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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血证引爆的舆论风暴席卷全球,

林氏股票在交易所如坠深渊,拾光股价却逆势涨停;

黄砚舟将香槟递给晚星:“现在,该你夺回属于你的东西了。”

清脆的碰杯声里,戒指相击,是复仇的号角,也是承诺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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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滩交易所那巨大的穹顶下,此刻如同煮沸了的油锅。平日里的矜持和算计被撕得粉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恐慌。黑压压的人群挤在巨大的电子报价牌下,无数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不断跳动的数字,每一次闪烁都引来一片惊涛骇浪般的咆哮和哀嚎。

“抛!快抛林氏航运!他妈的还愣着干什么!”一个穿着皱巴巴绸衫、头发花白的老经纪,挥舞着拳头,对着身边几个面无人色的年轻助手嘶吼,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完了!全完了!南洋那档子烂事上了洋人的大报!林茂财那杀千刀的!他自己找死,别拖着老子一起沉!”

助手们手忙脚乱地撕下单子,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报价牌上,代表林氏集团旗下“林氏航运”的那一行数字,正以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速度向下狂泻。开盘不到一个时辰,那绿色的数字(表示下跌)已经缩水了将近一半,每一次微弱的停顿都像是垂死前的抽搐,紧接着便是更猛烈的跳水。

“又跌了三成!老天爷啊!”有人捶胸顿足,声音带着哭腔,那是真金白银在瞬间化为乌有的绝望。

“周家呢?周家股票怎么样?”有人抱着最后一丝侥幸,伸长脖子在密密麻麻的股票名称里搜寻。

“周氏实业?还周氏呢!”旁边一个戴着金丝眼镜、脸色铁青的中年人冷笑,眼镜片后的眼神满是后怕,“开盘直接跌停板!封得死死的!交易所的‘红马甲’(交易员)都挤不进去抛单!多少大户被活埋在里面了!周鼎山……嘿嘿,这次怕是真的踢到铁板,惹上要命的阎王了!”

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抛售林氏和周家相关股票的指令如同雪片般飞向交易柜台,平日里趾高气扬的经纪们此刻嗓子都喊哑了,额头全是汗珠,在一片混乱的吼叫声中竭力维持着最后一点秩序。

“让开!都让开!老子要平仓!妈的,谁挡路!”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模样的壮汉,粗暴地推开挡在前面的人,像头发疯的蛮牛冲向柜台方向,引起一阵更大的骚动和咒骂。

交易所的喧嚣如同滚烫的熔岩,透过电话线,狠狠灌进周家那间位于霞飞路公馆深处的、铺着厚厚波斯地毯的书房里。

“废物!一群废物!”周鼎山一把抓起桌上那部沉重的西式电话机,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对面镶嵌着金丝楠木的墙壁!

“哐当——咔嚓!”

昂贵的电话机瞬间四分五裂,碎片和零件四散飞溅。巨大的声响让垂手肃立在书房角落的几个心腹手下猛地一哆嗦,头垂得更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空气里弥漫着硝烟未散的硫磺味——那是周鼎山刚才盛怒之下,拔枪对着天花板放了一枪留下的。

这位上海滩叱咤风云数十年的“沪上皇帝”,此刻脸色呈现出一种骇人的猪肝色,额头和脖颈上青筋暴凸,像一条条扭曲的蚯蚓。他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呼哧声,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滔天的怒火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惊悸。

“封锁!给我不惜一切代价封锁消息!”周鼎山猛地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珠死死钉在负责报刊舆论的心腹周奎脸上,那眼神像是要吃人,“那些洋人的报纸……《字林西报》、《大陆报》……还有那些不知死活的小报馆!花钱!花大价钱!把他们的嘴给我堵上!告诉他们,谁再敢登一个字,老子让他报馆开不到明天日出!”

