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虎儿挥动护手双钩正要奔黄九龄刺去,突然跳出一人,哈哈笑道:“胆大贼子,竟敢在这里撒野,你还不快快把钩放下受擒!”黄九龄也来了劲儿,站在旁边直喊:“这就是恶贼窦尔敦的狗崽子,快快给我捉住他,将他碎成万段,留着脑袋进京领赏!“虎儿抬头看时,此人身材高大,膀乍腰圆,赤红脸膛,花白胡须,年在六旬开外,掌中一把铁折扇。虎儿心中纳闷,哪儿杀出个老头来,黄九龄他爷爷吗?不像,黄三太早死啦,到底是谁呢?
此人乃是开封裕德总镖局,总镖头徐文灿,他本是李景昆的师弟,当年在献县比武时,李景昆曾带他参加了那次比武会,那时他的功夫尚未到家,见到各地练家子均败在金顶山群英之手,也没敢上场。后来,李景昆死在了窦尔敦手中,徐文灿为给师兄报仇雪恨,闭门不出,苦练了一手独门功夫,在武林中也称得一号人物,近二十年来,他所保的镖从来没有丢失过,不是没人敢劫,凡劫他镖之人均败于他手。因此长城内外,大江南北,只要在杏黄旗上标有“徐”字的镖旗,皆予让道,这样一来,徐文灿就出了名啦。
他怎么到天津来啦?原来,黄天霸在天津摆擂台时,就派人拿上名帖前去请他,并言明以七万两雪花白银相赠,当时,徐文灿觉得这七万两雪花银不是小数,就答应下来了,不过他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不以镇擂名义出现,以免得罪了黑白两道上的朋友,日后不好走镖。只是在擂台上有人逞狂时,他以打抱不平的名义出现。黄天霸答应了他的要求,一开擂就把他请到了天津卫。黄天霸摆擂的目的十分清楚,一个是摸清绿林各门派的底码,一个是为了清除窦尔敦的余党,再就是煞住少林派的武威,可在整个擂期之中名人高手并未出场,黄天霸没达到目的,很不痛快,徐文灿没露一手也不大高兴,不过七万银子算是捞到手了,只好听从黄天霸调遣。今黄天霸去分水娘娘宫降香,把这徐文灿安排在了分水娘娘宫外围,为此徐文灿很是不快,以为黄天霸这是瞧不起他,黄天霸看出了他的心思,便劝道:“徐兄不必误会,当年赤壁之战,诸葛孔明把张飞、赵云等人都安排到重要地方,唯独派关羽去华容道,当时关羽也不高兴,以为曹操不会走那条狭窄的山路。结果曹操还真从那儿过了,这都是诸葛亮的计策。如今派你守娘娘宫外,捉住的必是有名望之人,你想,武功平常之人在庙内就会被擒,只有那些高手才能蹿出庙外,到那时,你便英雄有用武之地了。”徐文灿觉得黄天霸说得有理,这才应命而去。
眼下,徐文灿碰上了窦尔敦的儿子虎儿,又高兴又失望,高兴的是拿住窦虎儿可以给师兄李景昆报仇,而且,窦尔敦的儿子又是黄天霸悬赏捉拿之人,擒住后又可捞它一笔银子;失望的是窦虎儿不过是个十五、六的小孩子,捉住也露不了多大脸,一旦失手杀了,恐怕又引起绿林上的记恨。也罢,吃荤总比吃素强,即使拿住个小孩子也比两手空空好。所以当下让过黄九龄,拦住窦虎儿,喝道:“胆大贼子,休得逞狂,待老夫教训教训你”虎儿正在火头上,也是他初生牛犊不怕虎,把双钩一摆,喝道:“快给小爷爷闪开一条路,如若放走了黄家狗患子,小爷爷跟你算不清的帐!”徐文灿哈哈笑道:“人不大,口气倒不小,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不问问老夫是谁,你老子在世时或许能与我比个三招两式,你这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吹得哪家大话!”这徐文灿有点倚老卖老,他说虎儿吹大话,其实他吹的口气也不小。不过倒提醒了虎儿,于是开口问道:“你这老家伙叫什么玩意儿?怎么说话这么难听,牛不是吹死的,有本事和小爷爷比划比划!”徐文灿哈哈大笑:“好小子,有你的,站稳点,老夫要说出姓名来,别把你吓一溜跟头。你爷爷乃是河南开封裕德镖局总镖头徐文灿是也,绰号人称铁扇仙。”虎儿听后骂道:“呸!不要脸的老混账,那么大年纪还起个女人名字!”