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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您真来了?朱浩原以为父亲说笑,毕竟从家到苏州街不过咫尺之遥,却耽搁了个把时辰。
不仅亲至,还带着几位看似弱不禁风的老者。
既已约定,岂能儿戏?这几位皆是文坛宗师,特来品鉴《望岳》墨宝。
我这就去请总。霍文希见状自然无法继续办公。
青霉素乐队的成员都是在校大学生,表面看起来 ** 无奇。
霍文希阅历丰富,只扫了几眼就认出这些老先生必定是顶尖学府雪藏的学术泰斗。
几位前辈,我们公司刚起步,办公场所也是新租的。
连待客的茶水都没备齐,实在招待不周。
曲老摆了摆手。
我们是来拜访小友的,不是来喝茶的。
言外之意透着明显的疏离感。
朱浩你爸就不能等会儿?我这局马上要赢了!
办公室里突然爆出怒吼。
远气得跳脚。
眼看就要推上高地终结比赛,朱浩这个 ** 居然拔了电源。
远哥,总,外面来了几位大人物,我从没见过我爸这么低声下气。
大人物?放屁!在老子的地盘老子最大!
在我这传媒公司里,当然我说了算!
咳咳,远哥你小点声...
写字楼的隔音确实糟糕。
更何况远办公室只用玻璃墙隔断,他这一嗓子吼得外面几位文坛宗师脸都青了。
成何体统!
赵老气得直哆嗦。
他们这把年纪何曾受过这种冒犯。
老赵沉住气,再看看。
王老资历最深厚,在众人中最具威信。
远正为游戏中断恼火——队友肯定要举报他和薛仁,万一被封号就完了!
朱明看见儿子跟着个臭着脸的年轻人出来,立即认出是远。
你是远吧?
我不是远他爹,我就是远本远。
您是朱浩父亲?
咳,我是朱明。
这位是曲老,京都大学文学院教授。
这位是王老,同校文学院资深教授。
这两位是孙教授和赵教授,水木大学文学系的老师。
几位老先生原来是文学界的前辈。薛仁,快去准备些上好的绿茶来!
远的态度立刻变得恭敬起来。他可不糊涂,朱明已经点明了这些人的身份。
同样是教授,水木大学的教授和地方大学的教授分量可大不相同。虽然地方大学也有杰出学者,但数量确实有限。
同学挺有趣。
曲老过奖了,我不仅有趣,还是髙考状元呢。远以为这些老先生会对这个头衔感兴趣,没想到几位只是微微一笑,似乎见惯了状元。
朱明赶紧打断:远,先把《望岳》拿出来给几位大师过目吧。他担心远再说下去会更失礼。
伯父,您真的愿意花两百万买我那幅《望岳》?
当然!
远这才从霍文希手中接过作品,在桌上展开。几位老先生立即围上来仔细品读。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这句实在精妙,能将泰山的壮美写得如此传神。字用得尤其精彩,尽显泰山的气势,真是绝妙!
最后这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才叫绝。意境深远,令人回味无穷!
正如涂山居士所言,全诗不见一个字,却让人仿佛身临其境。整首诗气势磅礴,实乃佳作!
远暗自嘀咕:怎么没人夸我的字写得好呢?
远心想这书法简直绝了,诗哪有书法值钱。
他特意让几位老先生点评自己的字,还悄悄录了音,就为以后卖作品能抬价。
几位老师,您看我写的字怎么样?
字?还行吧,年轻人能写成这样算不错了。
就还行?
是,说句实在话,这字配不上这么好的诗。
远气得差点摔笔,录音算是白录了。
小还有其他诗作给我们看看吗?
没了!字写得不好,就不丢人了!远板着脸说。
没写出来,念给我们听也行。曲老完全没察觉远在生气。
一旁的朱明看出来了,偷偷用三根手指戳了戳远的背——暗示酬劳加到三百万。
远黑着脸不理人。朱明无奈,伸出五根手指拍了拍他肩膀。
曲老真想听我的诗?
远最终还是妥协了,毕竟朱明给得实在太多。
见几位老先生兴致勃勃,远突然有了主意。
看几位老师这么有雅兴,不如我作首新诗,请各位老师当场写下来如何?
这明显是要坑几位老先生。朱明心知肚明,霍文希都看不下去扭过头。几位文坛大家却觉得很有趣,欣然答应:好,好久没这么玩了。
年轻时,我们常在大明湖边吟诗作画,偶尔也挥毫泼墨。
还大明湖畔,你当自己是夏雨荷?
奇怪,夏雨荷是谁?我怎么会突然想到她?
远摇摇头,甩开那些杂念,笑着对几位老先生说:没想到几位前辈如此风雅。会议室已备好笔墨纸砚,请诸位移步。
朱明与远并不熟络,虽猜到他另有打算,却未多言。
霍文希却一把拉住远:总,老先生们年事已高,这样合适吗?
霍姐,让他们发挥余热支持年轻人事业,不是挺好?对了,让耿浩录个视频,回头我发网上。
随你吧,但注意分寸,别惹老先生们不快。
放心,我最擅长哄老人家开心。在家乡,他们都叫我老头乐
霍文希瞪了他一眼,转身吩咐耿浩准备录像。
远快步走进会议室。
小友可会作七言乐府?曲老兴致勃勃,一开口就想来个大的。
乐府诗篇幅较长,您一气呵成会不会太累?
