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城。
说是“百花”，其实地上的花不多，街边卖花的倒是一堆，仿佛全城女子都靠花吃饭，个个手里捧着花篮，眼里捧着买卖。
“好俊的郎君，买朵花送你身边这位姐姐吧！”一个卖花的少女笑靥如花，把一朵玫红色的花往秦长生怀里一塞。
秦长生正要说“我有对象了”，结果沈清秋一把抢过花，嘴角一挑，语气清冷：
“收回去吧，他家有花……还有花盆。”
“你这比喻……”秦长生小声嘀咕，“我是花盆？”
“你也配是盆？你是肥料。”
“……”
百花城虽不大，却因花商繁多、街巷秀丽而得名。入城不过百步，街头巷尾便已是花团锦簇，香气袭人。
街边摊贩林立，有卖糖画的、扮猴耍蛇的、卖唱说书的，连乞丐都衣着干净、板有腔调，一声“可怜可怜老汉吧”，都唱出了昆腔味。
秦长生一脸新奇，眼珠子转得飞快：“比我们杂役院热闹多了三百倍！不，五百倍！”
他眼睛一亮，指着前头一个彩棚道：“你看那！是说书的吧？我要是不上山修仙，当个说书先生也不错。摇把折扇，说两段英雄美人，姑娘们肯定围得比现在还紧。”
沈清秋冷哼一声：“你怕不是第一次出远门。”
嘴上冷冰冰，心里却悄悄瞥了他几眼——这家伙笑起来眉眼飞扬，眼里像是装着整个百花城的灯火……怎么突然觉得，有点、还挺……可爱？
她自己一愣，又立刻在心底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沈清秋你疯了吧？一个嘴贫登徒子，看哪儿都像狗尾巴草……可爱个头！”
“你看那边——还有人在耍大蛇！”秦长生扯着她袖子，指着街边一个草垫上的赤膊汉子，“我打赌那蛇都比我聪明，你看它点头的样子，比鲁师兄还敬业。”
沈清秋白他一眼：“你也就比蛇多一张嘴。”
秦长生叹气：“你说得对，要不是我这张嘴，我早成仙了。”
“你这张嘴，顶多成仙……人跳大神那种。”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走进了繁华街市深处。沈清秋心里却微微一动：这一路虽是嘴仗不断，但……和他一起走，竟比一个人轻松了许多。
仿佛走在俗世烟火中，不是去打斗，而是来游春的。
两人转进一条小巷。早有一名青刀会的小喽啰在巷口等候，看到他们亮出令牌后，立马点头哈腰：
“天玄门的贵人吧？快请进！我们陈掌事在里头等着。”
穿过院门，迎面走出一位瘦得像猴的老头，衣裳板正，头发贴头皮，活像谁家的账房先生。他上下一打量，表情很复杂：
“就你们两个？你们一个娃娃脸，一个瘦成竹竿，能打架？”
沈清秋拢了拢袖子，淡淡道：“怎么，不够看？”
“不是不是。”老头连忙摆手，“咳咳……年轻有为、年轻有为。“
“就是……这帮战嘛，有点、咳，有点刀来剑去的意思……你们年纪轻轻，怕不是才下山？”
“下山干嘛来的？”秦长生一本正经，“种花的。”
“啊？”
“不是要护着你们青刀会这朵花？我们来浇水施肥的。”
“……”
老头脸色抽搐几下，干笑两声，赶紧摆手：“不妨事不妨事，正所谓姜是老的辣，弟子是小的刁——两位请坐，我这就将虎牙帮情况说与你们听。”
说着，他取出一卷略带血迹的地图，摊在桌上：
“这是百花巷一带，青刀会守在西侧，虎牙帮从东门压过来，近日刚吞了城东‘七脚会’……眼下我们人手吃紧，才敢托人找宗门出手。你们别看我们人多，能打的……都在牢里躺着呢。”
“都被虎牙打的？”
“也有打自己娘们的，被抓了。”
秦长生：“……”
沈清秋忍笑：“说重点。”
“哦对，重点是——虎牙帮那边，据说来了个外地高手，外号‘双刀蛟’，据说出刀快得看不见人影！我们青刀会头头‘陈老刀’，都被他一招砍了眉毛，气得现在只肯戴斗笠出门。”
沈清秋皱眉：“你们可真行。”
秦长生摸了摸下巴：“那咱们今晚要不要先去探个路？”
老头连连摆手：“先住下！先住下！我这就去安排酒菜和住处，你们慢慢休息——我们青刀会虽不富贵，招待还是讲究的。”
看着他一溜烟地跑出去，秦长生啧啧道：“咱们这是，来打架呢，还是来下馆子的？”
沈清秋幽幽道：“等人砍到门口了你就知道了。”
“那我今晚就多吃点，养养血。”
两人一边嘴仗，一边被青刀会的弟子引去帮里的客舍暂歇。帮里虽寒酸些，但床铺干净、饭食还算清爽，算得上热情。
“你俩先歇下，若有余力，明日可随人熟悉地形。”负责招待的小头目拱手道。
秦长生边啃馍边点头：“咱修仙人嘛，最讲一个接地气。”
沈清秋翻了个白眼：“你也就剩点地气了。”
吃完饭，两人果然闲不住，结伴出了门在街市间闲逛。一路上：
有卖花姑娘笑盈盈凑上来，递给秦长生一朵红花：“送给这位小哥，讨个喜气。”
秦长生刚要谢，沈清秋一把挡住：“你拿回去吧，他家里花已经够多了。”
卖花姑娘一愣，悻悻离去。
秦长生嘴角抽了抽：“沈师妹，你这醋坛子也没盖儿了。”
“我这是替你守节操。”沈清秋冷冷道，“万一花里有毒呢？”
继续前行，正路过一座雕栏绣楼，楼上的姑娘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香粉扑面。
其中一个浓妆艳抹的，手撑纱扇，冲秦长生眨眼吹口哨：“小郎君，要不要进来听听小曲儿呀～？”
沈清秋冷笑：“他只听大鼓书，懂不懂‘秦门大鼓’？曲子不够响，他还犯困。”
楼上姑娘气得直跺脚：“呸，毒妇一枚！”
秦长生憋笑，侧身低语：“我发现你这毒舌，用得越来越纯熟。”
“你再贫两句试试？”沈清秋扬手作势。
秦长生却一本正经道：“沈师妹你这样我以后怎么娶亲？人家姑娘都被你吓跑了。”
沈清秋嗤笑一声：“放心，真有人要你我才奇怪。”
话虽如此，心中却莫名泛起微澜。她沉默片刻，转开话题：“我去找些资料，了解一下青刀会和虎牙帮的恩怨。”说罢快步而去。
可她心里明白，这哪里是查资料，不过是逃开片刻，想理清脑海里愈发混乱的情绪。
……
夜色渐浓，百花城华灯初上，灯影婆娑中。
街角，拐入一条僻静小巷，一名身披青袍的中年人立于阴影之中，正低声与一名黑衣汉子交谈。
“他们来了？”
“来了，一男一女，看起来修为不弱。”
青袍人冷哼一声，眸中闪过一抹狠意：“哼，那位爷的命令是——让他们有来无回。”
黑衣人拱手，声音低沉如夜：“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