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四章：一念混沌
神膳坊外，第五重云海之上。
暗金色的天幕低垂，肃杀之气凝如实质，将原本仙气缥缈的云海渲染成了一片冰冷的法则刑场。那五道暗金神铠身影矗立虚空，如同五座不可逾越的规则神山，仅仅是自然散发的威压，就已让方圆万里的神界修士心神剧颤，纷纷避退，不敢以神念稍加窥探。
裁决神卫！神帝意志最直接的执行者，神界铁律的化身！他们的出现，往往意味着尘埃落定，意味着不容置疑的终结。
为首那名手持暗金雷霆巨剑的裁决神卫，代号“刑一”，其冰冷的目光扫过，连空间都仿佛要被冻结、切割。他再次开口，声音不带任何情感波动，却蕴含着言出法随的恐怖力量：“违逆者，凌云。裁决已定，湮灭！”
“湮灭”二字一出，他身后的四名裁决神卫同时踏前一步，动作整齐划一，如同精密的神器构件。五股神王巅峰的磅礴神力瞬间联结，化作一道笼罩天地的暗金色法则囚笼，囚笼之上，无数细密的神纹流转，那是“禁锢”、“分解”、“净化”、“审判”、“终结”等多种至高法则的具现化！囚笼尚未完全落下，其下方的大片云海便已无声无息地湮灭成最基础的粒子，连带着其中的神膳坊建筑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防御神阵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崩溃。
百花神女花容失色，娇躯微颤，在这等裁决威压下，她这位神女渺小得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姬魑周身魔气被压制得几乎缩回体内，俏脸煞白，魔元与这纯粹的神界裁决之力天生相克，她受到的压制最为强烈。幽夜身化的阴影在剧烈扭曲，试图融入虚空，却发现周遭空间已被彻底锁死，固若金汤。赤燎更是瑟瑟发抖，若非凌云一缕气息庇护，恐怕早已被这威压碾回原形。
木黎长老刚冲出神膳坊，见到此景，顿时目眦欲裂，高呼道：“住手！刑一卫长！凌云道友于我生命神殿有恩，此事尚有转圜余地！”
然而，刑一那冰冷漠然的目光甚至未曾瞥向木黎，只是锁定着凌云，仿佛在看待一个即将被格式化的错误数据。裁决神卫，只遵神帝谕令，其余一切，皆可无视！
面对这足以让神帝初阶强者都严阵以待、甚至可能饮恨的裁决囚笼，凌云却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拙劣表演。
“声势尚可，可惜，徒具其形，未得其神。”他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失望，“所谓的裁决，就是这般蛮横的抹杀？连最基本的‘理’都不屑于讲？或者说，在你们看来，神帝的意志，便是这神界唯一的‘理’？”
他并未有任何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只是随意地抬起了右手，五指微张，对着那轰然落下的暗金色法则囚笼，虚虚一握。
没有绚烂的神光碰撞，没有震耳欲聋的能量爆炸。
在刑一那万年不变冰封般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他清晰地“看”到，在那白衣青年五指张开的同时，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凌驾于一切法则之上的力量弥漫开来。那并非任何一种已知的神力属性，非生非死，非光非暗，而是……混沌！
纯粹的、原始的、包容万物亦能衍化万物的混沌！
那蕴含着多种至高法则、坚固无比、足以轻易炼化神王巅峰的裁决囚笼，在接触到这股混沌之力的瞬间，竟如同骄阳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开始消融、分解！构成囚笼的法则神链寸寸断裂，然后被那股混沌之力同化、吸收，成为了它的一部分！
不是强行打破，而是……从根本上将其“归元”，复返混沌！
仅仅一个呼吸之间，那令众生战栗的裁决囚笼，便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唯有周围那片被湮灭的虚无云海，证明着它曾经存在的痕迹。
“什么？！”
“裁决囚笼……被化解了？”
“他用了什么手段？”
纵然是训练有素、情感被压制到极致的裁决神卫，此刻心神也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剧烈的震荡。他们执行裁决任务无数岁月，遭遇过反抗，见识过各种神通秘法，但从未见过有人能以如此轻描淡写、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将他们的联合裁决之术化为乌有！
刑一握紧了手中的暗金雷霆巨剑，面具下的脸庞第一次凝重起来。他意识到，眼前这个目标，绝非巡天殿情报中所描述的“疑似掌握特殊法则的域外神王”那么简单！
“裁决神力，净化异端！”刑一不再犹豫，低喝一声，巨剑轰然出鞘！
“铿——！”
剑鸣之声并非清脆，而是如同亿万道雷霆法则同时咆哮，又似无数神律条文在震颤！一道横贯天地的暗金色剑罡撕裂长空，剑罡之中，仿佛有无数虚幻的世界在生灭，每一个世界的毁灭，都代表着一种“违规”被审判、被终结！这是凝聚了裁决真意的一剑，锁定的不仅是肉身与神魂，更是目标存在的“概念”本身！