周奎被那目光刺得浑身发冷,冷汗瞬间浸透了内里的衬衫,他声音发颤:“老、老爷……晚了,太晚了!黄家那小子……他、他昨天那场发布会,洋人记者全在场!工部局、领事馆的人都亲眼看见了!那些账本、密信、还有……还有林经理开枪的片子……今天早上,租界所有洋文大报,头版头条!全是……全是……”他喉咙发紧,后面“南洋血案”、“周氏丑闻”几个字怎么也吐不出来,只觉得书房里的空气粘稠得让人窒息。

“砰!”周鼎山又是一拳狠狠砸在坚硬的红木书桌上,指节瞬间破皮见血,他却浑然不觉,只有暴怒在血管里奔突,“林茂财那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在南洋让他处理个把人,居然留下这么多首尾!还让人拍了片子!废物!废物!”他咆哮着,唾沫星子喷了周奎一脸。

咆哮过后,是死一般的沉寂。周鼎山扶着桌沿,身体微微摇晃,那瞬间流露出的疲惫和苍老,让他看上去像一个被抽掉了脊梁的纸老虎。他目光扫过桌角一份刚刚送进来的、散发着油墨味的英文报纸号外。头版上,赫然是黄砚舟在发布会讲台上冷峻如刀锋的侧脸,标题是触目惊心的血红大字:“ShANGhAI tYcooN AccUSEd oF mURdER ANd SLAVE tRAdE!”(上海大亨被控谋杀与贩卖人口!)

那冰冷的铅字,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眼球,刺入他的脑髓。几十年来苦心经营、粉饰得光鲜亮丽的“商业帝国”形象,在这一刻,被黄砚舟和那个姓李的女人,用最血腥、最肮脏的证据,撕扯得粉碎,暴露在全世界鄙夷的目光下。

“黄……砚……舟……”周鼎山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毒液,“还有那个姓李的贱人……”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凶光暴涨,那点疲惫瞬间被更疯狂的戾气取代,“去!给我查!查那个女人!把她那个死鬼老爹李振华的老底,还有她在南洋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勾当!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挖出来!我要让他们……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他最后的嘶吼,在奢华的书房里回荡,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

黄公馆顶楼那间僻静的露台花厅,此刻却与外界隔绝,弥漫着一种大战初捷后的奇异宁静。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是繁华喧嚣的上海滩,但喧嚣被厚厚的玻璃过滤,只剩下模糊的背景音。

花厅中央,一张宽大的红木桌案上,摊满了各种语言的报纸。英文的《字林西报》、《北华捷报》,法文的《中法新汇报》,甚至还有几张日文报纸。无一例外,头版头条全是触目惊心的大标题,配着黄砚舟发布会上的照片,或者那幅象征着拾光全球网络的璀璨星图。

晚星静静地站在桌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那些冰冷的铅字和油墨印下的照片。她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其中一张法文报纸的头版上。巨大的版面中央,正是她站在讲台上,迎着无数闪光灯昂首宣言的瞬间特写。镁光灯将她颈间那条纯金凤凰项链照耀得如同燃烧的太阳,光芒万丈,而她清亮坚定的眼神,穿透了纸张,直刺人心。旁边的法文标题翻译过来是:“正义的凤凰:一位中国女性向黑暗发出的怒吼!”

指尖拂过照片上自己微扬的下颌和那簇不灭的火焰,晚星的心绪复杂得难以言喻。快意?自然是有的。看着周鼎山和林茂财的罪行被钉在耻辱柱上,看着父亲的血仇终于迈出了清算的第一步,一股压抑了太久的浊气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然而,这快意之下,却沉淀着更深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说的空茫。

她拿起桌角一份印刷粗糙却销量惊人的中文小报,上面用极其耸动的标题写着:“惊天秘闻!李振华之女手刃仇敌?南洋血案幕后女诸葛现身!”旁边还配着一张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她少女时代模糊的旧照。

女诸葛?手刃仇敌?晚星嘴角扯出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南洋那个腥风血雨的夜晚,面对林茂财黑洞洞的枪口,面对杀手冰冷的刀刃,她内心是何等的恐惧和绝望。每一次死里逃生,靠的从不是什么神机妙算,而是近乎本能的挣扎,是黄砚舟和陈振邦的拼死相护,是父亲在天之灵那点微弱的眷顾。

