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辛树一脚踹翻货架,在文佩店里发火,许敏在一边登记损失,杨思雨坐在柜台后面,整个人散发出阴郁气息。
“文佩什么情况?她人呢?”
杨思雨盖上笔盖,将试卷叠起来放回书包后站起,走向包辛树的途中,她顺手拿起剪刀,想也没想冲包辛树甩过去。
剪刀贴着人脚边砸到货堆里,在木质地板上留下一道划痕。
“滚出去,别在我这撒泼。”杨思雨这几天心情都不好,归根结底是因为陆书雪。自此从她家出来,她再没见过对方。
张春说她跟朋友出去玩儿,可能得玩儿一个暑假。
朋友?去他妈朋友。
陆书雪哪儿来的朋友?
杨思雨捏紧拳头,一下砸到另一侧货架上,“耳背吗?让你出去听不见?”
包辛树推开她往外走,出门前撂下一句话,“你让文佩快点来找我,她让我帮忙查的事儿有眉目了。”
说完就离开,走前还给门踹一脚。
杨思雨听见摩托车油门声渐远,心底的烦躁更浓,一脚踹翻货架,又跑到墙边把道具鞭子拿下来挥舞。
许敏看着,默不作声跟在后面捡东西,等她发泄完,才理智出声劝告。
“思雨姐,早上肖哥问你还出货吗?”
“不出,以后也不出了。”
许敏点头,默不作声后退,将柜台下方的盒子拿出,“那这些卡还要吗?”
杨思雨看过去,盒子里放着一堆储存卡,还有些首饰,都是以前留下的,既然打算放弃,这些东西留着也没用。
“按日期排好放保险柜,首饰丢了。”
上百张卡,许敏蹲在地上整理,杨思雨坐在倒塌的货架上发呆,眼神无焦盯着她理,忽然看见一张带红的卡,杨思雨出声叫住许敏。
“红色记号笔这张给我。”
储存卡摊在手心里,杨思雨盯着红色记号笔写下的‘1’,联想到狗1的脸。
狗1长大还算不错,浓眉大眼,鼻梁有点长,嘴巴很薄,整体脸型略长,身材一般,正常男性,身高也一般一米七七左右。
他跟杨思雨算半个青梅竹马,连带何琪一起,原本三家人住在一栋筒子楼里,上初中后才分开。
杨思雨搬到教师附属楼,何琪跟她妈一起到城南万圣小区,狗1没搬,一直住在原来的房子里,和杨思雨家就隔三条街。
市区初中很多,三人就近上学,何琪在城南初级中学,杨思雨和狗1在一大附属初级中学。
不冷不淡的友情持续到三人上大学,都在一大读书,学校那么小,碰面很正常。
大一上学期,杨思雨无意间听见她妈跟狗1的父亲说话,是关于对主任帮忙塞人进学校的感谢。
也是,就狗1这种蠢货,怎么可能凭自己的实力考上。
(如果有对学校设定困惑的,脑袋自动往下降一个学段就合理了,大家明白这个意思吧?)
给奶就是娘,吃完饭就摔碗筷,天底下哪儿有这种道理。
杨思雨本不关心这些背后交易,那都是大人之间的事儿。偏偏有些贱人鸟小嘴大,见不得人好。
狗1先是路过时吹口哨唤狗,后拉帮结派冷嘲热讽,杨思雨或多或少都被影响到。多次找她妈撤销自己身上的头衔,主任不让,反而认为杨思雨偷奸耍滑不肯吃苦。
况且,只是一点小打小闹,大人根本不管。
杨思雨在日积月累的负面情绪下学习,走到哪儿都能隐约听见有人叫自己狗。
特别是每天早上查迟到,鲜艳的红袖章圈在胳膊上,所有人都能一眼看见,那些熟悉或是不熟悉的,嘻嘻笑笑从身边走过,用世界上最不在意的语气说。
“今天的小狗真可爱。”
“今天的狗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今天的狗还扎辫子呢。”
“今天的狗是不是生病了?脸那么白?不会是犬瘟吧?”
杨思雨沉默接受,日复一日,渐渐麻木,无所谓,只是一些废话,不会伤害到自己。
她伸手拦住一个人,按照往常的习惯询问道,“同学,你迟到了,几年几班?叫什么?”
“陆书雪,大一理学四班。”
很正常的对话,谁也不在意,只有贱人会在意。
狗1从另一边窜过来,伸手抓杨思雨肩膀,前后摇晃的同时用戏谑语气埋汰陆书雪,“喂,你敢把吴燕打成那样,怎么不敢打这条狗?”
说着杨思雨就被推出去,径直摔向陆书雪。
陆书雪躲避极快,左滑一步躲开,眼睁睁看着杨思雨摔倒地上。粗糙的地面蹭破手心,杨思雨爬起来,捏紧本子不做言语。
“傻逼,有病去看脑科。”
狗1很生气,几步上前拽陆书雪,却被一脚扫到地上,痛呼中屁股被踩上一脚,陆书雪吊儿郎当骂他没用。
说完,陆书雪抬头看了杨思雨一眼,大大方方邀请道,“诶,要来落井下石吗?他刚骂你是狗诶。”
“不用,谢谢。”
杨思雨一瘸一拐往回走。她妈三令五申不让她打架斗殴,更不让她跟这种坏学生交往,陆书雪的赫赫威名,全校都知道,她才不想跟这种人沾上关系。
当天下午,杨思雨找到文佩,问她要不要回去上学。
文佩喜不自胜,又有些苦恼自己回去会不会跟不上大二的学习进度。
按道理杨思雨和文佩是同年出生,甚至一月份的杨思雨比三月份的文佩大三个月,可文佩读书早,家里没出事儿后只上了几天大一就被抓回去,不然现在应该上大二。
直接插班不可能听得懂,杨思雨建议留级,反正本来文佩也该读大一。
最终,文佩学理学,杨思雨学文学,两人班级隔着两层楼,来往不便,也就只有放学时间能相互交流。
文佩正式复学的第二个月,杨思雨忽然抑郁,整个人消瘦一圈,做什么事儿都没心情。文佩一问,杨思雨说这两次考试没考好。
学习上,杨思雨的天赋说的上平庸,在她妈日复一日训练下才能爬上排名前几,可这还没达到要求,这两次考试杨思雨掉出前十,回家天天挨骂。
如果只是这样,杨思雨早就习惯,根本不会出现如此繁重的负面情绪。
但她今天看了期中榜,理学第三是文佩。
杨思雨无法言喻自己有多难过,文佩失学一年,复学不到两月,理学第三。
数十年兢兢业业的努力,在天赋面前如此可笑。
特别是外文成绩,杨思雨看了又看,看了又看,自己136,文佩132。
别人不知道文佩在什么环境学习,她还不知道吗?没水没电的烂尾楼,天一黑就只能睡觉,碰上天气好,月亮明亮,借着月光还能看看书。
文佩唯一一个能用来照明的手电筒,都是自己家摔裂了不要的。
更别说别书本,那都是从旧货摊一本本搜罗回来,有些书连页码都不全,还有一半是墨迹劣等的盗版书。
杨思雨怎么会不难过,自己日日听磁带,背书,刷题,活成一个机器,却比不上别人随便一学。
挫败和自卑像无底洞,杨思雨不断往下坠,直到头顶的阳光消失周围全黑,再也爬不出去。
“思雨!”
文佩大叫,杨思雨忽然晕过去,结结实实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