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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周山遗迹。

死寂,是这里永恒的主题。破碎的大陆碎片悬浮于无垠的混沌虚空,如同巨神尸骸上剥落的骨片,诉说着那场遥远到无法追忆的浩劫。稀薄而狂暴的洪荒灵气(更确切地说,是混沌未分时的原始能量)如同无形的刀子,切割着空间,也侵蚀着闯入者的生机。

黑悟空抱着紫霞,踏入那座半塌的古老主殿。殿内更加昏暗,巨大的石柱倾颓断裂,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不知积攒了多少万年的尘埃。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与威压,仿佛有无数上古神魔的残念在此地徘徊呜咽。

他无暇顾及这些,神识全力散开,搜寻着可能存在的、与壁画上那种“凝聚残魂、重塑本源”的仪式相关的线索,同时还要分心压制体内越来越躁动的魔胎。此地的混沌气息对魔胎而言是绝佳的温床,轮回枷锁已然岌岌可危。

紫霞的气息更加微弱了,魂光黯淡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仙体近乎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化作光点消散。黑悟空能感觉到,她最后的那丝执念,也正在被这片天地的死寂所同化。

“坚持住……很快就好了……”黑悟空低声呢喃,不知是在安慰紫霞,还是在给自己打气。他穿行于倒塌的梁柱和破碎的壁画之间,目光锐利如鹰。

主殿深处,似乎曾是一座祭坛。祭坛早已坍塌大半,但中心处,却保留着一方相对完整的、由某种暗红色晶石砌成的池子。池子干涸见底,但池壁之上,刻满了比外面壁画更加复杂、更加古老的符文。这些符文并非三界常见的任何一种,扭曲盘绕,仿佛蕴含着生命与灵魂最本源的奥秘。

而在池底中心,有一个凹槽,其形状……竟然与之前紫霞那枚西王母信物上的“西”字道纹,有七八分相似!

黑悟空心中一动,快步上前。他仔细感知那方池子和周围的符文,一股微弱但极其精纯的、混合着生命创造与灵魂归宿意味的古老道韵弥漫其间。没错!这里很可能就是壁画上所示仪式的核心所在!

“需要……信物作为钥匙?或是……能量核心?”黑悟空看着池底的凹槽,眉头紧锁。西王母信物已然粉碎,如何启动这仪式?

他尝试将自身力量注入池中,无论是混沌魔元、帝血之力还是轮回法则,都如同石沉大海,那池壁符文毫无反应。显然,这仪式需要特定的“钥匙”或同源的能量。

钥匙……同源能量……

黑悟空的目光,落在了怀中紫霞那近乎透明的仙体上。紫霞曾长期佩戴西王母信物,其仙魂本源深处,必然浸染了一丝信物的气息,甚至可能……与西王母的力量有着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系?毕竟,她能激发信物最后的禁忌力量,绝非偶然。

一个极其冒险的想法在他脑中成型。

他要以紫霞残存的、蕴含西王母气息的仙魂为引,以这上古祭坛为基,再以自身那融合了混沌与轮回的全新力量作为驱动和“黏合剂”,强行启动这未知的仪式,为她重塑本源,凝聚残魂!

此举无异于刀尖跳舞!且不说这残缺仪式是否有效,单是过程中对紫霞脆弱魂光的冲击,以及驱动仪式所需的海量能量和对力量的精微操控,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更何况,他体内还有个随时可能爆发的魔胎!

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希望!

“赌了!”黑悟空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轻轻将紫霞放入那暗红色晶石池中,让她平躺在池底凹槽旁。随即,他盘膝坐在池边,双手按在池壁之上。

他首先需要解决的,是魔胎的威胁!在启动仪式前,必须尽可能稳住它!

“既然你这么喜欢这里的混沌气息……”黑悟空心念电转,不再一味强行压制魔胎,反而尝试着,引导一丝外界精纯而狂暴的洪荒混沌之气,透过轮回枷锁的裂缝,缓缓注入魔胎意识之中!

这是一种饮鸩止渴的行为!如同给饥饿的猛兽投喂血食,固然能暂时安抚其躁动,但也会让其变得更加强大、更加难以控制!