“爹……”她闭上眼,无声地呢喃,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报纸上那些喧嚣的胜利,那些加诸于她身上的“传奇”光环,都无法填补心底那个巨大的、因父亲惨死而留下的空洞。复仇的路,才刚刚开始。前方是更深的黑暗,更凶险的漩涡。这露台上的片刻宁静,不过是暴风眼中的短暂喘息。

露台的门被无声地推开。黄砚舟走了进来。他换下了昨日发布会那身笔挺却束缚的西装,只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深灰色开司米羊绒衫,衬得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和病气,被一种深潭般的沉静取代了。他手里没有拿任何文件,步履也比平时慢了些,显然胸口的伤还在隐隐作痛。

他径直走到晚星身边,目光扫过桌上那堆铺天盖地的“战果”,脸上并无太多欣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了然。他看到了晚星手中那份渲染她“手刃仇敌”的小报,也看到了她眼底那抹深藏的疲惫和空茫。

“累了?”他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伤后特有的沙哑,却异常温和。

晚星回过神,放下那份小报,轻轻摇了摇头,想扯出一个笑容,却显得有些勉强:“还好。只是……看着这些,”她指了指满桌的报纸,“感觉有点不真实。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

黄砚舟理解地点点头。他伸出手,没有去碰那些报纸,而是轻轻拿起桌角一个不起眼的、打开了的紫檀木小匣子。匣子里的墨绿色丝绒上,静静躺着一支样式老旧却擦拭得锃亮的黑色钢笔——那是李振华的遗物,晚星一直随身带着。

他的手指没有触碰钢笔,只是隔着虚空,在那冰凉的金属笔身上方轻轻拂过,动作带着一种无声的尊重和了然。“岳父大人,”他低声说,目光转向晚星,“在天有灵,看到今日,应能稍感宽慰。”他没有用“你父亲”这样疏离的称呼,而是用了“岳父”,这个称呼在此时此地,显得格外郑重,也格外熨帖。

晚星的心猛地一颤,一股强烈的酸楚瞬间冲上鼻尖。她别过脸,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努力眨掉眼中的湿意。是啊,父亲……您看到了吗?那些害您的人,他们的罪行,终于暴露在阳光下了!这只是第一步,女儿向您保证!

黄砚舟没有再说安慰的话。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望着窗外沉郁的天空,分担着这份沉默中的沉重。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块沉稳的基石,让晚星在复仇浪潮带来的眩晕感中,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支点。他懂她此刻的复杂,懂那胜利背后的巨大空洞,也懂她肩上那份沉甸甸的、必须继续走下去的责任。

不知过了多久,花厅的门再次被敲响,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陈振邦走了进来,素来沉稳的脸上也难得地染上了一层激动的红晕,手里紧紧攥着一份刚刚从交易所传来的、墨迹淋漓的电报纸。

“少爷!晚星小姐!”陈振邦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紧,他几步走到桌前,将那份电报几乎是拍在了红木桌面上,指着上面几行数字,“最新急电!交易所收盘了!”

晚星和黄砚舟的目光同时聚焦过去。

电报上的字迹有些潦草,却力透纸背:

“……林氏航运,暴跌七成三!终盘价0.27元,几成废纸!抛单堆积如山,明日开盘恐直接归零!周氏实业,连续第二日无量跌停!旗下关联公司全线崩溃!市场恐慌蔓延……”

而紧接着的下一行字,却如同乌云中骤然劈下的金色阳光:

“……拾光商行(代码ShK)!逆市巨量涨停!买盘汹涌,封单如山!交易所红马甲言,从业三十年,未见如此奇观!舆论风暴之下,拾光已成信心标杆!”

