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死了，筝筝呢。”潘橙嫌弃地推开趴在身上的霍明珠：“你重死了，滚一边去。”
霍明珠没防备，咕咚一下滚下床，茫然地坐在地上，抱着被子打哈欠：“程筝姐呢。”
两人看到大门外的情景，争先恐后地蹦起来，跑到阳台。
程筝沉默了许久。
她回过头，垂眸看着跪在雨中的男人，微微颤抖的身体和低垂的脑袋。
他也会心痛吗？
是因为失去她而心痛吗？
她眼里古井无波，但内心并非真的做到毫无波澜。
爱过恨过，曾经占据她生命全部的人，在苦苦哀求挽留她的心。
她把头偏向一边，把涌上喉咙的哽咽平复下去，才道。
“陆京舟，我不像你，在爱情上拿得起，放得下，我做不到，真正的程筝是很脆弱的。你那天带给我的伤害，我花了三年的时间去疗愈。”
“你是悬崖边上的罂粟，漂亮，蛊惑人心，采摘时稍不留神就会踏空丧命，当成功摘到手上，尝一口却付出惨重的代价去戒掉它。”
“所以，它再诱人，我也不想再要了，罂粟的戒断反应，尝一次就够了。”
陆京舟抬起头，脸上的雨水混杂着泪水，狭长的眼尾泛着红。
“程筝，我爱你，我一直都爱着你，以前是我混蛋，但我保证以前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他从来都没有狼狈地乞求过一个人，但是站在面前的女人像是铁石心肠。
她说：“陆京舟，我爱不起了。我也不再需要你的爱，我早想开了，世界上没有哪个男人的真心能一辈子保持不变，世界上还有很多女人，他们比我优秀，更值得你去爱。”
心脏像是被人活生生剜下来，事情都过去三年了，现在才提离婚，是不是说明这三年至少她还是爱他的。
现在却亲口说不需要他的爱。
她真的不想要他了。
“世界上其他男人变不变心我不知道，但陆京舟对程筝的真心，永远不变。”
程筝沉默片刻：“所以你在用道德绑架我吗？”
“我尊重你，你想怎样，我都配合你。”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字字晦涩：“只要你别再推开我，行吗？”
“我要离婚，你能离吗？”
他前二十多年对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在商场上杀伐果断，在私生活潇洒自如，没有他应付不了的事情，唯独在这件事无能为力。
陆京舟身体无力地往后低垂，双手摊在冰冷的地面，他苦涩道：“这是我的报应吗？”
看到他这副颓废狼狈的样子，她心里并没有报复的痛快。
反而心里有一只无形的铁手揪着心。
她的眼底漫上一层水雾，闭了闭，轻声道：“如果你执意不想离，我们法庭上见吧。”
陆京舟喉咙紧了紧：“为什么一定要离。”她明明对他还有感情，为什么宁愿打官司也要离婚。
为什么一定要离婚呢。
程筝目视前方，看着梧桐树的枝条在雨水噼里啪啦冲打下，从树干掉下来，砸在地面。
大概是莫名不被爱的三年，被愚弄的离婚冷静期，她困在这场婚姻的囚笼中，太累太累了。
她说：“我想要一个解脱。”
沉寂无言。
雨声的喧嚣覆盖整座城市，陆京舟瘫然跪在原地，寒意如同战场上厮杀的铁骑，奔腾而来，密密麻麻地钻进骨髓。
良久后，他嗓音艰难，一字一字从喉咙里挤出来：“我成全你。”
这次他那么爽快答应，程筝愣了几秒，她低垂着眉眼，静静端详他片刻，在分析他这句话的可信度。
已经没有比现在更坏的结果，她选择再相信他一次。
她轻轻扯了扯唇，只道：“好。”
话落后，程筝转过身，迈着清冷的步伐，沉稳而平缓地走进去。
他看着她纤瘦的身影消失在玄关处，任由雨水砸在身上，一身颓然落寞。
二楼阳台，两幅半蹲的身体隐藏在绿植中，她们的手扒拉着栏杆，只露出两颗脑袋搁在护栏上，像是潜伏在敌方的地下党情报员在窃取消息。
说实话，霍明珠还是有些懵逼，“表哥和程筝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不是亲眼看到，打死我都不相信这一幕。”
潘橙看着陆京舟狼狈的身影，哼了声：“愧疚呗，知道筝筝三年前开车去机场追他，出了车祸差点死掉的事。”
霍明珠听完来龙去脉后，气得磨磨牙：“程筝姐因为京舟哥差点死了，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否则我早冲下去把他打进医院。”
……
实际上，不用霍明珠动手，陆京舟已经住进医院了。
他回到公司，还想用工作麻痹自己，但是当时被撞得不轻，又淋着雨跪了几个小时，身体早就吃不消了，公然在会议室昏倒，被王力送到医院。
第三天时，王力来到电视台送离婚协议书时，程筝才知道那晚陆京舟在来的路上发生了事故。
她什么都没说，爽快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名。
在陆京舟住院的一个月期间，程筝一次都没有去探望过。
当初离婚的流程又重新经历一遍。
签离婚协议书，到民政局办手续，一个月的离婚冷静期，每个流程都他都很配合，不再像上次那样故意拖着不离。
这天，冷静期结束，要去拿离婚证，程筝从电视台出来，黑色的迈巴赫停在门口。
她拉开车门上车，陆京舟坐在车内抽烟，骨节分明的手搭在车门边沿，一看到她的身影，立马把烟掐了。
车辆缓缓启动，两人各坐在窗边，互不打扰。
气氛僵冷。
“最近过得好吗？”陆京舟突然道。
程筝：“挺好的。”
再次无言，直至到民政局，工作人员盖完章，把写着‘离婚证’三个大字的红色本本分别递到程筝和陆京舟手上。
从民政局出来，程筝拿着手上的本子，还有些恍惚，这次办离婚手续出乎意料的顺利。
她准备打车回去，陆京舟喊住她。
“程筝。”
她站在台阶上，抬起头，淡淡看着站在比他高一台阶的陆京舟。
他默了几秒：“如你所愿，离婚了，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
程筝抿了抿唇：“没有。”
他看着她冷漠的眼神，心里蔓延着苦涩，他扯了扯唇：“我有。”
“什么？”
陆京舟的动作出其不意，程筝毫无防备，后脑勺就被男人的大手扣住，眼睛还被他的手掌蒙住。
这样，他就看不到她眼里的冷淡。
程筝茫然地站在原地，眼前一片漆黑，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下一秒，身体被男人抱住，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
她呼吸颤了颤，一时忘了做出反应，又听到他嘶哑的嗓音道：“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