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目光从那些麻木的华夏幸存者身上扫过,最终又落回到那些趾高气扬的外国士兵脸上。
这里的确存在着区别对待,而且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征服者对被征服者的蔑视。
但仅仅如此,还不足以让林风立刻掀起一场屠杀。
毕竟,云枫基地内部同样存在森严的阶级,山上的核心成员与山下的普通幸存者,本就生活在两个世界。
不公,是末世的常态。
他暂时压下心中的杀意,带着姜离和那个已经快要虚脱的翻译官,朝着矿区深处人声最鼎沸的交易区走去。
姜离用一块灰布蒙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冷如寒星的眸子。
即便如此,她那即便在宽大衣物下也难掩的傲人曲线,以及行走间那股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飒爽英气,依旧像磁石一样,吸引了所有雄性的目光。
口哨声此起彼伏,轻佻而刺耳。
几个正在路边抽烟的日本兵更是直接站了起来,用一种毫不掩饰的、黏腻的目光上下扫视着姜离,嘴里用日语说着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其中一个胆子大的,甚至嬉皮笑脸地就想上前搭讪。
姜离的脚步顿住了,蒙着脸的布下,嘴角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提剑的左手已经握紧。
然而,没等她发作,那个日本兵的同伴眼尖,一把拉住了他。
他们的目光,落在了林风身后那个翻译官的身上。
那个年轻人穿着一身破旧沾血的菲国军装,此刻正低着头,身体控制不住地筛糠般颤抖,亦步亦趋地跟在林风身后。
那姿态,比最卑微的奴仆还要不堪。而他看向林风背影的眼神,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这种恐惧,远比看到他们这些手持武器的士兵时要浓烈百倍。
几个日本兵交换了一下眼神,脸上的淫笑收敛了些许,多了一丝审视和忌惮。
他们虽然嚣张,但不是傻子。能让一个菲国士兵吓成这样,前面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男人,绝不简单。
他们骂骂咧咧地让开了道路,只是目光依旧不怀好意地在姜离身上流连。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此平息。
林风全程没有回头,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动静。
他带着两人穿过肮脏的街道,来到了一片由窝棚和地摊组成的交易区。
这里的“繁荣”带着一股腐烂的气息。
空气中混杂着劣质烟草、汗臭和某种食物发酵的酸味。
地摊上摆放的货物五花八门,各种扳手铁锤等工具,发黑的面包、压缩饼干等,甚至还有人兜售着几只肥硕的老鼠。
交易的方式也不全是以物易物那么原始。
林风看到一个男人用一把崭新的工兵铲,从一个摊主手里换来了一小袋亮晶晶的金属滚珠。
那滚珠只有金豆子大小,似乎是某种机械上的轴承。
“那个叫‘希望珠’,也是这里的货币。”
身后的翻译官见林风似乎对此感兴趣,赶紧小声解释道。
“这些都是矿区冶炼厂统一生产的,只有陈老板的嫡系部队才能接触到生产线,外面的人根本仿造不出来。”
“除了食物,黄金白银也是硬通货,但那个只有军官和……大人物们才用得起。”
陈天雄,林风默念着这个名字。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利用矿区的工业基础建立起一套独立的货币体系,这家伙确实是个有脑子的枭雄。
若不是他和云梦泽那桩惨案脱不了干系,林风甚至会生出几分招揽之心。
可惜,是个该死的。
他收回思绪,继续在市场里闲逛,目光像一台精密的扫描仪,记录着这里的一切。
绝望、麻木、为了活下去而抛弃一切尊严的挣扎……这些情绪如同病毒般在空气中蔓延。
很快,一栋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建筑,出现在他的视野尽头。
那是一栋刷着刺眼红漆的三层小楼,应该是原先矿区的某个办公楼改造的。
在周围一片低矮破败的窝棚映衬下,显得格外突兀和奢华。
小楼的入口上方,用霓虹灯管歪歪扭扭地拼凑出三个大字——买春楼。
尽管是白天,那粉红色的灯光依旧在闪烁,散发着一股廉价而暧昧的气息。
楼门口,一个体态臃肿、化着浓妆的老女人,正四仰八叉地陷在一张宽大的真皮沙发里。
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用一双精明的三角眼,懒洋洋地扫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那眼神像是在菜市场挑拣牲口。
在她身后,四个身材魁梧的打手靠在墙边,叼着烟,肆无忌惮地聊着荤段子,不时发出一阵哄笑。
姜离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浓浓的厌恶。
这种地方,让她从生理到心理都感到极度的不适。
林风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冷了几分。
他脚步未停,径直朝着那栋小楼走去。
还没等他们靠近,沙发上的那个老鸨就像是闻到了腥味的猫,眼睛瞬间就亮了。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了林风。
干净得体的衣着,从容不迫的步伐,以及身后那个虽然蒙着面,但身段婀m娜到极致的女人。
这一切都明明白白地昭示着,这是一条大鱼!
“哎哟!”
老鸨将手里的瓜子壳一把甩在地上,肥硕的身躯以一种不相称的敏捷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她随手拍了拍旗袍上的瓜子皮,脸上瞬间堆满了菊花般的谄媚笑容,扭动着水桶腰,便朝着林风“扑”了过来。
甩在地上的那些瓜子,还没落地,几个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的小孩便如同饿狼般从角落里冲了出来。
跪在地上,用黑乎乎的小手飞快地将那些带着口水和泥土的瓜子仁一颗颗捡起,塞进嘴里。
余光瞥到几个打手即将起身时,连忙将地上的瓜子混着瓜子皮呼噜到一块。
然后在打手骂骂咧咧的驱赶声中,捧着沾满尘土的瓜子远远跑开。
老鸨回头看到这一幕,嫌恶地“呸”了一声,撇了撇嘴。
但当她再次转向林风时,脸上又立刻挂上了那副热络到发腻的笑容。
“哎哟,这位老板,面生得很呐!”
她凑到林风面前,一股劣质香水混合着口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第一次来我们岭北吧?看您这气度,就不是一般人!快,里面请,里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