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质非皮非帛，触手冰凉，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韧性。纸张的颜色是暗沉的玄黑色，边缘有着不规则的金色纹路缠绕，看上去就非凡品。最吸引眼球的是，这纸张的封面样式、散发出的那种若有若无、仿佛能决断生死的因果道韵…竟然跟他想象中、或者说冥冥中感知到的，那本体位于轮回核心深处的真正【生死簿】，有着几分惊人的相似！
“咕咚。”牛德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虽然阴间没口水），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生…生死簿？真的假的？系统这么大方？这奖励逆天了啊！
他颤抖着（兴奋的）翻开。
然后，表情僵住了。
里面是空白的。
而且仔细看，这纸张的材质…虽然看起来唬人，但摸久了，感觉好像…也就是质地好点的幽冥兽皮？上面那些玄奥的纹路，似乎是画上去的？那淡淡的因果道韵和生死簿投影…好像是系统附魔的一次性特效？
系统说明适时浮现：【生死簿草稿纸】：乃模仿先天灵宝【生死簿】之外观与气息制成的特殊道具。**功能：** 可于其上书写姓名、生卒年月等信息。**注：** 书写内容**无任何实际效力**，无法勾销生死，无法影响真实生死簿分毫。但书写过程中会激发微弱【生死簿投影】异象及因果扰动，足以对金仙期以下修为者产生强烈心理威慑（或制造意外搞笑效果）。**使用警告：** 请务必谨慎使用，避免被真·判官、阎罗或地府相关人员察觉并产生误会，否则可能引发严重后果（例如：被当场打死）。
牛德：“……”
好吧，他就知道！
系统这抠门玩意儿，怎么可能直接给真·生死簿！原来是个高仿A货！还是个一次性的特效道具！
草稿纸！名字起得真贴切！
失望只有一瞬间。牛德很快就琢磨过味儿来了。
这玩意儿…虽然没实际用处，但它唬人啊！
看看这卖相！感受一下这逼真的投影特效！拿去吓唬人…呃，吓唬仙、吓唬妖、吓唬鬼，那不是一吓一个准？
一个大胆（作死）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要是哪天看哪个不顺眼的家伙，比如某个老是吹胡子瞪眼的圣人弟子…趁他睡觉的时候，偷偷摸到他床边，掏出这草稿纸，写上他的名字…再激发一下特效…
“嘿嘿嘿…”牛德脑子里浮现出对方被吓得屁滚尿流、疑神疑鬼的场景，忍不住发出了一阵极其猥琐的低笑声，两只牛眼都放出了绿光。
这哪里是草稿纸？这分明是恶作剧的神器！坑蒙拐骗的绝佳道具！
他爱不释手地用蹄子摩挲着这张珍贵的“草稿纸”，越看越喜欢。刚刚因为怨气乌云而产生的那一点点心虚，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任务完成了！奖励到手了！欢乐值赚翻了！
牛德感觉此刻的自己，达到了牛生的小巅峰。
他美滋滋地把【生死簿草稿纸】小心翼翼地收进自己最隐秘的储物角落（贴着藏盘古脚皮屑的地方），然后继续欣赏着脑海里还在时不时跳动的欢乐值增加提示，以及地府上空那朵象征着“丰收”的怨气乌云。
“好云！真是朵好云啊！”牛德由衷地赞叹道。
牛德还搁那美呢。
蹄子里仿佛还残留着【生死簿草稿纸】那冰凉又唬牛的触感，脑子里畅想着用它吓唬元始天尊座下白鹤童子、或者偷摸给西方教某位秃驴记上一笔的“美好”未来。
脑海里，系统提示音虽然频率慢了点，但依旧顽强地时不时“叮”一下，提醒着他欢乐值还在缓慢而坚定地增长。
“美滋滋…真是美滋滋…”他瘫在大黑石头上，四蹄舒展，觉得这地府之行，虽然开头惊吓多了点，但结果嘛…嘿，真不赖！功劳（苦劳？）有了，奖励拿了，好处赚了。等会儿找个机会，跟平心娘娘汇报一下“辉煌成果”，就能功成身退，回他的地堡苟着数欢乐值去了！
