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生拍拍手掌，走回杜中行身边，伸手探了探鼻息，见他还有气，便从墙角拖了张破草席，把老帮主裹成粽子般丢进厅后柴房。
“你老眼不瞎，嘴巴太勤。”他自言自语，“就你这性子，要是知道我修为，三天之内，全百花城都得喊我‘仙人爷爷’。”
月光下，厅堂中一片狼藉，尸横遍地，唯有他一人，衣袍无尘。
“做人不能太高调。”他低声嘀咕，“尤其是……该藏的时候。”
说着，他将灵息悄然收敛，又恢复那副后天二层的小透明模样。
转身之际，正对上沈清秋扶墙而立的身影。她脸色苍白，衣襟染血，却依旧挺直脊背。
秦长生咧嘴一笑，语气轻松：“沈师妹，刚才那一幕看清楚没？是不是觉得我帅得有点离谱？”
沈清秋怔怔看着他，心中惊涛骇浪：“这人平日吊儿郎当，一出手却天翻地覆，分明……深藏不露。”
她神色复杂，低声道：“你……是先天二层？可那一拳……根本不是普通二层该有的威力。”
“嘘。”秦长生竖起一根手指，脸上挂着贼兮兮的笑，“小声点，我还想在后天队里混口软饭呢。”
沈清秋轻哼一声，神情微妙：“原来你早就藏着掖着，亏我还以为……你真是个油嘴滑舌、修为平平的家伙。”
“这你误会了，”秦长生一本正经道，“我确实油嘴滑舌，但修为嘛——那是被逼出来的。”
沈清秋撇嘴，却嘴角微翘：“你不怕我回头宣扬出去？”
“我倒巴不得你现在就昭告天下，”秦长生眼神玩味，“说秦长生、年方十六，身怀惊人修为，英俊潇洒，义薄云天，愿意陪练、愿意暖床、还能做饭，先到先得。”
沈清秋脸色一红，狠狠一瞪：“你要不要脸？”
“我刚杀完一个大反派，现在脸皮厚点不过分吧？”
沈清秋本想接话，忽觉体内旧伤翻涌，脚步一晃，几欲跌倒。
秦长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小心点，这副身子还没调教好，别乱冲动。”
沈清秋被他抱住，鼻尖几乎撞到他胸口，顿觉满脸发烫，却嘴硬道：“我自己能走！”
“行行行，你能走。”秦长生却仍未松手。
目光柔和，看着她：“沈师妹，谢谢你刚才拼死相救。”
沈清秋低头不语，片刻才轻轻道：“我以为你会死。”
“我也以为……你是个只会嘴硬的冰块姑娘。”秦长生笑了笑，“结果你心挺暖的。”
秦长生回头看了眼那间昏暗柴房，忽然道：“我得把杜帮主也弄醒去。他要是再躺一晚，明早醒来怕以为自己入土了。”
沈清秋：“……”
秦长生蹲下身，在杜中行鼻下晃了晃手指。
“还喘气。”他点点头，又抽出一片破布，裹了点冷水拍在对方脸上。
“唔……嗯？”杜中行迷迷糊糊睁眼，一眼看到秦长生，顿时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坐起。
“你你你……你不是投敌了吗？我刚还在梦里看你跟那寒铁客称兄道弟！”
“梦醒了。”秦长生拍拍他肩膀，笑得慈眉善目，“现在你可以做青刀会的孤家寡人了。”
杜中行四下望去，见满地尸横狼藉，虎爷脑袋歪在酒坛边，眼珠子都掉出来了，寒铁客则仿佛被撕开了一般，横尸厅中，一道道拳痕骇人听闻。
“这是……你干的？”
“我和沈师妹合力。”秦长生谦虚道，“她负责打人，我负责被打。”
杜中行却是两眼发亮，捧着秦长生的手就要往自己衣襟里塞：“恩人啊！天降神兵、再世吕洞宾！只要你愿意，我这帮主之位……”
“你留着吧，我对管理人没有兴趣，只想摸鱼。”
秦长生站起身，目光一扫，在寒铁客尸体旁一堆碎瓦里发现了一个小小铜匣。
他走过去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本早已翻旧的册子。
“嗯？”
他抽出来翻看几页，眉头挑了挑：“这是……天玄门外门弟子必备的《静灵筑基诀》？这不是外门入门前统一发放的吗？”
沈清秋走过来一看，也怔了怔：“你怎么知道这书？”
“我不是外门弟子，但见过。”秦长生语气淡淡，“这寒铁客果然是从咱们天玄门出去的。”
说罢，望了望满地残局：“这里血腥太重，不宜久留。”
沈清秋点头，正欲离开，忽然停步：“杜帮主那边……”
秦长生将杜中行拽起，“你回去养伤，接下来还有一堆摊子要收拾。”
“是是是！”杜中行连连点头，忽然看见寒铁客的尸体，顿时一哆嗦，“你真的杀了他？”
“难不成留他给你煲汤？”
“这……”杜中行咽了口唾沫，“这秦公子，莫非你其实早就是……先天修为？”
“先天？哈哈哈……”秦长生大笑三声，一边拍他肩膀一边正色道：
“我？我不过后天二层，能活下来，全靠机缘巧合、祖坟冒烟、沈师妹拼死护法，还有寒铁客他脚滑。”
杜中行一脸难以置信，却又被说得半信半疑，只得讪讪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秦长生和沈清秋一左一右，穿过青刀会已成废墟的庭院。
血迹未干，尸体尚热，月光洒在断瓦焦木上，反倒衬得前路格外明亮。
秦长生忽然停下脚步，站在废墟边缘，仰头望着天玄门的方向，喃喃道：
“沈师妹，这一路走来，我们从杂役院一路到百花城，从洗衣挑水到拳打杀手、脚踹土匪、怒斩大反派，你说……是不是该回家了？”
沈清秋点点头，声音轻柔：“是啊，回去吧。”
秦长生笑了笑：“我打算低调一点，继续混在后天堆里，偶尔做做饭，偶尔暖暖床——”
“你要是敢暖我床，我就真让你‘混’不下去。”沈清秋瞪他一眼。
“这不是说着玩嘛。”秦长生咧嘴一笑，“你刚才救我那一幕，可真是侠女本色，我差点当场感动得许身。”
沈清秋撇嘴：“你就会嘴贫。你打算告诉宗门你的真实修为吗？”
秦长生摇摇头，笑得贼兮兮：“那不行。我要混吃等死，偷偷突破，惊艳众人，一举成为内门妖孽，气死那些看不起我的狗长老。”
沈清秋轻轻一笑：“你这人，油嘴滑舌，心机又深……”
“但长得俊。”秦长生接话。
“不要脸。”
两人并肩走出城门，百花城的风轻轻吹过，吹乱了沈清秋的发丝，也吹得秦长生眼神微暖。
他低声道：“沈师妹。”
“嗯？”
“回宗门之后，有人问起这次经历，就说你孤身一人灭了虎牙帮，我在旁边……捡柴。”
沈清秋一怔，随即莞尔：“那柴，你还真捡得挺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