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吃完午饭，抽空画了一会图纸，当大喇叭响起的时候，郝胜利就赶紧往保卫处跑，找王处长和胡代表要人要弹壳。
赶到保卫处后，敲开门一进去就见里面烟雾缭绕，王处长的办公桌上散落着一堆枪械零件。
刘爷爷，胡代表，王处长，还有孙爷爷，赵爷爷和周爷爷，围坐在跟前，一个个都眉头紧锁。
见郝胜利进来，刘爷爷笑骂道：“小兔崽子，图纸一扔就没影了，你就不能上上心，关心一下，天天就琢磨嘴里那点东西，没出息。”
郝胜利委屈道：“我不琢磨没人琢磨啊！要不，刘爷爷，您把昨天刘奶奶抢的鸡蛋送回来？”
刘爷爷被噎了一下，笑骂道：“滚蛋，那是我老婆子凭本事抢的，有能耐你自己抢回去。”
这话引得屋里几位老人都笑了起来，赵爷爷笑着接话道：“嗯！你个小兔崽子在划拉吃食上干的不错，这些天食堂隔三差五能见点油腥有你一份功劳。”
郝胜利立刻顺杆爬道：“还是赵爷爷好，我不到处去掏弄吃食，指望您几位，我天天还得吃白菜土豆。”
胡代表笑着摇摇头，招手道：“行了，知道你功劳大，别贫嘴了，过来听听，我们正为五六冲改进的事发愁。”
郝胜利几步走到办公桌前，刘爷爷一把将他抱起来放在腿上道：“看看，桌上的零件认识吧？”
郝胜利瞄了一眼，脑中的AI立刻给出了桌上零件的具体数据，他点头道：“认识，这不都是改造五六冲的那些零件吗？好用吗？”
王处长脸上挂着笑道：“好用，性能没得说，上午试枪，精度和可控性提升一大截，战士们都叫好。”
胡代表接话道：“改进后的新枪，首发命中率保守估计提高了两成，更重要的是连续射击能力，一个短点射打出去，子弹散布范围能缩小到原来的一半。”
胡代表瞅着郝胜利笑着道：“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我们的战士用一个短点射就能大概率命中并压制100米外的单个目标，而不是像以前，子弹满天飞，靠覆盖和运气，长点射的控枪难度下降了几个数量级，新兵也能更容易地控制住连射。”
郝胜利小脑袋点了点，跟他预计的差不多，他好奇道：“那您几位愁什么啊！”
刘爷爷笑骂道：“你个小兔崽子，你能不知道我们愁什么？那专机制造不要钱，不找人，钱从哪里来？项目怎么往上报？这是计划外的东西，懂不懂？”
郝胜利疑惑道：“咱们把新枪试验成功的事，让胡伯伯往军区一报不就行了，到时候不就什么都有了。”
胡代表闻言，苦笑着吸了一口烟，吐出浓浓的烟雾：“小胜利啊，你把事情想简单了。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成绩好就有糖吃。这是国家计划。有严格的纪律和流程”
王处长拿起一份成本核算表，解释：“比方说，厂里今年上级下达的任务是生产八千支标准版五六冲。所有的材料、工时、资金预算，都是按这个计划来的。每一斤钢，每一度电，每一个工位，都卡得死死的。”
他指着报表上的数字：“可你这‘改进版’，先不说造专用机床就要上万块，光是每支枪的改进成本就要多花两块五毛二，八千支全改，就是额外两万多块。这钱从哪里出？上级没批这项预算，我们这就是‘计划外支出’，是违反纪律的。”
刘爷爷叹了口气，补充道：“这还只是钱。造专机需要的高级技工，像冰城的齿轮专家，京城的镗工大师傅，那都是国家宝贝，他们的工时也都是有计划安排的。我们临时去‘借’，打乱了别人的生产计划，这也是个大问题。”
孙爷爷也插话：“还有材料。造专机用的特种钢，特殊零件，我们厂的配额里根本没有。现在去申请，打报告，层层审批，等批下来，黄花菜都凉了。”
郝胜利看着大人们为难的样子，小脑子里的AI和他的前世经验结合，飞快地转着。
忽然，他试探着问道：“王伯伯，胡伯伯，既然走计划内这么难，那……咱们自己投钱，自己找材料，先干起来，行不行？”
