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天佑的指尖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清脆的声响落定瞬间，屏幕右下角弹出提示框：
【申报材料已成功提交至省生态环境厅项目库】。
他没有起身舒展紧绷的肩背，也没有如释重负地松一口气，只是缓缓合上笔记本电脑，
目光落在桌面那份刚打印好的《京州新区环保准入标准建议稿》上,
纸张边缘还残留着打印机的余温，指尖触碰到时，能清晰感受到那点暖意顺着神经末梢蔓延开来。
半小时前，两份关键信息几乎同时抵达他的加密终端。
网信办的反馈函以红头文件形式呈现，明确标注 “密级：内部”，
正文写道：“赵家操控水军散布环保政策谣言的证据链已被采纳，相关账号共计 127 个，已依法批量封禁”；
与此同时，国土厅档案科的异常调阅记录通过内部安全通道传来，Excel 表格里的文件编号 “hJ-2024-031” 格外刺眼.
那正是新出台环保政策的配套实施细则草案，
而昨夜加班至凌晨两点的赵德汉二世，在系统日志里留下了三次修改环评材料的操作痕迹，
时间戳精准对应到凌晨 1 点 07 分、1 点 23 分、1 点 51 分。
“讲真，他们还是太心急了。”
祁天佑拿起手机，拨通郑归的电话，语气里听不出波澜，
“立刻把近三年京州所有工业排污数据导出来，重点标光明化工园、老冶炼厂和大风厂旧址的排放峰值时段，
我要看到可视化热力图，越详细越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键盘敲击声的背景音，随后是带着犹豫的回应：
“现在？这个点数据中心的值班员可能已经换班了……”
“就是现在。”
祁天佑打断对方，话音刚落便挂断电话，转手在协同办公软件上发起远程会议邀请。
三分钟后，屏幕上陆续亮起三个窗口：
孙连城穿着皱巴巴的浅灰色衬衫坐在画面中央，背景是区政府办公室的铁皮文件柜，柜门上还贴着 “环保督查资料归档处” 的黄色标签；
郑归蹲在法学院资料室的角落，怀里抱着一台外壳磨损的老旧笔记本，头顶的灯管忽明忽暗；
祁同伟则站在一处工地入口，安全帽的带子还挂在脖颈间，身后能看到 “施工区域，闲人免进” 的蓝色警示牌。
“赵德汉想抢政策红利，这步棋走得太急。”
祁天佑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将实施细则草案的截图投到共享屏幕上，
“他要把旧城改造项目包装成‘绿色低碳示范工程’，想走特批通道绕开常规审核。但我们比他快一步 。
国家新政里‘优先支持具备污染治理基础的老工业区转型’这句话，就是我们的突破口。”
孙连城皱起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的文件边缘：
“可我们没拿到实施细则全文，申报材料里的政策依据怎么写？万一审核时被挑出漏洞……”
“全文已经拿到了。”
祁天佑点开一份加密文档，解锁界面弹出 “指纹 + 密码双重验证” 的提示，
他按上指尖后，文档首页的 “高育良办公室非公开附件” 字样清晰可见，
“第十七条写着：‘生态修复类项目可享受财政补贴前置拨付’。我们的申报方向必须改，
不再提‘产业升级’，而是主打‘工人安置与环境治理一体化模式’，把政策红利和民生需求绑在一起。”
郑归突然翻动手里的资料，纸张摩擦声透过麦克风传来：
“大风厂那边还能动员一批退休职工联署支持，我上午联系过工会主席，他们愿意出证明，
就说新园区能提供至少 200 个再就业岗位，还能解决部分职工子女的实习问题。”
“对，就这么做。”
祁天佑点头，目光扫过屏幕里的三人，
“把职工联署信和再就业可行性报告附在申报书后面，案例要具体到人名和岗位，数字要硬 。
比如土壤修复的面积、预计减排量、培训课程的具体内容，这些都得有第三方机构的盖章证明。
孙区长，你今天必须把材料递上去，赶在其他区之前完成系统录入，抢占审核先机。”
孙连城的犹豫更明显了，他叹了口气：
“纪委那边…… 会不会觉得我动作太猛？
上次推行‘环保一票否决制’，就有领导私下说我‘只顾环保，不顾经济’，说我不稳重。
这次要是再抢头彩，会不会被盯上？”
“现在没人敢拦你。”
祁天佑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过去两年，光明区环保领域零新增违纪案件，这个数据刚刚以案管室名义通报全省。
你想想，谁会公开反对一个既干净、又有实际成效的试点？就算有人想挑刺，也得先看看自己手里的账本干不干净。”
会议结束后，祁天佑切换到加密通讯线路，拨通陈岩石养子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对方没有多余的话，只清晰地说了七个字：“函件已发，路径安全。”
下午一点十七分，省环保厅官网的 “政策通知” 栏目更新，红色加粗标题格外醒目：
《关于受理首批省级环保示范项目申报的通知》。
不到十分钟，祁天佑的手机震动，是孙连城发来的短信：
【材料已签章，正在扫描上传，扫描件已同步至您的加密邮箱】。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的战术板前。
那块白板上贴满了京州各区的地图碎片、政策条文摘录和关键人物关系图。
他拿起红笔，在 “光明区” 的位置重重画了个圈，又在旁边写下 “‘环保一票否决制’复制推广可行性评估” 一行小字，字迹遒劲有力。
手机再次震动，是林华华发来的图片。图片里是一张便签纸的复印件，上面的字迹潦草却能辨认：
“A 类环保举报压三个月，Gdp 考核指标优先”。
附在旁边的笔迹鉴定报告显示，这行字出自赵德汉办公专用的皮质记事本。