原来,虎儿记得《西游记》中的铁扇公主是个女的,这铁扇仙也必定是个女人名。徐文灿唰地一声从袖中抽出一把折扇,迎风一晃,喝道:“胆大贼子,还不受缚,更待何时!”虎儿根本不听那一套,挥动双钩,当头便刺!”徐文灿轻轻一闪,并不接架,笑道:“与我动手,你还差点,没别的,爷爷先让你三招!”虎儿骂道:“呸,去你的吧,老杂毛,小爷爷不吃你的让饭!”说着挥钩便打,转眼三招已过,徐文灿嘿嘿笑道:“小子哎,该爷爷的啦!”说罢反手将手中折扇一抖,直点虎儿前胸,虎儿身体灵巧,转身躲过,徐文灿将手中扇子展开,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指上打下,指下打上,折扇中的每条梁子都是点穴的家什,双手并用,扇掌交替,徐文灿的这种怪兵刃虎儿还是第一次碰上,不由得有些手忙脚乱,虎儿一看自己的功力敌不过对方,便改用芥子钩法,把身子护住,这须弥芥子本是佛法中的一句禅语,其大意是藏须弥于芥子,就是把偌大的须弥山可以藏在芥子之中。用到武功上就是缩小防护范围,使其外来兵刃不能近身。这一招还真灵,徐文灿攻了二三十招,竟没沾着虎儿的一根汗毛。徐文灿不由急躁起来,心想,凭自己的功力,三招两式就可以取胜,没想到这个毛孩子竟如此扎手。想到此处,猛然改变招式,围着虎儿如旋风一般,铁扇呼呼生风,虎儿见这铁扇如此厉害,突然想起了父亲传给他的地趟钩法。猛然就地一滚,双钩一招风扫残叶向徐文灿的双足扫去。这一招又疾又狠,只要捎着双足必断。徐文灿不敢怠慢,双足点地跳起一丈有余,接着便是一招雄鹰觅食,直奔虎儿扑去。不觉二人又战了二三十个回合。徐文灿恼羞成怒,铁扇一按,十几只短箭向虎儿射去,虎儿大惊,心说:我命休矣。
就在这一刹那间,只见金光一闪,一片铮铮响声,短箭均被扫落在地,徐文灿纵身向后一跃,定睛看时,面前站立一人,身材魁梧,膀大腰圆,三十岁有余,颔下微须,白净面皮,五官清秀,头戴武生巾,身穿兰缎子箭袖,掌中一口宝刀。就听他轻蔑地一笑,说道:“就凭裕德徐总镖头的功夫,对付一个孩子,还要暗器,难道不觉有损威名吗?”一句话把徐文灿说了个满脸通红,随恼怒道:“你是何人竟敢多管闲事,既知某家名头,还不早早闪开!”那人大笑道:“怎么,连你家大太爷也不认识了,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即然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某家便是黄天霸久拿不到,江湖上人称双飞燕的马宏。在下早就听说过你那把破扇子有两下子,今天竟被一个孩子破了五六十招,看来也不过如此,我劝你要自知、自爱、自重,趁着没人知道赶快离开此地回你的河南,这便是你的运气,倘若赖在这儿不走,恐怕你就要陪着黄天霸一块奔阎罗殿挂号去了。”马宏虽是良言相劝,可徐文灿哪里听得下去,一来这么多年他还没遇到对手,二来他拿了黄天霸的银子,不能不替人家卖命,三来马宏这话也太瞧不起人了。因此,他顿时心头火起,厉声说道:“少说废话,大概你还不知道我徐铁扇的厉害,今日有言在先,你若赢了我手中这把扇子,我徐文灿跺脚就走,若是赢不了时,别说老夫不够朋友!”说罢把扇子一横。马宏微微一笑,回头对虎儿说:“大侄子,你站在一旁不必动手,等会儿我把老家伙的眼珠抠出来给你当球儿玩儿!”语毕唰地抽出钢刀,一招横舟飞渡,照定徐文灿拦腰便砍,徐文灿闪身躲过,就势一招雄鸡鹐食,铁扇直点马宏手腕,马宏冷笑一声,回首就是一刀,瞬息之间一连五刀,徐文灿大惊,暗想,此人果然厉害,无怪当年在济宁州,黄天霸、褚标、关太、计全、何路通等十一人也未能将他拿住,真是名不虚传,我若不小心,只怕是要败于他手。此时就见马宏钢刀一指,直取徐文灿面门,左掌猛起又击他的前胸,脚尖向上一提,直奔徐文灿裆中,马宏这一怪招,同时连攻徐文灿上中下三路,徐文灿只好用燕青十八翻,躲开三招,滚出一丈开外。