这一剑，已然触及到了概念层面的抹杀！
暗金剑罡所过之处，神界的空间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层层破碎，露出后面色彩斑斓却危险无比的时空乱流。恐怖的剑压让下方第五重云海的边缘开始崩塌，无数神山楼阁摇摇欲坠，若非有各自的神阵守护，早已化为齑粉。
木黎长老脸色惨白，这一剑的威力，已经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他甚至觉得，即便是生命神殿的殿主亲至，接下这一剑也绝不会轻松！
“凌云道友小心！”他忍不住惊呼。
百花神女、姬魑、幽夜等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尽管她们对凌云有着近乎盲目的信心，但这一剑的威势实在太过骇人。
然而，面对这概念层面的一剑，凌云的反应却让所有旁观者，包括出手的刑一，都陷入了更深的错愕。
他既没有闪避，也没有施展什么惊天动地的神通对抗，反而……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个玉质的调料瓶，对着那撕裂天地、蕴含着无尽审判意志的暗金剑罡，轻轻撒了点什么出去。
那似乎是一些闪烁着混沌星芒的粉末，像是将无数星辰碾碎，又融入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道韵。
【物品：混沌星尘（临时炼制）。功效：混淆概念，扰乱法则序列，赋予目标“无序”特性。评级：珍品。】系统的提示在凌云脑海中闪过。
在刑一以及所有感知到这一幕的神念看来，这行为简直荒谬到了极点！用调料……去应对裁决神卫的终极一剑？
但下一刻，荒谬变成了惊悚！
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混沌星尘，飘飘洒洒地融入了那道恐怖的暗金剑罡之中。
紧接着，那原本凝聚无比、代表着绝对秩序与审判的剑罡，内部仿佛被投入了无数颗微型的混沌炸弹！构成剑罡的裁决法则开始剧烈地冲突、扭曲、崩坏！剑罡的颜色从纯粹的暗金变得斑驳杂乱，其形态也从一道完美的弧光，扭曲成了如同孩童随手涂鸦般的怪异线条，其上生灭的审判世界虚影更是接连爆碎，发出无声的哀鸣！
尚未抵达凌云面前，这道足以斩灭神帝的概念之剑，便已自行崩溃、瓦解，化作一片混乱不堪的能量乱流，最终被周遭的混沌气息同化吸收，未能伤及凌云分毫。
“……”
天地间，一片死寂。
云海翻腾的声音消失了，远处神城传来的喧嚣消失了，甚至连法则流动的细微声响也仿佛被剥夺。所有目睹这一切的存在，无论是明处的木黎、百花神女，还是暗处那些被惊动的神界大能，都陷入了彻底的失语状态。
用……用调料瓶……撒了点粉末……就破掉了裁决神卫长的概念裁决之剑？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力量”认知的范畴！这根本不是同一个维度的较量！
刑一握剑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他那冰封的心湖，此刻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无法理解，对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那粉末是什么？难道是某种未知的、超越了神帝层次的混沌至宝？
不，不对！他感觉不到任何至宝的气息，那似乎……真的只是对方随手炼制的一点“小玩意儿”？
“看来，你们所谓的‘裁决’，也并非无懈可击。”凌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随手将那个玉质调料瓶收起，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力量尚可，但对法则的运用，太过僵化死板。只知道一味地‘净化’、‘审判’，却不懂得‘包容’与‘衍化’。须知，水至清则无鱼，律至严则失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也配执掌‘裁决’？”
他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再次敲击在在场每一个修行者的心神之上，尤其是那五名裁决神卫。他们奉为圭臬的信念和力量体系，在对方轻描淡写的言语和行动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异端！亵渎神律！”一名裁决神卫似乎无法承受这种道心上的冲击，怒吼一声，不顾刑一的指令，全身燃烧起暗金色的裁决神火，化作一道流星，携带着自毁般的决绝气势，冲向凌云！他要以自身为代价，引爆裁决核心，执行最终的“净化”！
“冥顽不灵。”凌云淡淡评价了一句，这次连手都懒得抬，只是轻轻吹了口气。
呼——
一缕看似轻柔的混沌之气拂过。
那名冲来的裁决神卫，连同他周身燃烧的狂暴神火，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瞬间从所有人的感知中彻底消失。没有爆炸，没有能量残留，什么都没有，仿佛他从未存在于这个世间。
真正的……抹除存在！
