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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的死寂,并未如混沌尊者所愿般永恒降临。

那超越了光与声、湮灭了法则与概念的终极碰撞余波,终究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将一片满目疮痍、却又奇迹般残存下来的天地,重新交还给了生者。

南瞻部洲,这片承受了最终一击核心力量的土地,已然面目全非。曾经的山川河流、城池国度,如今大多化为了平坦的、闪烁着琉璃光泽的焦土,仿佛被无形的巨手彻底抹平,只留下些许扭曲的、如同大地伤疤般的巨大沟壑,证明着这里曾发生过何等恐怖的对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空”感,灵气稀薄到了极点,混杂着混沌被净化后的残留气息、佛力燃烧后的余烬,以及一种……万物归墟后又顽强滋生的、极其微弱的生机。

天空不再是熟悉的蔚蓝,也不是被魔云笼罩的漆黑,而是一种澹澹的、仿佛被水洗过的灰白色,其上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空间裂纹,偶尔还有细微的混沌乱流如同电弧般窜过,提醒着这个世界距离彻底崩坏仅有一步之遥。

在这片仿佛被世界遗忘的废土中心,几道身影,成为了这片死寂中唯一能证明“存在”的坐标。

斗战胜佛缓缓降下云头,落在那尚存一丝温热的琉璃化大地上。他身上的锦斓袈裟破损多处,沾染着暗金色的佛血与混沌湮灭后的灰尽,脸色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但他那双火眼金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坚定。他环顾四周,感受着这片天地那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创伤,以及那在创伤之下,如同野草般顽强钻出的一丝丝微弱的生命波动(或许是某些深埋地底的种子,或许是侥幸残存的虫豸),默然无语。他身后,五百罗汉与菩萨化身也已收敛佛光,大多盘坐调息,神色凝重中带着悲悯。万佛朝宗大阵一击,几乎耗尽了他们短时间内的战力,但也成功地为这方天地,争取到了最宝贵的东西——时间,以及……可能性。

而在不远处,孙悟空(我们再次坚定地以此称呼他)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低着头,金色的毛发显得有些暗澹,锁子黄金甲上裂纹遍布,尤其是胸口位置,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难以磨灭的、属于紫霞的七彩霞光印记。他手中的金箍棒斜插在焦土中,棒身上的金紫色光晕已然内敛,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沉稳气息。

他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仿佛一尊凝固的凋塑。没有人知道在那最终的碰撞中,他承受了什么,又明悟了什么。只有他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和紧握到指节发白的拳头,透露出他内心远非表面的平静。紫霞以自身全部道源与情感为代价的献祭,猪八戒不惜燃魂的呐喊,无数因他(黑悟空)而消亡的生灵的哀嚎……这一切,如同最沉重的枷锁,牢牢地套在了他的灵魂之上,也化为了他此刻必须前行的动力。

最终,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那双重新燃起的金色眼眸中,没有了往日大闹天宫时的无法无天,也没有了被镇压五百年后的愤世嫉俗,更没有黑悟空时期的冰冷死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悲伤,一种刻骨铭心的自责,以及一种……仿佛将自身一切都投入熔炉淬炼后,剩下的最纯粹的责任与决意。

他看向斗战胜佛,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和尚……俺老孙,欠这天地……太多。”

斗战胜佛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欣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悟空,你能挣脱魔障,明悟本心,便是对这天地最大的偿还之始。过往罪业,非你一人之过,混沌才是根源。”

孙悟空摇了摇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的目光投向远方,仿佛能穿透空间的阻隔,看到三界各处的惨状:“那老魔……还没死透。俺能感觉到,它只是被暂时击退,伤了元气,但它那混乱的本源,依旧如同毒瘤,深植于这方天地的法则缝隙之中。”

他站起身,拔起地上的金箍棒,动作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感:“它想要的是彻底的寂无,是让一切归于混沌。只要这世间还有一丝秩序,一点情感,一线生机,它就绝不会罢休。下一次……它只会来得更加凶勐。”

“所以,我们没有时间悲伤,也没有时间休息。”孙悟空的目光扫过在场的诸佛,最终与斗战胜佛对视,“必须在那老魔恢复过来,发动最终侵蚀之前,找到彻底消灭它的方法。否则,紫霞的牺牲,八戒的付出,还有这无数逝去的生灵……就都白费了。”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却精纯的水蓝色流光,如同穿越了无尽时空,自东海方向遥遥而来,精准地落在了孙悟空的身前,化作一枚闪烁着温润光泽的、带有龙族符文的蓝色鳞片。

是东海龙王敖广的传讯鳞!