郝胜利这话一出口，屋里的大人们先是一愣，随即都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王处长用手指敲着桌子，无奈：“小胜利啊，你这‘自己投钱’说得轻巧。钱从哪儿来，厂里每一分钱都是国家的，都有预算，专款专用。别说一万块，就是动一百块买计划外的扫把，都得打报告，挪用资金，这是严重违反纪律。”
刘爷爷也摇头：“就算我们几个老家伙把家底掏出来，能凑几个钱？够买几斤特种钢？这是国家大工业，不是咱自家打把菜刀，小子。”
郝胜利眨眨眼道：“我们儿童团有钱啊！”
“啊！”屋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郝胜利继续道：“三号信箱的鲁厂长，不是定了我们六台‘单缸四不像’吗？一台我们将近赚一千块，那不就五千多了？我们多卖点单缸四不像给其他单位不就行了，我还要造双缸四不像，那个会更受欢迎，到时候不就更有钱了。”
刘爷爷眼睛瞪得溜圆：“什么？老鲁买了六台。那玩意，他买那么多干什么？那东西还不如你搞的那个手扶拖拉机好用。”
郝胜利被箍得有点紧，挣扎了一下：“刘爷爷，您早上没跟鲁爷爷聊。他们厂在大山沟里，车间仓库隔得远，拉个小零件，周转货物，用大解放太费油，不用就得人拉肩扛。咱那四不像，速度慢，稳当，妇女都能开，关键是计划外物资，不用等指标，定金一万块都交到供应科陈伯伯那了。”
刘爷爷笑骂道：“老鲁也没跟我说他们厂要，一个劲的跟我聊性能和维护那些事。然后等他们厂的老司机来了，他吩咐一下说熟悉一下就开他们厂去进行试验就坐吉普车走了。”
刘爷爷这话刚说完，自己就先愣住了。
他松开了点胳膊，把郝胜利转过来道：“小兔崽子，你的意思是，老鲁那家伙不是来看热闹的，他是来验货的，他早就打定主意要买你设计的那个四不像，而且一买就是六台？”
郝胜利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道：“是啊！定金我们都收了，一万块在供应科那里存着，就等试验后看看有没有毛病，没毛病就直接生产。他没说吗？”
孙爷爷将手里的烟在烟缸上按灭道：“好家伙，老鲁这个老狐狸，我说他怎么一大早上就跑来凑热闹，还拉着老刘问东问西，他这是怕走漏了风声，怕别的厂来抢。”
他追问道：“胜利，除了三号信箱，还有人要吗？”
郝胜利挺了挺小胸脯道：“有啊！宋伯伯也要了五辆，说刚好用来短途运输用，不然他们就要用架子车来运建筑材料，太耽误事了。”
刘爷爷瞪着眼睛道：“你说基建科也要了五辆，好家伙，你们儿童团不声不响就干了这么大一票，六台加五台，那不是赚了一万了，老宋他怎么走账？”
郝胜利摇摇头道：“不知道，估计要找厂里批，不过，我爷爷应该能批，宋伯伯他们过些日子基建任务太多了，没有运输车辆根本干不完，厂里大解放就那几台，那有功夫给他们短途运输用。”
郝胜利想了下道：“刘爷爷，单缸柴油机应该没问题了，能不能一次多生产些，起码要十五台以上。”
赵爷爷皱着眉头道：“上次不是一次就生产了五台吗？还有十五台，你要干嘛！”
郝胜利掰着指头道：“两台给饲料机械了，一台四不像样车，一台手扶拖拉机样车，这还有十一台订单，我还想再造六台四不像出来，让陈伯伯去问问那个厂还要。”
赵爷爷一听还要十五台，下意识地就摇头：“十五台？你小子口气不小，你以为是大白菜啊，说种就种？上次突击生产那五台，已经占用了不少计划内的工时和材料配额了，再搞十五台，零件和钢材那里来。”
郝胜利眨下眼，自信满满道：“换啊！用单缸四不像换不行吗？我就不信那些厂子不缺这种短途运输车，让陈伯伯去打几个电话，准行。”
他跟着道：“至于咱们厂里的生产，我们儿童团可以给加班的叔叔伯伯发补贴，他们利用下班或者休息日加班，把我们儿童团的活干出来，这样既不占计划内工时，大家也有积极性。”