祁天佑没有犹豫，立刻将图片和鉴定报告转发至省纪委的匿名报送平台，并添加标签：
“某厅级单位干预环保执法实证材料”。
傍晚六点零四分，电脑的系统提示音响起。孙连城发来一张截图，截图里的申报系统页面显示：
【您单位提交的 “京州光明生态复兴计划” 已通过初审，进入专家评审环节】。
祁天佑盯着那行字看了五秒，指尖在鼠标上悬停片刻，随后打开邮箱，将《京州新区环保准入标准建议稿》作为附件加入群发队列。
收件人列表里，省发改委、住建厅、财政厅的相关业务处室负责人赫然在列。
他将发送时间设定为第二天早上八点整，恰好是各单位上班后的第一时间。
此时，京州市政府大楼顶层的会议室里，气氛正剑拔弩张。
几名副局长围着投影屏争论不休，投影上显示的正是各区申报项目的汇总表。
一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指着 “光明区” 一行，语气带着不满：
“光明区这个方案太取巧了，把工人安置扯进来，明显是在蹭政策热度！生态修复项目就该聚焦环境治理，扯民生算怎么回事？”
另一人冷笑一声，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
“取巧？人家的数据齐全到每个排污口的监测记录都有，流程合规得连总工会都盖了章，你说人取巧？
倒是你们区那个‘智慧新城’项目，上个月就催着补环评报告，到现在还没交上来，也好意思说别人？”
话音未落，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孙连城走了进来。
他手里拎着一个牛皮纸袋，袋口用红绳系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各位领导。”
他把牛皮纸袋放在会议桌上，推到众人面前，
“这是最新补充的材料，里面有原大风厂片区土壤修复进度的第三方检测报告。
检测机构是省环境监测中心指定的，还有首批拟安置工人的技能培训名单，每个名字后面都附了身份证号和原岗位信息。
请过目。”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没人伸手去拿那个纸袋。
孙连城也不在意，转身准备离开时，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 “难得糊涂” 书法匾额。
他停顿了一下，伸手将匾额摘下来，卷好后放在旁边的空椅子上。
第二天早上，当工作人员打开会议室门时，发现原来挂匾额的位置，贴上了孙连城自己写的八个字：
“绿色发展，责无旁贷”，
字体是刚劲的楷书，用蓝色胶带固定着，格外醒目。
而在国土资源厅副厅长办公室里，赵德汉二世正用力撕扯着半张环评修改单，纸屑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像一片片破碎的雪花。
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往下滑，浸湿了白色衬衫的领口，贴在皮肤上格外难受。
桌上的座机突然响起，尖锐的铃声打破了室内的压抑，来电显示上 “赵瑞龙” 三个字让他的身体瞬间僵住。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低沉却带着怒意的声音：
“为什么又是祁天佑他们抢先？实施细则你不是早就拿到了吗？”
赵德汉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窗外的暮色越来越沉，办公室的玻璃映出他扭曲的脸，眼底满是慌乱和不甘。
此时的祁天佑，正坐在四合院的地下指挥室里。
这里是他的 “秘密战场”，四周的屏幕上显示着各种数据：
左侧是项目申报系统的实时监控页面，绿色的 “已通过初审” 字样在屏幕上闪烁；
右侧是全省环保政策动态追踪图谱，红色的预警线标注着各地可能存在的政策漏洞。
突然，一条新增信息跳了出来，标题用加粗的黄色字体显示：
【省环保厅召开紧急会议，讨论 “环保一票否决制” 推广范围，拟将光明区列为试点】。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已经凉了，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节奏稳定而从容。三分钟后，他低声说了一句：
“讲真，风来了，就得把帆拉满。”
话音刚落，电脑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一个红色的警报框弹出：
【检测到外部 Ip 尝试访问申报后台数据库，来源地址归属省国土厅内网段，已触发防火墙拦截机制】。
祁天佑没有立即操作，而是打开了一个隐藏文件夹。
里面存放着过去七十二小时内所有关键节点的操作日志备份，每个文件都标注了时间戳和哈希值。
他选中最新一条记录，右键点击【增量同步至云端司法存证平台】，弹出的确认框里，“存证机构：省公证处” 的字样清晰可见。
下一秒，旁边的打印机自动启动，吐出一页纸。
纸上是一串由字母和数字组成的编码，末尾精准标注着时间戳：2024 年 6 月 5 日 19:47:23。
祁天佑伸手拿过桌上的翡翠镇纸，轻轻压在纸张的一角。
灯光下，翡翠扳指泛着温润的幽光，与纸上冰冷的编码形成了奇妙的对比。
地下指挥室里很安静，只有电脑风扇的轻微声响，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蝉鸣，预示着京州的夏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