果然,得到这丝远比三界混沌气息更加“美味”的洪荒之气,魔胎发出一阵满足的悸动,吞噬的本能暂时压过了反抗意识,开始贪婪地吸收起来。轮回枷锁的压力为之一轻。

黑悟空要的就是这短暂的喘息之机!他必须在这段时间内,完成仪式的启动和初步运转!

他收敛全部心神,意识沉入真灵深处,全力沟通那方祭坛。他以自身神念为笔,以融合力量为墨,小心翼翼地勾勒、激发池壁上的古老符文。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力的过程。每一个符文都复杂无比,蕴含着难以理解的大道真意,稍有偏差便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黑悟空全神贯注,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魔躯模拟),神魂之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

渐渐地,第一个符文被点亮了,散发出微弱的暗红色光芒。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如同星火燎原,池壁上的符文次第亮起,一股沉睡万古的苍凉气息开始苏醒。

当最后一个关键符文被点亮时——

嗡!!!

整个祭坛猛地一震!池壁所有符文光芒大盛,连接成一片玄奥的图案!池底那个凹槽处,产生一股温和但坚定的吸力,作用在紫霞的仙魂之上!

紫霞残存的魂光被这股吸力牵引,微微波动起来,其中那丝极其微弱的西王母气息,似乎与凹槽产生了共鸣!

有戏!

黑悟空心中狂喜,不敢怠慢,立刻将自身精纯的力量,以一种极其柔和的方式,缓缓渡入池中,作为仪式的驱动能量,并小心翼翼地包裹住紫霞的魂光,防止其被仪式力量冲击溃散。

仪式正式启动!

池中的符文如同活了过来,开始缓缓旋转,散发出道道暗红色的光丝,缠绕向紫霞的魂光。这些光丝似乎蕴含着某种“创生”与“补全”的法则,开始一点点地滋润、修复那濒临寂灭的仙魂。

紫霞魂光的溃散趋势,终于被遏制住了!甚至,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重新凝聚的迹象!

黑悟空稍稍松了口气,但丝毫不敢大意。仪式才刚刚开始,后续需要持续的能量供应和精准控制。而且,他能感觉到,这仪式似乎并不仅仅是修复魂光,更像是在……追溯本源,试图从根源上弥补紫霞因献祭而损耗的生命根基!这无疑需要更加庞大和高级的能量!

他持续输出着力量,同时密切关注着紫霞魂光的变化和体内魔胎的状态。

时间在这片遗忘之地悄然流逝,不知过去了多久。

紫霞的魂光稳定了下来,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时可能熄灭,甚至隐隐凝实了一分。她的仙体也不再继续透明化。

然而,黑悟空的脸色却越来越凝重。驱动这上古仪式消耗的能量远超他的想象!即便以他如今的力量,也感到有些力不从心,魔元消耗巨大。而更糟糕的是,魔胎在吸收了足够的洪荒混沌之气后,似乎完成了一次短暂的蜕变,变得更加“贪婪”和“狡猾”,它不再满足于被动吸收黑悟空引导的那点气息,开始主动冲击轮回枷锁,试图直接吞噬黑悟空的本源,以及……祭坛中那股精纯的创生之力!

咔嚓!

轮回枷锁上,一道清晰的裂痕出现!

“该死!”黑悟空心中暗骂,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力量加固枷锁,这导致对仪式的能量供应出现了一丝波动。

池中符文旋转微微一滞,紫霞的魂光也随之荡漾了一下。

就在这关键时刻!

异变陡生!

祭坛似乎因为能量供应不稳,产生了某种不可控的变化!池壁上的部分符文光芒变得紊乱,那股创生之力中,竟然夹杂进了一丝源自这片洪荒战场的、充满了不甘、怨恨与毁灭意志的……神魔残念!

这丝残念极其微弱,但本质极高,顺着仪式之力,就要侵入紫霞正在修复的魂光!

若被这上古神魔残念侵入,后果不堪设想!紫霞即便复活,也可能变成失去自我、只知杀戮的怪物!

“休想!”黑悟空目眦欲裂,正要不顾一切调动全部力量驱散那丝残念。

但有人——或者说,有“东西”——比他更快!