无妨!只要是七言诗都行。
曲老带印章了吗?
印章?
写完诗盖上印章赠予晚辈,应该没问题吧?
随身带着。既然是在你这儿写的,诗又是你作的,送你一幅字算什么。
远心里乐开了花——朱明肯花两百万买他一首诗,分明是想讨好这四位。若能得到他们的墨宝,岂不更值钱?
伯父,您帮曲老研墨如何?
荣幸之至。朱明暗赞远机灵,自家儿子朱浩绝对想不到这层。
曲老手持狼毫,笔锋游走间,《将进酒》三字已泼墨于宣纸之上。
他运笔如龙蛇狂舞,草书恣意扬,墨迹酣畅淋漓。
君不见黄河之水自九霄倾泻,奔涌向海永不回头。
君不见镜前白发悲声起,晨犹青丝暮成雪...
围观者察觉几位老者气息渐重,尤其曲老神色肃穆,每一笔皆凝神聚力,仿佛不容旁人评说时道半句——
此字不配此诗。
人生快意当纵情,莫任金杯空映月。
天赐我才必有用,散尽千金还复来...
妙极!当真妙极!
今日得闻此作,不枉此行!
孙老颤声高呼,激动得身形摇晃,霍文希急搬木椅相扶,却被他摆手推开。
何言银钱不足数,且沽美酒共畅饮。
名驹华裘皆可换,呼童携酒解万古愁。
远吟诵时声调起伏,旁人听来宛若古乐。诗与歌本同源,乐府更似千年词章。
为君歌一曲,请君侧耳听。
此诗乃诗中绝唱,神韵悠长令人回味无穷。
咳咳咳...
诵声方止,赵老突然掩胸剧咳。
赵老可需唤医?
远暗自忧虑,生怕这群老者突发不适。所求之物尚未到手,若被反讹一笔,岂不荒唐。
无妨,积郁多日的闷气此刻尽消。
听得小友这首《将进酒》,老夫自觉寿延十载。
众老者皆面泛潮红,气息急促。远暗忖这般情状,倒似刚策马狂奔而归。
曲老,该落印了!
见曲老对墨宝长叹不语,远忍不住出声提醒。
小友见谅,此幅......还是焚了吧。
“怎么不行?写得这么棒,您瞧这字我压根没见过,绝对是大师手笔!”
“我这字哪衬得上你的诗!”
曲老虽不情愿,还是道出了真心话。
“绝对衬得上!再说我就是带回家珍藏,您的书法比我强多了,快盖章吧。”
远生怕最后空欢喜一场,什么都落不着。
“唉,那就盖吧。”
见曲老取出方形玉印按在宣纸上,远赶紧将《将进酒》卷好收起,唯恐节外生枝。
这要是拿去拍卖,少说能卖个百八十万。
“霍姐收好。”
“知道啦!”
霍文希心中的才子形象跟远半点不沾边。
即便听了《望岳》和《将进酒》,仍觉得此人油滑得很。
“要不孙老也露一手?”
“咳咳,还是免了吧。”
孙老也怕远再甩出首《将进酒》——原以为他至多写出《望岳》水准,谁知竟能作出《将进酒》,谁还敢提笔?
本说是来品评指点,如今几位老者反倒无言以对。
他们的水平,也就够指点远的字罢了。
“别推辞呀,来都来了,曲老都写了,孙老您这不是扫大伙兴致么?”
远急忙劝说。一幅字一百万,四幅就是四百万。
加上朱明的五百万,今日说不定能赚上千万,手头拮据的困境也能缓解些。
曲老瞧他这般热切,心里已明白七八分。
“曲老您可别误会,我哪敢贪图几位大家的墨宝?您几位不是嫌我字丑,我讨几幅字帖临摹有错么?”
“可你练的是行楷,我们几个老家伙可不擅长这个。”
“曲老此言差矣,同是华夏书法,流派不同也能借鉴。学物理的难道不学数学?”
“我写我写,只求小友别念七言,来首五言诗成不?”
孙老终究抵不过心中那份渴求,否则远三言两语怎会让他改变主意。
必是五言绝句!伯父快给孙老研墨,还发什么呆?
远使唤起朱明竟格外顺手。
这位身家亿万的大老板此刻毫无怨言,被呵斥也只是含笑摇头。商海沉浮数十载,若换作寻常后生这般无礼,他早该动怒。但面对才华横溢的远,他只当是少年意气。
孙老这首《江雪》您放心,短小精悍,绝不耗费您半分气力。
孙老苦笑着想,若再来首百字长诗,自己怕是要瘫在这宣纸上了。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这小子简直......非人哉!怪物怪物!
咳咳咳咳......
赵老又剧烈咳嗽起来,方才那口郁结之气似乎仍未散尽。
小友,跟老头子透个底,这般水准的诗作你究竟还有多少?
曲老只觉八十年光阴都虚度了。他历经前朝,自幼长在京都大学院里,什么才子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