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辉庆典日,在无数师生长达数周的殷切期盼和精心筹备中,终于伴随着格外晴朗澄澈的天空和恰到好处、带着初夏暖意的微风,盛大降临了星云大学。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下来,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灿烂的金边,仿佛连天地都在为这个特殊的日子喝彩。
中心广场早已彻底褪去了往日的宁静与学术气息,变成了一个沸腾而喧嚣的欢乐海洋。巨大的主舞台披挂着象征星云大学的蓝银相间绸缎,流光溢彩,舞台正中央,高科技感十足的全息投影校徽缓缓旋转,散发出柔和而夺目的光芒。舞台两侧,如同钢铁巨兽般矗立着功率强劲的专业音响阵列,即使尚未全力开动,也已能感受到其低沉的嗡鸣。色彩斑斓的彩旗和造型各异的灯笼挂满了每一寸可以装饰的空间,从一棵树的枝桠连到另一棵树的树干,形成了一道道连绵不绝的欢庆拱门,随风轻轻摇曳。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诱人的香气:甜腻的爆米花和、令人垂涎的烤肠和炸鸡、以及各种冰镇饮料的清甜,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强烈地刺激着每个人的嗅觉和味蕾,勾动着最原始的欢愉。
人潮如同无数条奔腾喧嚣的溪流,从校园的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汇聚而来。学生们脱下了平日千篇一律的校服,换上了各式各样、彰显个性的服装,有的甚至精心cos成了自己喜欢的游戏或动漫人物,脸上洋溢着毫无保留的兴奋与期待的笑容。教授和老师们也暂时抛开了学术的严肃与严谨,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享受着这难得的松弛时刻。更有许多教职工的孩子们,如同撒欢的小兽,在人群的缝隙中兴奋地穿梭嬉闹,手里紧紧抓着卡通气球和发出幽幽光芒的荧光棒。巨大的喧哗声、肆无忌惮的笑闹声、舞台上乐队试音的乐器声、以及周边各个美食和游戏摊位招揽生意的热情吆喝声,所有这些声音交织、碰撞、发酵,最终形成了一曲活力四射、震耳欲聋、几乎要冲破云霄的狂欢交响乐。
整个广场的气氛热烈、高涨到了极点,金色的阳光似乎都因此而变得更加灼热和耀眼,每个人的情绪都被这盛大而纯粹的节日氛围烘托得无比高涨而愉悦,笑声如同浪潮般此起彼伏。
然而,在这片沸腾翻滚的欢乐海洋最深处,在喧嚣震天的后台的某个用临时隔板划分出的特定区域里,气压却低得宛如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冰冷而压抑的世界。
特殊关注班的学生们,穿着崭新笔挺、特意为今日订制的蓝白色演出服(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少异能干扰,面料都经过特殊处理),像一群等待最终审判的新兵,僵硬而局促地挤在后台这个相对僻静的角落里。与前台和广场上那震耳欲聋、几乎要掀翻屋顶的欢闹声浪相比,这里安静得有些诡异,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略显急促紊乱的呼吸声和心脏因过度紧张而疯狂擂鼓般的“咚咚”声,一下下敲击着耳膜。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看不到一丝一毫属于节日的笑容,只有高度紧张导致的苍白、僵硬,以及一种近乎视死如归的凝重。几个同学紧闭着双眼,嘴唇无声地飞快蠕动,不是在向哪位神明祈祷,就是在进行最后一次大脑内部的疯狂彩排,默记着那该死的歌词和其中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能量微操”节点与时机。
“副歌第二句,‘希望之光’四个字,需要将声波共振频率整体提升0.3个点,同时背景纹理要开始呈现从左至右的暖橙色渐变,饱和度控制在35%左右…”孙小倩推了推她那副厚重的眼镜,对着手腕上微型电脑屏幕显示的、密密麻麻的数据清单,最后一次压低声音核对,她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并且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知道了知道了,别念了别念了,越念我越慌,手都快抽筋了…”旁边负责背景纹理微调的那位同学哭丧着脸,下意识地反复搓着手指,仿佛这样就能提前把那股不听话的能量搓顺,他真怕自己待会儿一上台,情绪一激动,没让背景板呈现渐变,直接让它当场开出鲜花或者长出蘑菇来。
李大壮不停地做着夸张的深呼吸,胸膛剧烈起伏,试图平复那过于激烈、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跳,他真怕自己待会儿一开口,唱出的不是歌词,而是直接吼出一道无形的冲击波,把前排的校领导和观众们集体掀翻在地。
高远则站在角落,反复地张开又握紧手掌,试图掌控那不听使唤的电流,但指尖依旧有细小的、蓝色的电火花不受控制地“噼啪”闪现,他吓得赶紧把手藏到身后,生怕一不小心把身上这套崭新的演出服点着,或者更糟,引发后台电路短路。
林小满蹲在一个相对安静、设备较少的角落,但她的安静是动态的、充满内在斗争的。她正全神贯注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镇压”着她那部此刻格外躁动不安的手机。手机的屏幕不断闪烁着一连串激烈抗议的颜文字:“(╯‵□′)╯︵┻━┻(掀桌)”、“o(≧口≦)o(尖叫)”、“(>﹏<)(哭泣)”,强烈表达着对被强制设置为“绝对静音待机”模式的极度不满和委屈。外面广场上那成千上万台正在同时运行的手机、音响、灯光控制器、游戏机…就像一桌无限量供应的、香气扑鼻的电子满汉全席,对它的诱惑力简直是毁灭性的。林小满不得不像安抚一只即将暴走的炸毛猫咪一样,用手指关节轻轻敲击它的外壳,用气声恶狠狠地威胁:“乖!听话!今天你敢搞出一点事情,回去我就真的给你刷回最原始、最无聊的原厂系统!让你再也玩不了任何花样!”