二人扇来刀去,不觉斗了七八十个回合,徐文灿的招式差不多用完了,心中很是焦急,可马宏却打得沉着镇定,步步紧逼,眼看就要把徐文灿逼到绝处,徐文灿心想,我及早逃走方为上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于是虚点一扇转身欲走,就在这时,黄九龄一旁叫道:“徐爷别走,不要放了两个贼子,捉住他们我给你在爹爹面前请功!“徐文灿听了如梦方醒,心说我要走了,银子捞不到手是小事,黄天霸岂能饶我,倘若说我私下通贼,则有灭门之罪,那还了得,想到此处,把心一横,不走了,拼了吧!只见他把铁扇一甩,几枝毒箭如流星闪电般向马宏打去,马宏绰号双飞燕,专门能对付暗器,钢刀一晃,毒箭全部击落,口中骂道:“无耻老贼,竟然使用这种下流手段!”骂声未了,纵身跳到徐文灿跟前,一顿鸳鸯连环腿,把徐文灿踢了几个跟头,这回徐文灿可急啦,扬手又是一束毒箭,这一招确实厉害,一是数量多,二是速度快,他曾多次靠这种绝技取胜。马宏钢刀一抖,一招白鹤冲天,平地跃起两丈有余,就势在空中一折,猛扑下来,钢刀落在了徐文灿的脖子上,他本想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可又一转念,此人并无大恶,只不过是贪财而已,心中一软,手腕往旁边一错,就听咔嚓一声,徐文灿的右胳膊掉下来啦。虎儿乐啦,“快给我抠眼珠,我要当球踢呢!”马宏骂道:“混小子,还不快追杀黄九龄去!”虎儿这才恍然大悟,撤腿就追,可黄九龄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此时,徐文灿仍伏在地上,马宏取出金疮药给徐文灿敷上,止住流血。徐文灿面如金纸,摆晃着身子站立起来,面对马宏施礼道:“如若徐某不死,他年定有厚报!”马宏道:“但愿后会有期。”徐文灿踉踉跄跄地走了,有道是慈悲生祸害,马宏一时心慈不忍杀他,后来,徐文灿练就了一种独臂功夫,也断去马宏一臂,这是后话,不必细表。
再说秀姑、玉妹、法如方丈、飞来禅师等人在娘娘庙中奋力厮杀,黄天霸感到形势不妙,久战必败,他的黄眼珠一转来了主意,大声喝道:“所有众将听令,杀死一个贼人赏银一千两,活捉一个赏银三千。”他回头又命樊洪速回提督府,调五千兵马将娘娘庙团团围住,不准放走一个贼人。樊洪应命而去,正欲转身,突然飞来一片白云,迎头喝道:“为虎作伥的黑心贼,哪里走?”樊洪抬头一看,拦路者不是别人正是冤家对头白秀英,情知不好,但脸上却堆起了笑容,深施一礼道:“白女侠一向可好?小人这厢有礼了,当年曾有得罪,小人罪该万死,不过上有差遣,主命难违,还望女侠多多恕罪。”说罢又有一揖。樊洪明知不是白秀英的对手,动硬的必然送命,所以才换了一副乞求相,这便是光棍不吃眼前亏的信条。未等白秀英开口,黄天霸那里早气坏啦,厉声喝道:“无知狗才,竟然丢尽我黄家脸面,看我不宰了你!”说罢抡刀就砍。黄天霸之所以发这么大火,一来是樊洪卑躬屈膝丢了官家脸面;二来是因为樊洪为了活命把责任都推给了黄天霸,这岂不是出卖主人吗?所以挥刀就砍,未等他的刀落,秀姑、玉妹的剑早上去了,黄天霸只好又回头招架。樊洪见这阵势,更害怕了,站在白秀英面前一动也不敢动。白秀英道:“我来问你,当年在蓟州城诬陷我私通卧虎岭是怎么回事?谁的主意?从实招来!”樊洪心想,事关重大,不能实说,他刚要开口,白秀英又道:“如若欺骗我,先割掉你的鼻子,再剜去你的眼睛!”樊洪一听,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心说:坏啦,本来我就少了两个耳朵,若再割去鼻子、剜去眼睛那还了得。他正在思索,白秀英一晃宝剑,一道寒光在面前一闪,只吓得樊洪浑身筛糠,连连叫道:“白姑奶奶,亲姑奶奶,好姑奶奶,我说,我说,我全说,只求您老人家高抬贵手,留我一条狗命。”“少说废话,快讲!”“是、是,是黄天霸和计全在蓟州逛大相国寺时,遇到一位算命先生,他言说他们二位的克屋是一个姓白的女子,他们这才怀疑到你的头上,并决定暗算于你。”