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实验室的幻境在身后崩塌。刺鼻的氯气味、凄厉的警报、闪烁扭曲的光影、斯特拉克惊怒的咆哮……所有的一切都如同被投入漩涡的碎片，疯狂旋转、拉长、最终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雷炎感到一种极致的坠落感，仿佛从万丈高空跌向无底深渊。虚拟世界中那幼小的躯体感知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真实躯体的沉重感与左眼残留的、撕裂般的剧痛。
砰！
他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剧烈的震动让他瞬间清醒过来。南极冰盖下那特有的、混合着臭氧与金属电离的冰冷空气，猛地灌入他的肺叶，刺得他一阵咳嗽。
幻觉消失了。他回来了。回到了“零号”量子阵列那令人窒息的核心控制室。
但下一秒，现实如同最冰冷的铁拳，狠狠砸在他的胸口，几乎将他的呼吸彻底掐断。
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面巨大的环形主屏幕。
屏幕上，不再是香港实验室的混乱景象，也不再是脑矿融合的进度条。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更加简洁、却散发着绝对冰冷与残酷气息的界面：
【终极协议：意识上传\/覆盖】
【目标载体：batch-07-原型体（陆清羽）】
【源意识库：零号核心数据库（整合度72.8%）】
【当前状态：意识上传中…】
【上传进度：38.4%】
【载体抗拒强度：高（峰值波动）】
【预计剩余时间：00:02:17】
38.4%！
进度条下方，还有一个缩小的实时监测窗口。里面显示的不再是脑波信号，而是一个剧烈闪烁、不断在崩溃边缘挣扎的淡蓝色人形轮廓——那象征着陆清羽的意识体！旁边还有一条疯狂跳动的红色曲线，显示着那高到惊人的“抗拒强度”！
“不——！！！”
雷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连滚带爬地从地上挣扎起来，目光绝望地投向环形阵列下方那个打开的插槽。
眼前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窟，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陆清羽依旧被固定在那张特制的轮椅上，但整张椅子已经完全嵌入了阵列基座的接口中。无数根粗细不一的银白色导管和神经纤维束，如同拥有生命的金属触手，从接口深处伸出，密密麻麻地连接在她的头部、太阳穴、后颈和脊柱的关键节点上！
最令人骇然的是，一种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粘稠的、仿佛液态水银般的物质，正通过那些最粗的导管，持续不断地、缓慢却不可抗拒地，注入她的太阳穴！那液体在导管内流动时，散发出一种非自然的、冰冷的幽蓝光芒！
她的身体在剧烈地抽搐、痉挛，每一次抽搐都牵动着所有管线，发出令人牙酸的轻微摩擦声。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牙关紧咬，甚至能听到细微的咯咯声。她的眼睛紧闭着，但眼皮却在疯狂跳动，仿佛眼球正在承受无法想象的内部压力。
尽管处于极度的痛苦和无意识状态，她的眉头却死死皱着，脸上呈现出一种极度痛苦、挣扎、抗拒的神情。那监测窗口中疯狂跳动的红色曲线，正是她灵魂正在被强行吞噬时，发出的最绝望的呐喊！
“清羽！清羽！”雷炎疯了一般扑到接口前，徒劳地用手去撕扯那些连接在她头上的管线。指尖触碰到那些冰冷的、搏动着的导管，传来一种令人恶心的、充满活性的粘滑触感。
那些管线异常坚固，根本无法扯动分毫。他试图去拔那些注入银色液体的主导管，却发现它们如同与她的颅骨生长在了一起！
“停下！给我停下！”他抬起头，对着悬浮在阵列中央、那冷漠俯视着一切的零号军官投影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眼中布满血丝，几乎要滴出血来！
零号的投影微微转动目光，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没有任何波动：
“抗拒是徒劳的。她的‘灵犀’体质是完美的催化剂，也是最佳的融合剂。痛苦只是意识融合前的必要磨合。当进度达到51%，她的自我认知将开始瓦解，抗拒自然会平息。届时，真正的升华才会开始。”
“你混蛋！”雷炎猛地一拳砸向那投影，拳头毫无阻碍地穿过光影，砸在后方的金属阵列外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手背瞬间皮开肉绽。
他猛地转头，看向屏幕上的进度条。
38.7%… 38.8%…
数字在缓慢而坚定地跳动。时间每流逝一秒，妹妹的灵魂就被吞噬一分！
必须做点什么！必须打断这个过程！
他的目光疯狂地扫视着整个控制室，寻找任何可能的机会。动力装甲士兵和6号克隆体依旧守在门口和周围，枪口和红色的镜片锁定着他，但似乎接到了暂不干涉的命令，只是冷漠地旁观着这场“升华”仪式。
阵列本身坚不可摧。能量管线有强大的装甲保护。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些连接着陆清羽与阵列的、密密麻麻的银白色导管和纤维束上。
攻击阵列不可能，攻击能量源做不到。那么……攻击这些连接线呢？攻击这些正在对妹妹进行“输液”和“数据传输”的“血管”和“神经”呢？！
这可能是唯一能直接中断上传过程的方法！
巨大的风险。可能对妹妹造成无法预估的伤害。可能引发能量反噬。可能立刻招致守卫的致命攻击。
但……没有时间犹豫了！
39.1%…
雷炎的眼中闪过一抹疯狂的决绝。他猛地伸手摸向战术腰带——那里还有最后一枚高爆电磁脉冲手雷！老枪给的“礼物”！
他不知道Emp会对这些生物-机械混合管线造成什么影响，不知道会不会严重伤害到清羽。但他别无选择！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Emp手雷的瞬间——
“哥哥……”
一个极其微弱、仿佛从灵魂最深处挤出来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挣扎的气音，突然传入他的耳中。
声音的来源……是轮椅上的陆清羽！
她的嘴唇没有动，眼睛依旧紧闭，但那声音却清晰地、直接地响在了雷炎的脑海里！
是灵犀连接！是她最后残存的意识，在向他发出最后的求救！
“……后面……冷却剂……红色阀门……破……坏……”
断断续续的、几乎无法分辨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传递完这模糊的信息后，便彻底消散了。
紧接着，监测窗口中，那代表她意识体的淡蓝色轮廓，猛地黯淡了一大截！抗拒曲线也瞬间跌落！
39.5%！
她的意识，正在加速崩溃！
雷炎的心脏如同被狠狠捅了一刀！但他瞬间抓住了那最后的希望！
冷却剂！红色阀门！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向阵列基座后方！果然，在密集的管线丛中，他看到了几个标注着危险警示红色、连接着粗大透明管道、管道内流淌着幽蓝色液体的圆柱形罐体！那是维持零号超导计算阵列低温环境的液态氦冷却系统！
破坏它！引发冷却失效，导致阵列过热宕机或强制关闭！
这是唯一的机会！
雷炎毫不犹豫，放弃了使用Emp手雷，身体猛地向阵列基座后方扑去！
几乎在他动作的同时——
“阻止他。”零号冰冷的声音响起。
守在最近的动力装甲士兵立刻抬起了沉重的脉冲步枪！
致命的能量光芒，再次开始汇聚！
雷炎不顾一切地扑向那红色的冷却剂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