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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满独自站在那面斑驳的、散发着陈旧气息的实验楼外墙下,仰着头,如同仰望一座无法逾越的耻辱丰碑。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撅在外面、因为徒劳挣扎而疯狂乱蹬的柯基后腿,以及那条极其醒目、无比突兀、此刻正因为疼痛和用力而肌肉紧绷、青筋暴起、五指时而绝望张开时而痛苦握紧的人类胳膊上。他的大脑一片空白,cpU彻底过载烧毁,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极其复杂的决策困境。

帮忙? 这怎么帮?!爬上去,徒手把那条卡得死紧的人类胳膊硬塞进狭窄的洞口?或者更糟,抓住那条胳膊或者那两条乱蹬的狗腿,用力往外拔?万一用力过猛,把赵队这具已经够奇葩的人狗混合体扯坏了怎么办?(虽然从外观上看,已经坏得相当彻底了)。而且,这操作难度和心理建设要求也太高了,他需要对一条长在柯基身上的男人胳膊进行精细操作…

先笑够了再说? 这个选项在此刻极具诱惑力,那荒诞到极致的画面如同最强烈的笑气,疯狂冲击着他的笑神经,他感觉自己的脸颊肌肉已经开始痉挛,但他死死咬住嘴唇,拼命忍住。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真的在这种时候爆笑出声,等赵队(无论以何种形态)脱困之后,绝对会用那条看起来就充满力量的人类胳膊,把他像颗钉子一样狠狠地捶进这面墙里,到时候估计得动用大型机械才能把他抠出来。

就在他嘴角疯狂抽搐、内心天人交战、憋笑憋得眼泪都快流出来、表情管理彻底崩溃之际,一阵轻微而愉悦的女生说笑声,伴随着悠闲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正朝着这个平时几乎无人问津的偏僻角落传来。

“今天食堂三窗口那个糖醋排骨好像味道有点怪…酸味过头了,肉也有点柴…”一个稍微活泼些的声音说道。 “是吗?我觉得还好呀,就是芡勾得厚了点,酱汁裹得太浓了…”另一个更温柔些的声音回应道,是林小满有些熟悉的嗓音。

是林月微和她的室友!她们吃完晚饭,正结伴散步回宿舍,恰好路过这里!

林小满浑身猛地一僵,如同被冰水从头浇到脚,暗道一声:完蛋!怕什么来什么!有人来了!还是认识的人!

他下意识地猛地转身,张开双臂,试图用自己这身极其不合身的宽大保安制服挡住墙壁那边的景象,形成一个蹩脚的人肉屏风,但已经太迟了。

从旁边那条绿树成荫的小径拐过来的林月微和她的室友,本来正轻松地聊着食堂菜色,目光随意扫过周围荒凉的景色,自然而然地就看到了站在废弃实验楼墙下、表情极度古怪扭曲、穿着如同唱戏服般保安制服的林小满。

“咦?林小满?”林月微的室友率先认出了他,好奇地打了个招呼,目光在他那身滑稽的打扮上停留了片刻,“你在这里干嘛呢?这身衣服是…你们特殊班的新活动?”她显然也听说了林小满被“发配”保安部的传闻,但没想到是这么个造型。

她的话说到一半,目光下意识地顺着林小满僵硬的身体、惊恐的眼神以及那徒劳的遮挡动作,向上移去,越过了他的肩膀…

然后,她的声音就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巨手死死掐住了喉咙,戛然而止。

嘴巴保持着半张的、准备发出下一个音节的姿势,眼睛却瞬间瞪得溜圆,瞳孔地震,仿佛看到了什么完全超出理解范围、足以颠覆世界观的宇宙级奇观,整个人都石化在了原地。

林月微也立刻注意到了室友的异常和骤然的沉默,她带着些许疑惑,顺着室友呆滞的目光所指的方向看去…

当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清晰地捕捉到墙壁上那副惊世骇俗的景象时,整个人也如同被一道强烈的冰冻射线击中,瞬间石化在原地,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只见离地三四米高的、斑驳的墙壁上,一个黑黢黢的、看起来早已废弃的通风口处…

好像…卡着一只狗? 不对… 那狗的品种看起来是柯基,但为什么…为什么它会长着一条…人的胳膊?! 一条活生生的、穿着保安制服袖子(袖子被粗壮的小臂撑得紧绷)、肌肉线条分明、甚至还能看到手背上贲张血管的…完完全全属于成年男性的手臂?!

那条胳膊的主人(或者说,那具身体的大部分)似乎都在管道内部,只留下一个毛茸茸的、黄白相间、看起来手感应该还不错的柯基屁股和两条因为惊慌和挣扎而正在疯狂乱蹬的后腿在外面,以及这条无论如何都无法忽略的、诡异到足以让人做噩梦的人类手臂!

