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只要闲下来，伊卡洛斯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清晨的吻。
遐蝶泛红的脸颊，微颤的睫毛，还有唇上柔软的触感……
唔……完了，我怎么能这么下头？！
每到这时，他就会下意识地伸出双手，连脸带眼睛一起捂住，仿佛这样就能遮住自己发烫的脸颊和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指缝里泄出的笑意藏不住，带着点傻气，又满是藏不住的欢喜，像个偷到了糖果的孩子，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悄悄甜了好一会儿。
但同样的，卡厄斯兰那的话也在他心里留下了很深的刻痕，就导致在外人眼里，他就跟精神分裂了一样，一会哭一会笑的。
就比如现在。
伊卡洛斯跟在风堇和丹恒身后，一步步踏上树庭的石阶。
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下来，在地面投下晃动的光斑，空气中还弥漫着黑潮袭击后的破败气息。
他们此行是为了再次获得天空一族先祖的助力，为搭建彩虹桥、挑战逐火最后的大敌天空泰坦艾格勒做准备。
可走着走着，丹恒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身旁的伊卡洛斯不知在想些什么，嘴角微微扬着，眼神有些发飘，偶尔还会低头抿嘴笑一下，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跟平日里沉稳干练的模样判若两人。
又偶尔会紧皱着眉头，思索什么难事，让他想的头疼，甚至薅头发。
丹恒忍不住悄悄叫一下风堇，朝伊卡洛斯的方向瞅了眼，语气里带着真切的担忧。
“风堇……大夫，他没事吧？”
这次他连平日里习惯的“小姐”都没叫，直接改称“大夫”，显然是真担心伊卡洛斯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
一个星核精在这就可以了，如果再出现一个来攻击他的精神状态，他担心自己迟早被同化。
风堇回头看了眼兀自傻笑又傻哭的伊卡洛斯，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拍了拍丹恒的胳膊，语气轻松。
“丹宝就放心吧。”
她见丹恒皱着的眉梢松动了些，才继续说道，“伊宝这是跟蝶宝那几天待得太久了，待得太开心，一时没缓过来呢。”
“至于那股伤心劲，可能是因为他自己太过腼腆没抓住蝶宝给的机会，这会黯然神伤吧。”
丹恒愣了愣，顺着风堇的目光看向伊卡洛斯。
他这才恍然，原来不是精神问题，是……恋爱脑？
so，他上一世也这样吗？冱渊君这么放心他来罗浮当白露的老师？
丹恒老师的脑袋瓜子里大大的疑惑。
好在，没一会伊卡洛斯就注意到了丹恒那……无奈的眼神，就很快恢复正常了。
树庭深处静谧异常，只有风穿过枝叶的轻响。风堇捧着搭建彩虹桥所用的盒子，低声念诵着古老的祈语，与先祖们的魂魄交谈着，收集着先祖们留存的祝愿。
那些凝聚着天空一族信念的力量，将是对抗泰坦的重要助力。
不远处，丹恒与伊卡洛斯正各自忙碌着。
他们手里握着净化用的符纸，沉默地清理着角落里残存的黑潮痕迹。
那些扭曲的暗影在符纸的金光下渐渐消散，留下干净的石面。
偶尔发现散落的卷轴或石板，他们便会拾起来翻看，确认是否有遗漏的重要资料，动作默契，却几乎没有交流。
两人本就不是爱热闹、善言辞的性子。
丹恒素来沉静，眉宇间总带着点疏离的淡漠，唯有在处理事务时才显露出专注；
伊卡洛斯虽比丹恒稍显温和，却也习惯了将心思藏在沉稳的表象下，不善多言。唯有在关系特别好的人面前才会展露内心的小九九。
伊卡洛斯清理完一处暗痕，抬头看向丹恒，对方正好也抬眼望来，两人对视一眼。
丹恒先打破了沉默，目光落在远处摇曳的树影上，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
“最近睡得好吗？”
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我是说独自睡得时候。”
这话听着寻常，伊卡洛斯却瞬间明白了。他们都是持明，那些关于前世的碎片、转世的纠葛，是彼此无需言说的默契。
丹恒问的哪里是睡眠，分明是在问，那些属于“前世”的影子，是否又在梦里纠缠。
伊卡洛斯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里还残留着昨夜被褥的温软气息。他抬眼看向丹恒，坦诚道：
“有点……爱做梦。”
这话也不假，从在树庭求学时，就时不时梦到仙舟，最近因为卡厄斯兰那的一番话，梦也较之前频繁。
沉默在树庭里漫延了片刻，伊卡洛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侧头看向丹恒，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
“话说……牢景和白露你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吗？”
丹恒闻言皱了皱眉，露出一丝疑惑的神色。白露他自然是熟悉的，可“牢景”这个称呼，他却是头一次听说。稍一琢磨，他才试探着问道：
“是指景元将军和白露小姐吗？”
伊卡洛斯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应该是吧……”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语气里带着点恍惚，“我在梦里经常梦到他们。”
丹恒了然，对方似乎本能地还在意那里，倒是和当初的自己不一样。他放缓了语气，轻声道：“他们现在都在罗浮，过得还好，一切安稳，不用担心。”
伊卡洛斯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像是鼓足勇气才问出口。
“那，那个什么景元……我上辈子跟他没关系吧？”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别扭。梦里梦到景元的次数比白露多，有时是对方穿着铠甲在沙盘前推演，有时是并肩站在罗浮的城楼上吹风，画面清晰得不像幻觉。
再想到前几天给遐蝶吹头发时那莫名的熟练，景元不也是长头发吗？一个荒唐的念头突然冒出来：
自己上辈子该不会……是习惯给男人吹头发吧？
他完全忽略了另一种可能:他完全可以给小孩吹头。下意识就把吹头熟练的事跟牢景结合在一块了。
丹恒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探究，语气却很平静：“什么关系？据我所知，多半是同袍或朋友。”
伊卡洛斯松了口气，“那可能是我多想了……”他顿了顿，又追问，“那白露呢？我跟她又是什么关系？”
“似乎是师生关系。”丹恒回忆着零碎的信息，语气笃定了些。
“师生关系……”
伊卡洛斯低声重复了一遍，心里那块莫名的疙瘩渐渐解开，甚至生出点奇妙的感觉，“原来我上辈子也是老师吗……”
丹恒听着伊卡洛斯的话，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沉默地看着身旁的人，伊卡洛斯正望着树庭顶端的天光，脸上带着点对前世身份的释然，仿佛那些“同袍”“师生”的关系，真的能与这辈子的自己勾连起来。
这让丹恒心里泛起一丝异样。
身为持明，他们都清楚转世的意义。每一次转生，都是一次全新的开始，前尘往事如过眼云烟，与今生的“我”早已断绝。这是他，也是多数持明默认的理念。
可伊卡洛斯的话语里，却全然没有这种“割裂感”。他会为梦里的景元和白露牵挂，会因“上辈子可能是老师”而心生涟漪，甚至会纠结于前世与他人的关系。
丹恒猜不透这背后的缘由。是因为在这片土地上待得久了，想家了？还是说……他对这里的归属感渐渐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