“谁的主意?”“黄天霸的主意。”樊洪推了个一干二净。那边,黄天霸与玉妹动着手,可樊洪的话却听了个一清二楚。不由气往上撞,他倒不是怕担责任,而是恨樊洪不该丧尽天良。口中骂道:“好你个狗才,真真气死我也!”他这一分心可不要紧,玉妹突然一招角虹贯日,鸳鸯宝剑寒光疾吐,唰地一声奔了黄天霸的颈嗓咽喉,黄天霸见剑已到面前,招架已是不及,急忙后退,就在这时,玉妹又紧跟一剑,哧地一声,锦袍又被刺了一个窟窿,幸有金甲护身,才没有伤着皮肉,黄天霸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张桂兰也吓得惊叫了一声。
此时,白秀英并未动手,仍在逼问樊洪:“我丈夫到底是怎么死的?”“这,小人不知∽∽”白秀英将手中宝剑一点,给樊洪的脸上开了一道血槽,顿时血如泉涌,“你到底是说也不说?”樊洪早吓得魂不附体了,“我说,我说,听说是在赴兴隆途中,计全斗不过李恕古,便射出一枝袖箭,李恕古一闪身,箭正中李昆李大人咽喉,当时气断身亡,后来怕白女侠明白真相,才让计全把李昆尸首早早成殓,运往沧州,所言句句实情,如有半句假话,小人甘愿受死。”黄天霸在一旁又恨又气,他恨的是樊洪不该端了他的老底,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何路通、计全和樊洪,何路通已死,计全已走,想不到樊洪这个多年的心腹把他出卖了,李昆之死是小事,欺君之罪难以摆脱;他气的是白秀英又来追问此事,要报杀夫之仇。于是破口骂道:“白秀英你这贱婆娘,竟敢助贼造反,看我取你脑袋!”说罢就要摆脱玉妹去杀白秀英。玉妹哪容他脱身,趁他分神之机一招燕子穿云,宝剑刺中了黄天霸的左臂。这一剑用的力气大了一点,咔嚓一声,剑锋刺穿了金甲,刺伤了皮肉,顿时鲜血流了出来。黄天霸急啦,回首就是一镖,这一镖,急如流星快似闪电,直奔玉妹面门打去,玉妹闪身躲过,哪知道又来两镖,这是黄天霸的看家本事,这两镖比第一镖更毒更狠,两道寒星呼啸而至,玉妹躲闪已是不及,眼看就要中镖,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得噗噗两声,两镖同时落地,黄天霸不由一惊,低头看镖时,见两只金镖被一条绒绳拴在了一起。原来,这是飞来禅师干的,别看飞来禅师正在迎战叶承龙,他的眼神却纵观六路,就在玉妹临险时,他袍袖一抖用出去了一条红绒绳,直奔黄天霸的双镖而去,这一手叫做飞龙吞星。娘娘庙内仍在激战,黄天霸及他的兵丁显然是居于下风,但仍未分出胜负,此事暂且不提。
回头再说说擂台之上,五行长老与八宝真人,从辰初斗到午未,已战了将近三个时辰,各种拳法,各种掌法,都已用遍,仍未见胜负,八宝真人修行眼一转,趁五行长老一拳打来之机,用掌一托笑道:“师兄,你我交手已三个时辰,看来再斗三天,也不过如此,我看咱们换一招吧!”五行长老笑道:“好,就依道友,你说比什么吧?”“比内功怎样?”“可以,但不知怎样比法?”但见八宝真人在擂台上划了两个碾盘大的圈子,两圈相距一丈五尺左右,八宝真人道:“我们各坐入一个圈内,以两枝香燃尽的时刻为,谁先离开圈子便算输如何?”五行长老暗想,这个老杂毛又要要什么鬼花招,我且看看他有何能为再做道理,于是应道:“道友说好便好,只是君子一言,不可反悔。”八宝真人道:“出家之人,不打妄语,师兄不必多心。”说罢进入一个圈内,盘膝而坐,双手放在两膝之上。五行长老看罢不由哼了一声,暗道:“怪哉,出家人打坐应当是双手合十,眼观于鼻,鼻观于心,如今这老道却是双目平视,双手藏于袖内,其中必有诡计,我且看他个究竟。当下也坐入另一个圈内,双手也拢于袖中,放在了双膝之上。二人静坐片刻,五行长老忽觉得有一股强劲的力量从迎面推来,而且带有一种阴寒之气,虽无风声,却寒似数九隆冬,浸人骨髓,寒人筋脉,五行长老哎呀一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