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散时，已经七点半。周正拿起办公桌上的手机，屏幕上有三条秦筝的消息，最后一条是半小时前发的：“已到小区，等你。”他指尖在屏幕上敲了下，回了“十分钟到”，又把市发改委主任李伟刚交来的资金测算表塞进公文包——城西快速路的预付款项得明天跟财政局对接，晚一天，施工队那边可能就断料。
车进小区时，周正看见自家阳台亮着灯。秦筝昨天从省军区集训地回江州，按说该歇两天，但早上通电话时，她提了句要去军分区后勤部核对物资清单。他停好车，刚走到单元楼下，就看见秦筝从楼道里出来，手里拎着个垃圾袋。
“怎么下来了？”周正把公文包递过去，她伸手接的时候，指尖碰到他的手——还带着外面的凉气。秦筝没说话，先把公文包放在台阶上，伸手帮他把外套拉链往下拉了拉：“楼道里的灯坏了，怕你摸黑。”
两人上楼，秦筝开门时，周正瞥见鞋柜上放着个军绿色的文件夹，封皮上印着“物资清单”的字样。换鞋时，秦筝说：“中午跟后勤部的张科长对完账，顺道去菜市场买了点排骨，炖在砂锅里了。”
周正走到厨房，掀开砂锅盖子，热气裹着肉香飘出来。他伸手碰了碰砂锅壁，不烫——秦筝应该是算着他回来的时间，提前关了火。秦筝跟进来，递给他一双筷子：“尝一口，看咸不咸。”周正夹了一块，嚼了嚼，点头：“正好。”
两人坐在餐桌旁吃饭，周正想起明天的行程，说：“明天上午去经开区调研，陈明那边报了三个招商引资的项目，有一个是做军民融合装备配件的，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秦筝正挑着碗里的青菜，闻言抬头：“我下午要去省军区开会，上午得把后勤部的报表整理完。不过你要是需要，我让科室的李参谋把咱们军区近期的装备需求清单发你邮箱——他们要是想做配件，得先摸准规格。”
周正嗯了一声，掏出手机记了下：“我让秘书小王跟你对接，别让你科室的人跑一趟。”秦筝点头，又问：“城西快速路那边，赵刚没再提施工队的事？”她上周听周正提过，住建局局长赵刚说有两个施工队因为图纸变更闹矛盾，差点停工。
“昨天跟赵刚谈了，让他牵头，今天下午已经把变更后的图纸给两队送过去了。”周正放下筷子，拿过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就是资金的事，李伟说财政局那边有点紧，得等下个月的财政拨款下来。我跟他说，先从市里的应急资金里调一部分，不能耽误工期——冬天一到，水泥浇筑受影响，拖一天就是一天的成本。”
秦筝没接话，起身收拾碗筷。周正跟过去，想帮忙擦桌子，秦筝把他推到客厅：“你去看你的文件，我来就行。”他没再坚持，走到书房，把公文包里的测算表拿出来，摊在书桌上。刚翻开第一页，就听见秦筝端着茶走进来，把杯子放在他手边：“张科长说，咱们军分区的车库得翻新，下周要招标，你认识靠谱的建筑公司吗？”
周正抬头，手指在测算表上的“城西建筑公司”那栏指了指：“这家去年做过市政府的车库翻新，质量还行，你让张科长跟他们对接试试。不过别说是我推荐的，按正常流程走招标。”秦筝点头，把杯子往他跟前推了推：“知道，我让李参谋把招标公告发出去，让他们自己报名。”
周正喝了口茶，秦筝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拿起桌上的军绿色文件夹翻了翻。书房里很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周正在测算表上标注着需要财政局优先拨款的项目，秦筝在核对物资清单上的数量。过了一会儿，周正停下笔，转头看秦筝：“后天周末，要不要回爸妈那边吃饭？”
秦筝手里的笔顿了顿，点头：“行，我早上给妈打个电话，问问需要带什么。”她说完，把文件夹合上，放在桌角：“对了，省军区的王司令下周要来江州视察，可能会去经开区看看那个军民融合的项目，你要是调研的时候，跟陈明说一声，让他们把项目资料准备得细一点——别到时候问起来，答不上来。”
周正记下来，又把测算表翻到最后一页：“李伟说，下个月财政拨款下来后，要先给城西快速路拨三千万，剩下的两千万给经开区的产业园做基建。你觉得怎么样？”秦筝想了想：“产业园的基建要是跟不上，招商引资的项目就算签了，也落不了地。不过城西快速路是民生工程，不能拖——你跟李伟再商量下，能不能从其他项目里匀一点，别让两边都卡壳。”
周正点头，把笔放在桌上：“我明天调研的时候跟陈明说，让他先把产业园的一期工程图纸定下来，别等资金到位了再着急。”秦筝嗯了一声，起身：“时间不早了，你也别熬太晚，明天还要去经开区。”
周正收拾好桌上的文件，跟着她走出书房。客厅的灯已经关了，只有走廊的小灯亮着。秦筝走在前面，周正跟在后面，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比早上暖多了。走到卧室门口，秦筝转头：“明天记得带伞，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周正点头，把她往怀里带了带：“知道了。”
秦筝没推开他，只是伸手帮他把衬衫领口的扣子理了理。卧室里的窗帘拉着，月光从缝隙里透进来，落在地板上。周正低头，看见她发梢上还沾着一点碎发——早上出门时，她应该没来得及梳头发。他伸手把碎发别到她耳后，秦筝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倦意，却很亮。
“早点睡。”秦筝说。周正嗯了一声，看着她先走进卧室，自己则转身去浴室。水流声响起时，他想起下午开会时，李伟说的那句“城西快速路要是能按时通车，明年江州的Gdp至少能提一个点”——他知道，这背后不只是资金和工期，还有秦筝在军民融合项目上的帮衬。
等周正从浴室出来，秦筝已经躺在床上，手里拿着本军事杂志。他走过去，掀开被子躺下，秦筝把杂志合起来，放在床头柜上。两人没说话，周正伸手把她往身边带了带，秦筝顺势靠在他怀里。
“明天开会别迟到。”秦筝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困意。周正嗯了一声，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肥皂味，不是商场里买的香水，是她一直用的那款军用沐浴露的味道。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起来，打在玻璃上，沙沙的响。周正闭上眼睛，能感觉到秦筝的呼吸落在他的胸口，很稳。他想起去年在江州结婚时，秦筝穿着军装，站在民政局门口，跟他说“以后我在军区，你在市政府，咱们各干各的，别给对方添麻烦”——可现在，他们却总在不经意间，帮对方想着工作上的事。
没一会儿，秦筝的呼吸就变沉了。周正轻轻把她手里的杂志往床头柜上挪了挪，又帮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黑暗里，他能看见床头柜上放着的东西——他的眼镜，她的军牌，还有一个小小的相框，里面是两人结婚时的照片。
周正闭上眼睛，脑子里过了遍明天的行程：早上八点跟陈明汇合，调研三个项目，中午在经开区食堂吃饭，下午回市政府跟财政局局长谈城西快速路的资金，晚上还要参加一个企业家座谈会。但此刻，这些事都没那么急了——身边有秦筝在，再忙的日子，好像也能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