剩下的四名裁决神卫，包括刑一在内，身形齐齐一僵，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他们早已冰冷的神魂深处涌起。他们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名为凌云的存在，其恐怖程度，远超他们过往处理过的任何“异端”和“威胁”！
刑一死死地盯着凌云，面具下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惊惧。他知道，任务已经失败了，而且是彻头彻尾的、毫无悬念的失败。继续动手，除了徒增伤亡，没有任何意义。
“目标实力评估错误，远超‘神帝级’……疑似触及‘超脱之境’……”刑一通过特殊的传讯方式，将这条足以震动整个神界最高层的讯息瞬间发送了出去。同时，他做出了裁决神卫历史上几乎从未有过的举动——撤退。
“撤！”
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刑一与剩余三名裁决神卫身影瞬间模糊，就要融入虚空，遁走离开。裁决神卫并非无脑的死士，在确认目标不可力敌时，保存力量、传递情报是更优先的选择。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凌云轻笑一声，“我这人，不太喜欢被麻烦找上门，却连找麻烦的人是谁都不清楚。”
他伸出食指，对着那四道即将消散的虚影，轻轻一点。
“混沌锁因！”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贯穿了时间线与因果线的力量弥漫开来。刑一等四名裁决神卫只觉得自身与神界、与神帝之间的某种根本联系，那代表了他们“裁决神卫”身份与职责的因果之线，被一股更宏大的力量强行截断、封印！
他们并未受到实质伤害，但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和茫然感涌上心头。他们依旧拥有神王巅峰的力量，但却失去了“裁决”的权柄，失去了与裁决本源的连接！他们……似乎不再是裁决神卫了？
这种手段，已然涉及到了因果层面的篡改！
四道身影在远处虚空踉跄现身，彼此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尽的骇然与茫然。
凌云却没有再理会他们，仿佛只是随手拍走了几只苍蝇。他转身，看向依旧处于震撼恍惚状态的木黎长老和百花神女，微微一笑，仿佛刚才那场足以颠覆神界认知的战斗从未发生。
“木黎长老，现在可以去你生命神殿的藏书阁看看了么？我对那些失落纪元的生命奥秘，颇有些兴趣。”
他又对百花神女道：“百花姑娘，方才受惊了。这神膳坊的账，看来得晚些再结了。”
木黎长老猛地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云淡风轻的凌云，又看了看那四个失魂落魄、如同被剥夺了神格的裁决神卫，喉咙滚动了一下，压下心中的滔天巨浪，连忙躬身道：“当然！当然！道友请随我来！殿主想必已收到讯息，定会亲自相迎！”
他此刻无比确信，眼前这位，是生命神殿，乃至整个神界都绝不能得罪，反而要极力交好的存在！或许，神界延续了无数纪元的格局，将因这个人的到来，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凌云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下方因为方才战斗余波而显得有些狼藉的云海景色，略带遗憾地道：“可惜了这片云海风光，被打搅了雅兴。希望生命神殿的景致，能更耐看一些。”
说罢，他便在木黎长老恭敬的引路下，带着幽夜、姬魑和赤燎，踏空而去，方向直指生命神殿所在的第六重云海。
留下百花神女神情复杂地站在原地，以及远处那些暗中窥探、心思各异的神界大能们，还有那四名失去了裁决身份、不知该何去何从的前·裁决神卫。
神膳坊外的风波暂时平息，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场席卷整个神界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凌云之名，必将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九重云海，震动诸天神王！
【势力识别更新：“生命神殿”。神界最古老的至高神殿之一，执掌生命与创造法则，地位超然，与执掌毁灭与终结的“寂灭神殿”、执掌秩序与律法的“裁决神殿”（裁决神卫直属上级）等并列为神界几大基石。殿主生命神帝，乃神界最古老的巨头之一，传闻已触及生命本源，近乎不死不灭。神殿藏书阁收录诸天万界无数纪元之秘典，尤以生命相关记载最为详尽。】系统适时地提供了关于生命神殿的详细信息。
凌云一边随着木黎长老飞行，一边欣赏着脚下不断掠过的、更加瑰丽浩瀚的第六重云海景象，心中暗道：“裁决神殿……寂灭神殿……有点意思。看来这神界的水，比想象中要深一些。不过，正好可以借此，多‘品尝’一下此地的‘风味’。”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能懂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