漪，存在涡流，存在……漏洞。某些存在，凌驾于我们理解的维度之上，它们视这些漏洞为……‘病变’。而St4K，就是它们派遣的‘清道夫’程序，负责定位、标记并‘收割’这些病变节点——也就是所谓的‘次级位面锚点’，以及……锚点异常波动催生出的‘异动体’。”
陈默的呼吸几乎停滞！凌驾维度的存在？清道夫程序？病变节点？收割异动体？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世界的认知！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无情地碾碎！
“周世昌……”蒙面人继续说道，声音里充满了冰冷的嘲讽，“不过是一个被更高维度力量选中的、可悲的‘代行者’或者说……‘坐标投放器’。他以为自己掌握了未来，掌控了力量，殊不知他只是St4K用来在这个时空维度精准定位锚点的一个工具！一个活体信标！他的贪婪和野心，恰好符合了St4K程序筛选‘代行者’的标准。”
代行者？坐标投放器？陈默瞬间明白了！周世昌利用港商身份在浦东圈地，设立“浦江开发”，根本不是为了商业利益！他是为了将St4K这个“收割程序”的坐标，精准地投放到未来的核心锚点——香港回归这个重大历史节点所关联的、位于浦东x-7号滩涂的物理位置！他本人，就是那个引导“收割”降临的活体坐标！
“那……李薇呢？你们呢？”陈默的声音带着颤抖，“你们是谁？”
蒙面人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措辞。“我们是‘守望者’。”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沉重，“我们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监测、干扰、延缓……甚至摧毁St4K的收割程序。我们是时空漏洞中诞生的……‘抗体’。李薇……是我们在这一纪元的‘执行人’。”
守望者？抗体？执行人？又一个完全陌生的称谓！陈默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场超越时空的宏大战争边缘，而他，只是这场战争中一颗微不足道、却又被命运推到风口浪尖的棋子！
“为什么帮我？为什么救林静？”陈默追问。
“因为你是最大的变量。”蒙面人直视着陈默的眼睛，目光锐利如刀，“你的‘回归’，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计划外的‘异动’。你干扰了周世昌这个代行者的坐标投放进程，甚至干扰了锚点能量的稳定！你让St4K的收割程序第一次出现了……延迟和错误！李薇认为，你可能是我们对抗这次收割的关键……‘火种’。”
火种？陈默咀嚼着这个词，心中没有丝毫荣幸，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诞和沉重。他重生回来，只为了复仇和守护，却莫名其妙地卷入了这场超越维度的恐怖战争！
“那枚晶片……”蒙面人的目光落在陈默紧握的右手上，“是‘钥匙’，也是‘信标’。它能暂时干扰低强度的St4K探测波，也能在特定条件下……激活一些被‘守望者’提前埋设在关键节点的‘后门’。李薇把它给你，是赌你能活到用它的时候，也是赌你能……找到并开启那些后门。”
钥匙？信标？后门？陈默看着掌心那枚依旧散发着幽光、内部“香港”二字仿佛在燃烧的晶片，只觉得重若千钧。
“1997年7月1日……”蒙面人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低沉凝重，“香港回归，是这一纪元最强大的历史时空节点之一，是St4K程序预设的终极锚点能量爆发时刻！也是周世昌这个代行者完成坐标最终投放、引导St4K启动全面收割的……最后期限！”
他猛地踏前一步，逼近陈默，面罩下的眼睛闪烁着一种近乎灼热的光芒，死死盯着陈默：
“陈默！你必须阻止周世昌在x-7号滩涂完成最终的锚点能量灌注仪式！必须在他将坐标与香港回归节点彻底绑定之前，毁掉他在那里的一切布置！否则……”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末日预言般的沉重和绝望：
“否则，当1997年7月1日零点的钟声敲响，整个香港……连同它所关联的时空维度，都将被St4K的收割程序，彻底……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