他甚至开始琢磨，回去是不是用地堡里那点先天戊土精气，给自己弄个舒服点的牛窝，再兑点系统里的“彼岸花露水”当空气清新剂…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嘛…往往喜欢抽冷子给你一蹄子。
最先让他感觉不对劲的，是路过他这“办公点”的几个鬼差的眼神。
以前吧，这些鬼差看他，要么是敬畏（看不懂天书），要么是恐惧（KpI暴君），要么是麻木（被榨干了）。
但现在，那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
那是一种极度压抑后的幽怨，一种仿佛在看…阶级敌人、万恶资本…呃，万恶牛帝的愤恨！虽然他们不敢直视他，但那偷偷瞥过来的小眼神，跟小刀子似的，嗖嗖的，刮得牛德牛皮发凉。
其中一个老鬼差，一边有气无力地扫着本不存在的黄泉路灰尘，一边低声跟同伴抱怨：“…熬不下去了…真熬不下去了…比当年被仇家砍死还累…听说血海边上最近飘来不少彼岸花的残瓣，估计是那边也受不了这折腾，开始掉头发了…”
另一个鬼差眼神飘忽，小声接话：“…要是…要是那‘草稿纸’…真能写名字就好了…第一个就写…”
“嘘！慎言！不要命了！”老鬼差赶紧捂住他的嘴，紧张地四下张望，正好对上牛德探究的目光，吓得魂体一哆嗦，差点没维持住人形，赶紧拉着同伴溜了。
牛德：“……”
写名字？草稿纸？
这帮家伙怎么知道草稿纸的？哦，对了，上次他拿到奖励时太兴奋，可能嘀咕了两句被哪个耳朵尖的听去了？
他们想写谁的名字？该不会是…
牛德心里咯噔一下，那股子美滋滋的劲儿瞬间冷却了大半。
他再次抬起头，认真地看向地府上空那朵庞大得令人心悸的怨气乌云。
之前光顾着把它当欢乐值源泉了，没仔细感受。现在静下心来，仔细体会…好家伙！这怨气，凝实、厚重、还带着一股子冰冷的绝望感，盘旋在那里，非但没有被轮回气息化解，反而有种越聚越多的趋势。乌云深处，甚至隐隐传来细密的、仿佛无数鬼魂在低声诅咒的嘶鸣…
这玩意儿…好像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而且，他体内的《大道阴阳无极功》运转起来，确实没有之前那么顺畅丝滑了，吸收欢乐值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仿佛吃多了油腻的东西，有点消化不良，甚至功法本身都对这种纯粹负面的能量产生了一丝排斥？
“哞…”牛德坐直了身子，尾巴不安地甩了甩。
他猛地想起前世听过的一句话：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那这怨气乌云真要炸了的时候，他这头站在乌云正下方的“罪魁祸首”牛，能有好果子吃？
就在他心头开始泛起凉意的时候，更大的惊吓来了。
一道温和却无比浩瀚的神念，如同轻柔的水波，无声无息地扫过整个地府。
这神念掠过那些麻木忙碌的鬼差，掠过惨叫连连的地狱，掠过手忙脚乱的孟婆和托梦调查组，最后…在那朵庞大的怨气乌云上微微停顿了一下，接着，不轻不重地、正好从他的“总监办公石”上扫过。
是平心娘娘！
牛德瞬间头皮发麻，整头牛如同被冰水浇透，从头凉到蹄尖！
虽然那神念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甚至可以说很平淡，就像领导巡视车间随便看了一眼。
但牛德做贼心虚啊！
他仿佛能感觉到，平心娘娘那目光（神念）里带着一丝探究，一丝…无语？还有一丝“你小子搞出来的烂摊子好像有点过头了”的意味？
完犊子了！
领导注意到异常了！
而且这异常明显就是他搞出来的！
刚才那点侥幸心理瞬间灰飞烟灭。牛德彻底清醒了。
功劳？奖励？好处？那都得有命享受才行啊！