一直蛰伏的魔胎,似乎对这丝精纯而充满负面情绪的神魔残念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就在残念即将接触紫霞魂光的瞬间,魔胎猛地爆发出强大的吸力,竟隔着轮回枷锁,强行将那丝残念从仪式能量中剥离出来,一口吞了下去!

咕噜……

仿佛满足的叹息,魔胎吞噬了神魔残念后,传递出一种愉悦的情绪,躁动反而平息了不少,似乎那残念是比洪荒混沌之气更合它胃口的“零食”?

这意外的变故,让黑悟空愣住了。

魔胎……吞噬了神魔残念?而且似乎……帮了忙?

他来不及细想这诡异的现象,趁着魔胎暂时“满足”、轮回枷锁压力稍减的时机,立刻稳定心神,全力催动力量,确保仪式继续平稳运行。

接下来的过程,变得有些诡异而平衡。

黑悟空全力维持仪式,修复紫霞的魂光本源。

魔胎则像一只守在鱼塘边的猫,对仪式能量中偶尔夹杂的、源自这片战场的各种负面残念(怨恨、杀戮、毁灭意念等)极为敏感,一旦出现,便立刻吞噬,反而变相地“净化”了仪式能量,使其更加纯粹。

而魔胎本身,在吞噬了这些“零食”后,似乎发生着某种微妙的变化,那种纯粹的毁灭欲望中,似乎多了一丝……古老的“灵性”?与黑悟空真灵核心的对抗,也不再是简单的本能排斥,而更像是一种……带有某种原始智慧的“博弈”?

黑悟空顾不上探究魔胎的变化,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紫霞身上。

在他的不懈努力和魔胎意外的“辅助”下,仪式的效果开始真正显现。

紫霞的魂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明亮起来,不再黯淡。她那透明的仙体也逐渐恢复了实质,虽然依旧苍白虚弱,但生命气息正在稳步回升。甚至,在她的仙魂核心,那因献祭而受损的本源处,似乎有一缕更加精纯、更加古老的太阴之气正在被重新孕育、壮大……是因为西王母气息和这上古仪式的共同作用吗?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当池壁符文的光芒逐渐黯淡,仪式接近尾声时,紫霞的仙魂已然稳固,本源虽未完全恢复,但性命已然无忧,甚至因祸得福,似乎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蜕变。她静静地躺在池中,如同沉睡的仙子,呼吸平稳,容颜安详。

黑悟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心神骤然放松,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他顾不上查看自身状态,首先俯身探察紫霞的情况。

确认她真的脱离了生命危险,并且状态在持续好转后,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与后怕交织的情绪,终于冲垮了他一直以来的冷酷外壳。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抚过紫霞冰凉却已恢复生机的脸颊,赤瞳之中,血泪早已干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如海、几乎要将人溺毙的复杂情感。

“傻丫头……下次不许再这样了……”他低声说着,声音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就在这时,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触碰,或许是仪式完成的自然苏醒,紫霞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蕴含无尽悲伤与执念的眸子,此刻虽然依旧虚弱,却清澈了许多,仿佛被洗涤过一般。她有些迷茫地看了看四周陌生的环境,最终,目光定格在了近在咫尺的、那张熟悉又陌生的狰狞面孔上。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没有惊呼,没有恐惧,紫霞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恍惚,随即化为了然,最后,漾起了一抹浅浅的、却足以融化万古寒冰的温柔笑意。

“悟空……我就知道……你会救我的……”

她虚弱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抚在她脸颊上的、那覆盖着暗金魔纹的手指。

肌肤相触的瞬间,黑悟空(孙悟空)那被怨念和混沌包裹了五百年的冰冷心脏,仿佛被一道暖流击中,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声压抑着无尽情绪的:

“……嗯。”

洪荒死地,残破祭坛,魔头与仙子,手紧紧相握。

一段跨越了生死、超越了正邪的羁绊,在这上古的废墟之中,悄然系上了更加深刻的结。

而黑悟空没有注意到,在他因紫霞苏醒而心神激荡、防御最松懈的这一刻,他体内那吞噬了神魔残念、变得有些“诡异”的魔胎,其核心深处,一丝极其隐晦的、不属于混沌尊者、也不属于他自身的、充满了古老与蛮荒气息的意志碎片,正在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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