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师傅被他这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弄得哭笑不得。
摊开手，一脸为难：“没了，真没了。锅里剩的边角料全都给你浇饭里了。”
李洋捧着空碗，不死心地往锅里探头看了看。
果然只剩下些浓稠的汤汁。
他咂了咂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遗憾。
把碗递回去时还不忘叮嘱：“刘师傅，这饭绝了！明天，不，下次你们再做，可得给我留一大碗！”
“李哥，这饭要是拿到厂门口卖，六毛钱一碗，你买不？”林晚看准时机问道。
“六毛？”李洋抬眼看向林晚。
毫不犹豫地说：“买！怎么不买！就这味道，别说六毛，八毛我都乐意！”
他这话一出口，作坊里最后一点疑虑也被彻底打消了。
赖春生激动得搓着手，凑到林晚跟前：“妹子，听见没！李哥都这么说了，这事儿准成！咱们啥时候去找马主任？”
“明天一早我就去。”林晚心里已经有了完整的计划，“但不能空着手去。”
她转身，从挂在墙上的布包里拿出纸和笔。
“刘叔，咱们得把卤肉饭的成本和配比先算出来。”
“一份饭用多少米，多少肉丁，浇多少卤汁，定价多少，预估利润多少……这些都得写得明明白白。”
“我们是去申请政策，不是去添麻烦，方案越详细，马主任才越好点头。”
刘师傅一听，立马来了精神，和几个徒弟凑在一起，开始仔细盘算。
李洋看他们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突然有些懵，连忙问道：“小嫂子，听你这意思，咱们的生意有变？”
林晚把自己的想法和最近的收益情况详细地跟他说了一遍。
李洋听得下巴都惊掉了。
他们从开业到现在，短短三天时间他们的纯利润已经接近四百块了。
李洋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在原地来回踱了两步。
“小嫂子，我就知道跟着你干准没错。”
说完他一屁股坐回凳子上，神情严肃了起来。
“小嫂子，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投机倒把的风险，确实有。但是你找马主任这个路子，走对了！”
“但是吧……”李洋话锋一转，表情变得更加凝重，“光走对这一步，还不够稳。”
刘师傅停下和徒弟的讨论，关切地望过来。
林晚也看向他，示意他继续说。
“马主任是街道的领导，她点头，咱们在街道这一亩三分地里，确实能横着走。可万一呢？”
李洋伸出手指，在桌上点了点，“万一有哪个眼红的，或者哪个不开眼的，绕过街道，直接捅到上面去呢？比如，工商局。”
工商局三个字一出，刘师傅的脸色明显变了变。
那是正儿八经管市场经营的部门，权力比街道大得多。
“咱们这个加工小组，性质上还是集体企业，没有独立的营业执照。”
“在供销社卖东西，那是供销社的销售行为，咱们只是供货方。”
“可咱们自己推着车出去卖饭，这就叫自主经营了。”
李洋的分析一针见血，“没有执照的自主经营，说你是投机倒把，一点都不冤。”
刘师傅走了过来，小声的嘀咕了一句：“那……那这饭还能不能卖了？”
“卖！为什么不卖！”李洋一拍桌子，斩钉截铁，“所以，我才说要双保险！”
他摸着下巴思忖了片刻，才看着林晚说：“小嫂子，明天你去找马主任，我陪你一起去。”
“咱们不光要让她点头同意，还要让她以街道集体企业的名义，帮咱们向上头打个报告。”
“打什么报告？”林晚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就打申请‘个体工商户营业执照’的报告！”
李洋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咱们不搞偷偷摸摸的便民餐车，咱们要搞就搞个光明正大的‘红星快餐’！”
“有了那张盖着工商局红戳的纸，谁来了也甭想找咱们的茬！”
这番话，像一道惊雷，在众人脑中炸开。
如果说林晚的计划是“曲线救国”。
那李洋的提议，就是要把这支队伍直接变成“正规军”！
刘师傅激动得手都有些抖，他扶着桌子，连连点头：“对！对！有了那张执照，咱们就是国家承认的买卖人，心里踏实！”
“不过，这……这个体户执照，好办吗？”刘师傅激动过后，又有些忐忑。
“不好办。”李洋坦言，“现在政策刚有点松动的苗头，但批得非常严。不过，”
他看向刘师傅，嘴角咧开一个自信的弧度，“我有办法，只要马主任那边能帮着打报告，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了。”
“我不能光拿钱不干活儿不是。”
李洋这番话，彻底点醒了在场的所有人。
“对，就得双保险！”林晚站起身来，“咱们各司其职，争取早点把证办下来。”
一时间，所有人的热情空前高涨。
第二天一早，林晚没有和刘师傅一起去加工坊。
而是顶着一对黑眼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李洋。
顾老爷子见到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担心地问道：“丫头，这是咋了？是不是小川不在，没睡好？”
林晚被顾老爷子问得一愣。
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就是昨晚写方案，睡得有点晚。”
正说着，李洋就骑着他那辆二八大杠，一阵风似的冲进了院子。
“小嫂子，走，咱们去会会马主任！”他把车一停，满脸都是准备大干一场的兴奋。
林晚站起身，犹豫了半晌，从布包里掏出一沓写得密密麻麻的纸，递了过去。
“李大哥，那个……要不你还是先看看这个吧。”
李洋接过来，只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十分精彩。
他把那几页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又凑到眼前仔细辨认，最后憋出一句：“小嫂子，你这……是跟哪个开药方的大夫学的？”
林晚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她有些底气不足地嘀咕了一句：“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练嘛。”
林晚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顾凛川写的字。
以前他帮自己写的那些计划书，光是看一眼，就觉得这事儿能成。
再看看自己这手鸡爪子刨出来的字，别说让马主任点头了，恐怕人家连看下去的耐心都没有。
“这不行啊小嫂子。”李洋把那沓纸拍在桌上，愁眉苦脸，“咱们这是去申请政策，这方案交上去，人家还以为咱们是闹着玩呢。”
“我知道。”林晚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这可是她写的最能见人的一版了。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顾老爷子戴上自己的老花镜。
把李洋手里的几张纸拿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