此刻,那条手臂的拳头正因为某种情绪(痛苦?羞愤?绝望?)而紧紧握着,小臂的肌肉因为持续的发力挣扎而紧绷如铁,微微颤抖,透露出一种极其强烈的、混合着物理上的痛苦和精神上巨大冲击的情绪。

空气死一般寂静。

只有风吹过树梢,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这细微的声音反而更衬得此地的气氛诡异、荒诞、绝伦到了极点。

林月微和她的室友,两个女孩的大脑仿佛被同时格式化了,完全处理不了眼前这过于超现实、过于精神污染的信息。她们的表情从最初的疑惑和轻松,迅速过渡到极致的惊愕和茫然,再到一种极力压抑的、扭曲的…想放声大笑又觉得此情此景下笑出来实在太不人道、甚至有点害怕和毛骨悚然的复杂状态。两人的脸颊都憋得微微发红。

室友的手指颤抖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来,指向那条在微风中似乎还在微微抽搐的胳膊,声音发飘、变调,如同梦呓:“那…那是什么…东西?我们学校…新型的…行为艺术?还是…某种…我没见过的…实验动物?”她的世界观显然受到了严峻的挑战。

林月微则下意识地抬起手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大大的,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她看看那条充满力量感却又无比违和的胳膊,又看看墙下那个一脸“世界末日来了”、“让我死了吧”表情、试图用身体阻挡视线的林小满,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似乎拼命地试图在这两者之间建立某种合乎逻辑的联系,但显然失败了。

林小满的脸瞬间红得像一只被煮熟的龙虾,冷汗唰地一下就从额头和后背冒了出来,浸湿了那身本就不舒服的制服。他手忙脚乱、语无伦次地试图解释,声音都因为极度紧张而变了调,听起来尖细又滑稽:“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这是…这是赵…呃…我们在执行…特殊任务!对!特殊任务!这个是…是任务需要!高…高科技仿生义肢!对!最新款的!测试!测试它在极端环境下的攀爬和…和承重能力!”

他的解释苍白无力,漏洞百出,连三岁小孩恐怕都骗不过,更别提这两个冰雪聪明的女生了。他自己说着都觉得心虚,眼神四处乱飘,不敢与她们对视。

而他的话音,以及两个女生出现的动静,显然也被卡在管道里、正处于极度煎熬中的柯基·赵清晰地听到了。

管道外那徒劳的挣扎突然停止了。

那两条还在胡乱蹬踏的后腿猛地僵在了半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条一直紧绷着、显示出强大力量感的人类手臂也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和力气,肌肉一下子松弛下来,紧握的五指无力地张开,甚至…因为绝望而微微颤抖了一下,指尖向下,显得无比颓丧。

一种名为“极致羞耻”和“社会性死亡”的浓烈情绪,即使隔着一层狗毛、一层墙壁和一段距离,也无比清晰、如同实质般传递了出来,笼罩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和半条狗)。

然后,在下方三人(两人一狗?)目光的注视下,那只原本还撅着的、试图挣扎的柯基屁股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巨大的屈辱感往管道深处缩了缩,仿佛想把自己藏得更深一点,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但无奈手肘关节卡得太死,根本动弹不得,这个动作只是让那条软塌塌的胳膊跟着无力地晃了晃。

最后,它似乎彻底放弃了所有抵抗,选择了彻底的鸵鸟策略,将所有的羞愤都化为了无声的绝望。

那颗原本还在管道黑暗深处努力向前拱、试图寻找一线生机的柯基脑袋,仿佛耗尽了最后所有的勇气和力气,无力地…垂了下去,深深地埋进了管道内部那积满灰尘的、冰冷的黑暗里,仿佛再也不愿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只留下一个写满了“生无可恋”、“让我就地毁灭吧”、“就当我已经死了”的、圆润而悲怆的屁股,以及那条如同宣告投降般软塌塌挂在外面的胳膊,无言地朝向外面。

那条人类手臂也仿佛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机,软绵绵地挂在那里,随着微风,无力地、轻微地、绝望地晃荡了一下。

像一面象征着彻底、完全、无可挽回的社会性死亡的白旗,在这荒凉的角落里无声地飘扬。

林月微和室友看着这诡异、滑稽却又莫名透着一丝可怜兮兮的一幕,再次陷入了长久的、尴尬的沉默。

室友的嘴角抽搐了好几下,眼神复杂地在那条胳膊和林小满之间来回扫视,最终艰难地憋出一句毫无说服力的安慰(或者说是为了打破这可怕寂静):“这…这测试…听起来还挺…别致…和具有挑战性的哈…”她的声音干巴巴的。

林月微则微微蹙了下眉,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同情(或许还有一丝共情到的、替对方感到的尴尬),她轻轻拉了拉室友的衣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催促:“我们…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别打扰他们…‘测试’了…”

她们似乎也终于意识到,继续留在这里围观,只会让这场面更加尴尬,让那个卡在墙里的“测试员”和下面这个试图掩饰的林小满更加无地自容。

两个女生带着一肚子的问号、强忍的笑意(以及一点点被诡异画面带来的惊吓),三步一回头地、脚步略显凌乱地、快速地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染上那浓烈的社死气息。

临走前,林月微还最后回头深深地看了林小满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混合着困惑、一丝好笑、一点点同情,以及“你们特殊班玩得都这么花吗”的微妙探究,让林小满恨不得当场就地刨个坑,把自己连同那堆赵队的衣服一起埋了,永世不见天日。

直到她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小径的尽头,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林小满才长长地、极其绝望地吁出一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无比艰难又丢人的仗,浑身虚脱。

他再次僵硬地抬起头,看向那面罪恶的墙壁。

那条人类手臂依旧无力地、如同断线木偶般晃荡着,那只柯基屁股依旧散发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绝望气息,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冰冷的事实:

他(它)的社会性死亡,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恐怕后人也难以企及的新高度。

而最关键的、迫在眉睫的救援工作,却依然毫无进展,甚至因为这场意外的围观,而蒙上了一层更加沉重和羞耻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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