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舱的舱盖无声滑开，冰冷的空气涌了进来，激得凌霄一哆嗦，意识从那种被彻底“看光”的眩晕感里慢慢浮出来。
他撑着有点发软的身子坐起来，感觉灵基跟跑完一场马拉松似的，空荡荡又酸软，眉心那地方倒是安分了，可存在感强得吓人，像刚被盖了个戳。
一抬眼，就撞进七海建人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里。这人还保持着俯身的姿势，一只手撑在舱沿，另一只手…刚才那冰凉指尖擦过他额头的触感好像还没散干净。
“数据采集完成了。做得不错。”七海建人直起身，推了推眼镜，镜片反着光，看不清眼神，但那语气…平平板板的，听不出是夸还是单纯陈述事实。
可刚才那一下，指尖带过来的那股精纯又稳定的咒力，跟精准的输液似的，把他翻腾的灵基硬是给摁稳了。这操作，冷静得有点…过分体贴了。
凌霄喉结滚了一下，避开那审视的目光，含糊地“嗯”了一声。他觉得脸上有点烧，不知道是刚才扫描的后遗症，还是别的啥。
旁边那个冷脸女医师拿着数据板过来，眉头拧得死紧：“检测到超高强度外来信息污染残留…结构分析…与‘观测者’示巴能量签名部分吻合…灵基深层绑定，非外力可轻易剥离。建议转入‘静滞隔离室’，进行至少48小时持续性净化与监测，评估潜在风险。”
隔离？凌霄心里一紧。
“不必。”七海建人开口，声音没半点商量余地，“他的灵基稳定性与‘虚无低语’特质是当前最高优先级研究样本，隔离会中断观测。风险可控，我会负责实时监控。”
女医师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对上七海建人那冷冰冰的视线，又把话咽回去了，只是硬邦邦补了句：“那就签署最高风险监护协议。一旦出现任何意识侵蚀或能量失控征兆，必须立即采取强制措施！”
“可以。”七海建人点头，接过数据板，指尖在上面快速划过，签下一串冰冷的电子签名，动作利落得没一丝犹豫。
凌霄看着他那副“我的人我管”的架势，心里莫名有点…怪怪的。像是被划进了某个绝对安全的圈里，虽然划圈的人本身冷得像块冰。
手续办完，七海建人这才转回身，目光重新落到凌霄身上，上下扫了一遍，最后定格在他还微微发红的额头。
“能自己走吗？”他问，语气还是那么公事公办。
凌霄吸了口气，试着动了动腿脚。酸软，但还能撑。“能。”他不想显得太废柴。
“跟上。”七海建人没多说，转身就往医疗中心外走。步子迈得不大，但速度不慢，显然没打算搀扶，但又微妙地控制着速度，让凌霄能勉强跟上。
走廊灯光明亮，金属墙壁泛着冷光。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七海建人脊背挺直，灰西装一丝不苟，连点褶皱都没有。凌霄跟在后头，还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极淡的、混合了消毒水和某种冷冽咒力残香的味道，跟他的人一样，又冷又干净，存在感强得离谱。
一路无话，走到一扇厚重的隔离门前。七海建人刷了下权限，门滑开，里面是间不算大的休息室，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套桌椅，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能量稳定剂的清香。
“这是临时分配给你的休息室。设备齐全，灵基稳定剂在桌上，每小时注射一次。感知到任何异常，立即按紧急呼叫钮。”七海建人站在门口，没进去，只是侧身让开通道。“我需要去简报室做任务细节回溯。两小时后回来进行第一次深度监测。”
他的目光在凌霄还有些苍白的脸上停顿了一秒，语气似乎放缓了极其细微的一丁点：“…尽量休息。”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七海先生。”凌霄忽然开口叫住他。
七海建人脚步顿住，侧头看他。
“…谢谢。”凌霄声音有点干，眼神瞥向一边，“刚才…在医疗舱，还有…现在。”
七海建人沉默了一下，走廊的光线在他镜片上划过一道冷冽的弧光。
“份内之事。”他声音依旧平稳，但似乎没那么冷了，“你的稳定，关乎任务成败。不必多想。”
他顿了顿，像是斟酌了一下用词，才补充道：“…那枚‘星骸’碎片…很危险。看好它。也…看好你自己。”
这话听起来有点矛盾，既提醒他警惕，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关切？
没等凌霄琢磨明白，七海建人已经转身，灰色的衣角在走廊尽头一闪，消失了。
休息室的门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凌霄吐出一口长气，慢慢走到床边坐下，拿起桌上那支冰凉的稳定剂，熟练地注入静脉。冰冷的液体流入体内，稍微压下了那股虚浮感。
他躺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冰渊下那恐怖的古老意志，一会儿是医疗舱里被彻底窥探的战栗，一会儿又是…七海建人那冰凉的手指和没什么情绪却莫名让人心安的声音。
还有最后那句“…看好你自己”。
他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碰了碰眉心那微热的地方。
这算…什么啊…
休息室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灵基深处，那枚碎片沉寂着，但那被“看好”的感觉，却像一道无形的界限，隔开了外界的纷扰，也圈定了某种…难以言说的关注。
他闭上眼，第一次没那么恐慌地去感受灵基里那丝冰冷的虚无力量。
两小时。他莫名有点…盼着那脚步声再次在门外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