赵大鹏的身影如同焦虑的幽灵,紧绷着脸,穿梭 among them。他今天也换上了一身更为笔挺、正式的安保指挥官制服,肩章熠熠生辉,但脸上的表情却比平时夜间巡逻应对突发状况时还要紧张十倍,眉头拧成的疙瘩就没松开过。他压低了声音,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着那些已经说了无数遍的叮嘱,额头上甚至因为心急和压力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也顾不上擦:
“稳住!都给我稳住!深呼吸!” “就按我们最后那几次合练的感觉来!记住那个状态!那个状态就很好!” “记住我们的核心方针!不求惊艳全场,但求平安无过!无过就是胜利!” “千万!千万!记住了!别临场发挥!别即兴创作!更别因为紧张而失控!” “尤其是你,王涛,上台后站定了就别动!不是让你真的模仿‘站如松’(纹丝不动)!但也绝对不许消失!” “还有你,张妍,收着点,时刻提醒自己,我们是在唱歌,是在进行艺术表达,不是在进行超声波洗牙或者低频按摩!” “灯光!负责灯光的同学呢?流程图和情绪对应表记住了吗?是‘柔和渐变’!是‘潜移默化’!不是迪厅的狂暴闪灯!别再搞出癫痫效果了!” “林小满!林小满!看住你那个宝贝手机!把它塞进那个特制的双层信号屏蔽袋里!对!现在!立刻!马上!我不想待会儿听到任何不该有的铃声或者啸叫!”
他的叮嘱与其说是鼓励和打气,不如说更像是一场高风险实验开始前,工程师进行的最后一遍安全检查和风险预警,每一个字都透着浓浓的焦虑、不信任和一种“你们千万别给我掉链子”的迫切感,听得众人本就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更加脆弱,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后台其他区域,其他准备上台的表演者们也紧张,但那种紧张是健康的、混杂着兴奋、期待和展示欲的。而特殊关注班这边的紧张,则纯粹是那种“即将踏上未知雷区”、“下一秒就可能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的、令人窒息的恐惧和忐忑。他们的节目单上白纸黑字写着平凡无奇的“大合唱”,但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他们即将进行的,根本不是什么合唱,而是一场何等精密、何等脆弱、何等如履薄冰、在悬崖边缘疯狂试探的异能控制力终极公开测试!
前台传来的掌声、欢呼声和音乐声一阵高过一阵,每一个节目的圆满结束,都意味着他们离最终“审判”的登场又近了一步,后台的气氛就随之凝固一分。
终于,舞台上一曲终了,音乐声停了下来,传来主持人用充满激情和感染力的嗓音进行的报幕:“感谢街舞社的同学们带来的充满活力的精彩表演!让我们再次用热烈的掌声送给他们!真是跳出了我们星云学子的青春风采!”
后台,所有特殊关注班学生的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冰冷的大手死死攥紧,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无法呼吸。赵大鹏猛地停下焦躁的脚步,屏住了呼吸,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林小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屏幕上还在闪烁最后一句“(t_t) 好吧…”表情的手机塞进那个厚实的屏蔽袋,死死拉上拉链,仿佛在关闭潘多拉魔盒。李大壮做了最后一个深呼吸,却因为太用力差点把自己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高远下意识地把手在演出服裤子上狠狠擦了几下,试图擦掉那不存在的、却让他心惊胆战的静电。
主持人的声音通过功率强大的音响系统,被放大到极致,清晰地传遍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也如同最终判决般,沉重地砸进了他们每个人的耳朵里:
“——接下来,请欣赏下一个节目:由我校特殊能力引导与关怀教研室带来的合唱——《明天的展望》!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他们登场!”
“唰”地一下,所有特殊关注班学生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齐齐地、带着恐惧和一丝绝望的希冀,看向了那通往明亮刺眼、人声鼎沸的巨大舞台的入口。他们的脸色在后台相对昏暗的光线下,白得吓人,毫无血色。
命运的幕布,即将以一种他们无法预料的方式,猛然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