“涨停了……”晚星喃喃念出这两个字,有些难以置信。她虽然预料到周林倒下会利好拾光,但这等摧枯拉朽、万众追捧的场面,依旧超出了她的想象。巨大的反差带来的冲击力,让她一时有些怔忡。

陈振邦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振奋:“是!而且是巨量封死涨停!多少资金抢破了头都买不进一股!少爷,晚星小姐,我们……成了!”他看向黄砚舟和晚星,眼神灼灼,那里面是多年隐忍一朝得雪的扬眉吐气,更是对眼前这两位年轻人翻手为云手段的由衷叹服。

黄砚舟看着那份电报,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极淡、却如冰雪初融般的真切笑意。他抬起眼,目光越过激动的陈振邦,落在晚星脸上。那眼神深邃,带着洞悉,也带着一丝鼓励的询问。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快而富有节奏的高跟鞋声。黄公馆的大管家梅姨端着一个小小的银质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瓶裹着冰桶、瓶身凝结着细小水珠的法国香槟,旁边是两只细长优雅的水晶笛形杯。

梅姨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动作轻巧地将托盘放在桌上,没有说话,只是恭敬地对着黄砚舟和晚星微微躬身,便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这三位风暴中心的决策者。

冰凉的香槟瓶在室内柔和的光线下,折射出诱人的淡金色泽。黄砚舟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握住冰凉的瓶颈,另一只手拿起开瓶器。“嗤——”一声轻响,软木塞带着一股白雾被优雅地拔出。

清冽的、带着气泡欢腾声的酒液被缓缓注入两只晶莹剔透的酒杯,细密的气泡如同无数颗微小的星辰在淡金色的液体中升腾、破灭,发出细微悦耳的滋滋声。馥郁的果香混合着清新的气息,在空气中悄然弥漫开来,冲淡了报纸油墨和窗外阴霾带来的沉重感。

黄砚舟拿起其中一杯,没有立刻递给晚星,而是轻轻晃动着杯身,看着那些金色的气泡欢快地追逐着杯壁。他抬起眼,目光穿透袅袅升腾的、带着凉意的酒雾,深深地看进晚星的眼睛里。那眼神不再有发布会上的锋芒毕露,也没有了方才的沉重与了然,只剩下一种沉淀后的、近乎温柔的专注。

“晚星,”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涟漪,“风暴已经掀起,林氏和周家的根基,已被我们撼动。”

他微微一顿,将手中那杯荡漾着金色星光的香槟,稳稳地递向晚星。杯壁冰凉,传递到他指尖的温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暖意。

“现在,”他的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如同为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吹响了总攻的号角,目光灼灼,带着全然的信任和托付,“该你,去夺回真正属于你自己的东西了。”

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这几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开启了晚星心中尘封已久的闸门。不是拾光商行的股价涨停,不是舆论场上的滔天巨浪,甚至不是让周鼎山身败名裂的复仇快感。而是父亲李振华为之耗尽心血、最终付出生命代价的遗志——那间承载着父亲新闻理想、记录真实、守护公义的《星洲日报》!那是父亲精神的圣殿,是父女之间最深的羁绊,也是周林罪恶铁蹄下第一个被无情践踏和掠夺的牺牲品!

父亲伏案疾书时专注的侧影,书房里弥漫的淡淡墨香,他握着她的手教她认字时掌心的温度,还有最后那封字字泣血、让她“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的绝笔信……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情感,所有的责任,在这一刻,如同汹涌的潮水,猛烈地撞击着她的心房!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晚星看着眼前这杯递来的香槟,看着杯中升腾不息的金色气泡,仿佛看到了父亲眼中永不熄灭的希望之火。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意狠狠压回心底。

她没有丝毫犹豫,伸出手,稳稳地接过了那杯冰凉的、承载着信任与使命的酒。她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眼神却在接过酒杯的刹那,变得无比清澈、无比坚定,如同淬火之后的精钢,闪耀着不容置疑的光芒。

“好。”她只回了一个字,声音不高,却重逾千钧。

两只盛满了淡金色酒液、细密气泡仍在欢腾跳跃的水晶杯,在半空中缓缓靠近。杯壁在柔和的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流动的光晕。

就在两只酒杯即将触碰的瞬间,晚星握着酒杯的右手微微调整了一下角度。

“叮——”

一声极其清脆、悦耳,如同冰晶碎裂又似玉磬轻鸣的声响,在宁静的花厅里蓦然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那不是杯壁相碰的声音。

