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对整个朝歌王宫来说，这三天，每一秒都过得惊心动魄。
龙德殿里，苏妲己的日子过得悠闲自在。
她不是在教胡喜媚写字，就是在跟王贵人下棋。
“姐姐，这个‘肉’字为什么这么多笔画啊？不能简单点吗？你看‘一’字多好写！”
胡喜媚咬着毛笔杆，对着纸上那团墨迹愁眉苦脸。她觉得写字这件事，简直比让她三天不吃肉还难受。
王贵人则完全没有下棋的心思，棋子捏在手里，手心全是汗，目光时不时飘向窗外，仿佛外面有什么洪水猛兽。
“主子，您就一点不担心吗？外面都快传疯了。”
“担心什么？”苏妲己落下一子，堵死了王贵人的所有活路，“棋盘都摆好了，演员也该上场了，我们只需要找个好位置，安安静静看戏就行。”
她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让王贵人心里更是没底。
与龙德殿的平静截然相反，坤宁宫内，气氛已是山雨欲来。
姜王后变得越来越亢奋，也越来越古怪。
她开始失眠，经常在深夜独自一人站在庭院里，对着月亮发呆，眼神亮得吓人。
她的嗅觉也变得异常灵敏，能闻到几十步外一朵花蕾绽放的清香，也能闻到厨房里一块生肉的血腥味。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桂嬷嬷小心翼翼地为她披上外衣，只觉得这几日的王后，让她从心底里发毛。
“是先祖！是先祖在赐予我力量！”姜王后抓住桂嬷嬷的手，力气大得惊人，眼中满是狂热，“本宫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那妖女死定了！”
桂嬷嬷被她盯得浑身一哆嗦，只能干笑着附和：“是是是，娘娘神威盖世，定能手到擒来！”
姜王后满意地笑了，她一遍遍地演练着法会上的说辞，声音越来越尖利，表情越来越狰狞，仿佛已经陷入了某种偏执的幻觉之中。
整个王宫，都在这诡异的气氛中，等待着审判日的到来。
终于，驱邪法会的日子到了。
这一日，天色阴沉，乌云压顶，仿佛连老天都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大戏酝酿着气氛。
王宫中央，巨大的祭天台早已布置妥当。
黄幡飞扬，香烟缭绕。
祭天台下，文武百官身穿朝服，按品阶站立，一个个面色凝重，眼观鼻，鼻观心。
皇亲国戚们则坐在两侧的观礼席上，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高高的王座之上，帝辛身穿玄色王袍，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下方的一切，没人知道这位人王在想什么。
“苏贵人到——”
随着内侍的一声高喊，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祭天台的入口。
苏妲己身穿一袭简单的樱粉色宫装，未施粉黛，长发只用一根木簪松松挽起。
她看起来清丽、柔弱，甚至有些无辜，仿佛一只即将被献祭的羔羊。
跟在她身后的胡喜媚则满眼放光，小声问：“姐姐，这么多人！待会儿开饭，是不是有很多好吃的啊？”
王贵人抱着琵琶，紧张得指尖冰凉，走路都有些同手同脚。
“装得真像那么回事！”观礼席上，黄贵妃不屑地冷哼一声。
就在这时，又一声高亢的唱喏响起。
“王后娘娘驾到——！”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只见姜王后身穿无比繁复华丽的黑金凤袍，头戴九凤朝阳冠，在数十名宫女太监的簇拥下，一步步走来。
她妆容浓重，眼角用金粉勾勒出上扬的弧度，朱唇似血，眼神锐利而疯狂。那强大的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不像一位母仪天下的王后，更像一个从地狱归来，索命的复仇女王。
姜王后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上高高的祭天台。
她接过侍从递上的祭文，用一种近乎咏叹的、充满戏剧性的声音，高声颂读。
“……今有妖邪，潜藏宫闱，魅惑君王，祸乱朝纲！”
“天地不容，人神共愤！本宫姜氏，身为六宫之主，受先祖庇佑，领大王之命，于今日，设此法会，告于天地！”
“必将此妖邪，当众擒获，焚其身，灭其形，以正国本，以安社稷！”
她的声音，在整个祭天台上空回荡，带着一股歇斯底里的煽动性。
台下，不少百姓已经跪倒在地，高呼：“王后娘娘千岁！诛杀妖女！诛杀妖女！”
念完祭文，姜王后猛地转身，目光如两把利剑，直直射向台下的苏妲己。
“苏妲己！”
她高声喊道：“上台来！”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苏妲己在一片死寂中，迎着万千目光，提起裙摆，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走上了祭天台。
她走到姜王后面三步远处，盈盈一拜：“臣妾，见过王后娘娘。”
“呵。”姜王后发出一声冷笑。
她拍了拍手，立刻有两名宫女，端着一个托盘上来。
托盘上，是两只一模一样的青玉酒杯，里面盛满了琥珀色的酒液。
“妹妹。”姜王后忽然换上了一副亲切的面孔，甚至亲自走下两级台阶，拉起苏妲己的手，那姿态，仿佛她们真是亲密无间的好姐妹。
“前些时日，皆因宫中流言，让你我姐妹生了嫌隙，本宫心中，甚是过意不去。”
她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今日，当着大王与文武百官的面，你我姐妹，共饮此杯和解之酒。一则，冰释前嫌。二则，也让天下人都看看，你并非传言中的妖邪。”
“来，喝了它。”
姜王后拿起其中一杯酒，递到苏妲己面前，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催促与怨毒。
“只要你喝了这杯酒，便能证明你的清白。”
台下，桂嬷嬷激动得浑身发抖，她紧紧攥着袖中那个已经空了的黑色瓷瓶，脸上是扭曲的快意。
“九现神水”！成了！
只要这狐狸精喝下去，一个时辰内，她那九条狐狸尾巴，就再也藏不住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苏妲己的身上。
帝辛在王座上，微微前倾了身体，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苏妲己看着眼前那杯致命的毒酒，又看了看姜王后那张因激动而微微抽搐的脸。
她笑了。
笑得云淡风轻。
“王后娘娘说的是。”
她没有去接那杯酒，反而转身，面向台下的万千臣民，面向高坐的帝辛。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
“君臣一心，姐妹和睦，乃我大商之福。”
“但这杯和解之酒，一杯，不足以显其诚。”
她顿了顿，美眸流转，重新看向姜王后，那眼神，清澈又无辜。
“臣妾斗胆，向娘娘提议。”
“为表你我二人毫无芥蒂，真心和解，也为让天地神明，共同见证。”
“你我，不如交换酒杯。”
交换酒杯！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人脑中炸响！
台下的官员们，瞬间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手，太狠了！
姜王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桂嬷嬷那张得意的老脸，瞬间血色尽失。
“如此，臣妾饮下娘娘的诚意，娘娘也饮下臣妾的敬意。”
苏妲己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我姐妹，命运相连，祸福与共。无论结果如何，都由天地共鉴，再无半分猜忌。”
她缓缓拿起另一杯酒，捧在手心，向姜王后递了过去。
“王后娘娘，您觉得如何？”
“您……该不会是不愿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