孙悟空伸手接过,鳞片中立刻传出了敖广那带着疲惫、却又充满急迫的龙语意念:

“大圣!斗战胜佛!净坛使者……净坛使者他……尚存一线生机!”

此言一出,如同在死寂的湖面投下巨石!孙悟空和斗战胜佛同时身躯一震!

“你说什么?!八戒他没死?!”孙悟空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详情复杂!”敖广的意念快速传来,“当日净坛使者燃魂,神魂近乎消散,幸得……幸得一丝源自玉帝陛下的残留秩序之力护住了其最后一点真灵不灭,但也陷入了无法唤醒的‘魂寂’状态,比陨落好不了多少!然而,就在方才,那混沌被击退,天地法则稍定之际,老夫感应到,净坛使者那寂灭的真灵,似乎……似乎与四海之水产生了某种极其微弱的共鸣!或许……或许这浩瀚四海,蕴含着唤醒他的一线契机!”

敖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激动:“而且,老夫依照那日玉帝残念启示,翻遍龙族最古老的秘典,结合如今三界法则受损、混沌潜伏的现状,似乎……找到了一个或许能修复天地法则,并彻底根除混沌的……传说之地!”

“是何地?”斗战胜佛沉声问道。

敖广的意念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回忆某个极其古老而神圣的名词,最终,带着无比的凝重,缓缓吐出了四个字:

“—— 造化源井。”

“传说,此乃洪荒未判、混沌初开时,孕育盘古大神与诸多先天神圣的生命与法则之源!其后虽隐遁于无尽虚无,但其一丝本源道韵,仍与这方天地紧密相连。若能寻得此井,或可引动最本初的造化之力,修复受损的天地法则,荡涤混沌残余,甚至……有可能重塑轮回,唤醒寂灭之魂!”

这个消息,无疑是在绝望的黑暗中,点燃了一盏充满希望的明灯!

但敖广随即语气一转,充满了忧虑:“然而,此井所在,缥缈难寻,古籍中仅有‘非缘不至,非念不显’的记载。更可怕的是,根据一些禁忌秘闻推测,那混沌尊者……其最初侵蚀三界的裂缝,很可能就与造化源井的某种‘缺损’或‘失衡’有关!它或许也在寻找,甚至……可能已经污染了源井的某些外围区域!此行,注定九死一生,甚至可能直面混沌的本体!”

孙悟空听着敖广的传讯,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那悲伤与自责渐渐被一种找到了目标的锐利所取代。他握紧了手中的金箍棒,金紫色的光晕再次隐隐流转。

“造化源井……”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它刻入灵魂,“修复天地,根除混沌,唤醒八戒……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希望,俺老孙,也去定了!”

他看向斗战胜佛:“和尚,你怎么说?”

斗战胜佛脸上露出了踏入最终卷以来的第一个,带着些许释然与决绝的笑容:“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净坛使者乃我佛门栋梁,苍生罹难乃我佛门之责,铲除混沌乃我佛门之愿。贫僧,义不容辞。”

“好!”孙悟空重重一顿金箍棒,目光仿佛穿透了灰白色的天穹,望向了那未知的、充满危险与希望的远方,“那我们就去会一会这所谓的生命之源,法则之始!看看是俺老孙的棒子硬,还是那混沌老贼的命长!”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却带着更加坚定的信念:“而且……俺有种感觉,紫霞……她或许也并没有完全消失。她的道,她的情,已经和俺老孙的本源,和这天地,联系在了一起。找到造化源井,或许……也能找到让她归来的方法。”

废土之上,归来的大圣与坚定的古佛,立下了新的誓言。希望的星火,虽微弱,却已在最深的绝望中重新点燃。而他们的目光,已然投向了那最终的目的地——蕴含着创世之谜与灭世之危的,造化源井!

最终卷的征程,就在这片劫后余生的废土上,正式拉开了序幕。前路,是未知的虚无,是混沌的陷阱,亦是……涅盘新生的唯一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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