是戒指。

晚星右手无名指上,那枚样式古朴简洁、却隐隐透着不凡气韵的赤金指环,与黄砚舟同样戴着戒指的左手小指,在杯影交错、酒光潋滟的瞬间,极其自然地、轻轻碰在了一起。

那一声轻响,短暂得如同错觉,却又清晰得如同誓言。超越了香槟碰杯的仪式感,带着肌肤相触的温度,带着金属特有的冷硬质感,更像是一个烙印,一个无声的契约,在这大战初捷、前路未卜的时刻,在两人之间悄然缔结。

黄砚舟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深邃的目光掠过两人相触的指环,最终落在晚星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里。一丝极淡的、了然于胸的笑意,在他唇边飞快地掠过。

两只晶莹的酒杯终于轻轻相碰,发出一声更为圆润悦耳的“叮”声。

“为了夺回!”晚星的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眼中是不灭的火焰。

“为了夺回。”黄砚舟低沉应和,目光沉静如海。

两人同时仰首,杯中那象征着胜利与希望的金色液体,裹挟着无数细碎的气泡,带着微涩的甘甜和凛冽的杀伐之气,滑入喉中。

香槟的冰凉与馥郁在舌尖炸开,一股暖意却顺着喉咙直抵心间,继而蔓延至四肢百骸。那暖意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和深藏的阴霾,也点燃了血液中沉寂已久的斗志。晚星放下酒杯,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方才戒指相碰时那一点微妙的触感和温度,那是一种奇异的锚点,让她在即将掀起的滔天巨浪前,感到一种莫名的踏实。

她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片风云变幻的十里洋场。暮色正悄然四合,华灯初上,勾勒出外滩万国建筑群冰冷的轮廓。这片璀璨之下,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黄公馆?有多少暗流在周家的垂死挣扎中涌动?

“振邦哥,”晚星没有回头,声音清晰而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通知我们在星洲的所有人脉,特别是报业工会和印刷行会的老关系。放出风去,就说……南洋李氏,回来了。李振华的女儿,要拿回父亲的心血《星洲日报》。”

陈振邦眼中精光一闪,立刻肃然应道:“是!晚星小姐放心!星洲那边,我们的人早就憋着一股劲了!只等您这句话!”他语气中充满了信心和即将行动的急切。

“等等,”黄砚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沉稳依旧,“动作要快,更要准。周鼎山在南洋经营多年,爪牙遍布,尤其报馆这块,他绝不会轻易放手。林茂财虽然倒了,但周鼎山必定会派新的恶犬去接管,甚至可能狗急跳墙,直接毁了报馆。”他走到晚星身边,与她并肩而立,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让振邦亲自带一组得力的人,今晚就动身,走秘密渠道,以最快的速度潜入星洲。首要任务,是确保报馆的印刷机器、铅字、最重要的资料档案……这些核心资产的安全。在尘埃落定前,绝不能让周家的人有机会破坏!”

他侧过头,看向晚星,眼神深邃:“先护住根本,再谈接收。舆论在我们这边,法理也在我们这边,但对付周鼎山这种老狐狸,物理上的控制,往往比纸面上的权属更直接有效。你的战场在星洲,我的战场,就在这里。”他指的是上海,这金融与权力的中心漩涡。

晚星迎上他的目光,心中了然。黄砚舟留在上海,就是要如同定海神针,牢牢钉住周鼎山最后的反扑,吸引其绝大部分的怒火和注意力,为她在南洋的行动创造空间和时间。这是最明智的分工,也是最深沉的支持。她点了点头,眼中是无声的默契与感激。

“我明白。”晚星的声音异常坚定,“星洲,是我的战场。我会亲手,把父亲的东西,拿回来!”

夜色,彻底笼罩了上海。黄公馆露台上的灯光,如同茫茫大海中一座指引方向的灯塔。而千里之外的南洋星洲,一场围绕着《星洲日报》归属、更为凶险也更为关键的争夺战,已在这香槟的余韵和戒指相碰的清脆回响中,悄然拉开了序幕。窗玻璃上映出晚星清瘦却挺直的侧影,颈间的凤凰在灯光下流转着暗金的光芒,振翅欲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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