再待下去，等那怨气乌云真的爆发，或者平心娘娘决定彻底清算一下这“高效”背后的代价…他这头“临时工”牛，绝对是第一个被推出去祭天的！说不定都不用祭天，直接塞进轮回，下辈子真去当乌龟，还是绩效不达标被末位淘汰的那种！
跑！必须跑！立刻！马上！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野草般在他心里疯长。
他几乎是手脚冰凉（蹄子冰凉）地开始在心里疯狂呼叫系统：“系统！系统大哥！系统爹！任务完成了对吧？奖励也发了！我现在申请提前结束地府顾问工作，回我的地堡！行不行？给个话啊！”
系统面板冷漠地浮现，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孺子可教”的意味（可能是牛德的错觉）：
“警告：检测到地府员工（鬼差）集体负面情绪已达到临界点，存在极高罢工、暴动风险。检测到关键人物【平心娘娘】关注度显着提升，并对当前‘管理成果’产生疑虑。”
“综合评估：宿主当前处境风险等级：高（极易成为发泄对象或背锅目标）。”
“建议：任务核心目标已达成。宿主应秉承‘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老六原则，及时脱离是非之地。风紧，扯呼！”
“扯呼！必须扯呼！”系统这话简直说到了牛德心坎里，他恨不得抱着系统面板亲两口！“怎么扯？直接跑？平心娘娘会不会一个念头把我抓回来？”
“叮！基于宿主成功完成强制任务且收割大量欢乐值，系统可提供一次性紧急脱离辅助：短暂扰乱宿主周身轮回气息及因果线（持续三息），屏蔽微弱追踪。请宿主把握时机。”
三息！够了！对一头一心只想跑路的牛来说，三息足够做很多事了！
牛德瞬间戏精附体！
他猛地从大黑石头上站起来，脸上挤出一种混合了极度疲惫、心力交瘁、却又强撑着尽职尽责的表情。他整理了一下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朝着轮回殿核心方向，用尽毕生修为（主要是演技），深深地、无比诚恳地作揖行礼，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和虚弱，朗声道（确保能被冥冥中的存在听到）：
“启禀娘娘——！”
这一嗓子，把附近几个偷偷摸鱼的鬼差都吓了一跳，纷纷看向他。
牛德继续声情并茂地表演：“承蒙娘娘信任，委以重任！贫道呕心沥血，废寝忘食，终不负娘娘所托，已初步将《地府全面KpI考核与灵魂服务优化纲要》之框架搭建完毕，并试运行良好！（他选择性忽略了身后的怨气乌云和鬼差们的死鱼眼）如今地府运转效率显着提升，秩序井然（魂魄排队是没了，但乱子更多了），皆赖娘娘威德！”
他喘了口气，显得更加“疲惫”：“然…然贫道才疏学浅，为此制度已是耗尽心血，神魂俱疲（主要是赚欢乐值赚的），恐难再胜任后续细化优化之繁琐工作。且此间阴气深重，于贫道修行略有妨碍…故，恳请娘娘准许贫道暂回洞府休养参悟，巩固所得！待他日有所精进，或地府另有差遣，贫道定当再效犬马之劳！”
说完，他保持着作揖的姿势，低着头，心脏砰砰狂跳。
快答应！快答应！或者别回应也行！装没听见最好！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远处地狱的惨叫和阴风的呼啸作为背景音。
牛德感觉那浩瀚的神念似乎又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好像有点无语，又有点好笑，又有点…“赶紧滚蛋”的默许？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系统提示音响起：“叮！紧急脱离辅助启动！三息倒计时开始！”
就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