王处长沉吟道：“用四不像换原材料，这倒是也行，都是计划外的物资，就是操作起来有点复杂。”
胡代表插话道：“胜利啊！你这补贴怎么发，发多少，你是发现金还是发什么？”
郝胜利胸有成竹道：“王伯伯，换东西不难，让陈伯伯打电话联系就行。四不像可是紧俏货。”
他看向胡代表道：“胡伯伯，我打算按照厂里的工时制度，计件算工时，这是我们儿童团的产品，质量不好我们不接收。”
他顿了下：“至于补贴也不发现金，发‘儿童团福利卷’我和陈伯伯正在跟周边的公社推销手扶拖拉机，谈的差不多了，三天后他们看样品订货，他们没钱买，但答应用农副产品换。到时候鸡蛋、猪肉、竹笋、蔬菜……想要啥有啥！加班生产的叔叔伯伯，凭券领。””
王处长诧异道：“手扶拖拉机，你什么时候搞的，还跟公社谈好了？”
郝胜利看了眼王处长道：“手扶拖拉机图纸早就给刘爷爷了，刘爷爷答应两天后给成品，今天三个公社书记主任来了，我们都谈好了，三天后去柳林公社试验。”
刘爷爷点头道：“有这事，不过，当时你说是造出来给你那十五亩地用的，怎么还往外推销了？”
郝胜利委屈道：“本来就想给自己用，后来去柳林公社看社员们在山坡地上用人耕地，社员们太辛苦，我就想先给柳林公社用用，今天三个公社书记主任兴师问罪来了。”
他停了下道：“我们不是把饲料加工那套设备放在柳林公社试验生产吗？他们得到消息不干了，谈了一上午，我也不能白受气不是，我就把手扶拖拉机推销给他们，让他们给我们干活。”
办公室里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一阵笑声。
刘爷爷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哈哈哈，好小子，我说那三个老狐狸今天怎么组团来了，原来是闻着味跑来讨公道了，结果被你个小兔崽子反手就把手扶拖拉机推销出去，还让他们干活，怎么个干法？快说说。”
胡代表也忍俊不止：“胜利啊！你这是把公社书记都发展成了你的推销对象兼劳动力了。”
郝胜利扬了扬下巴：“也没什么，手扶拖拉机能帮他们耕地，拉货，力气大，好伺候，但他们没钱买。我就让他们发展副业用农副产品来换，他们今天回去就组织社员去挖春笋，估计明天或者后天我们食堂就能供应竹笋炒肉和鲜笋汤了。”
办公室里爆发出更加响亮的笑声。
刘爷爷笑得前仰后合：“我说那三个老狐狸今天怎么跟狗撵的一样，老郑那吉普车开的都快飞起来了，老刘和老马自行车蹬的嗖嗖的，原来被你个小娃娃给安排了，挖竹笋抵债，哈哈哈哈。”
王处长也笑的直抹眼泪：“高，这下好了，咱们‘福利券’货源不愁了，公社社员们挖笋挣工分换农机，咱们厂的工人加班加点挣福利券换吃食，胜利，你这小家伙怎么想出来的。”
胡代表指着郝胜利，笑着赞叹：“你这哪里是搞副业，你这是在搞一套全新的‘易货经济’啊！还都是计划外的，谁也挑不出毛病。手扶拖拉机换农副产品，农副产品激励工人生产柴油机，柴油机又用来造更多的手扶拖拉机和四不像，你个小家伙，这盘棋下得够大的。”
郝胜利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扭捏：“反正不能让大家白干活嘛。而且公社有了农机，就能开垦更多荒地，种更多粮食，养更多猪，我们以后能换的东西就更多了，大家都有好处。”
孙爷爷感慨地摇头：“了不得，真是了不得。这孩子眼光长远啊！咱们还在这愁一台专机的材料，他都已经把厂里的副食供应和周边公社的农业发展都规划进去了。”
赵爷爷兴奋地接口：“这么一来，咱们用四不像跟兄弟厂换特种钢和零件造专机。用手扶拖拉机跟公社换吃的用的作为‘福利券’激励工人生产柴油机，柴油机再用来扩大四不像和手扶拖拉机的产量，这一想就不愁了。”
周爷爷补充道：“最关键的是，这一切都用的是计划外的资源和产出，形成了一个内部的良性循环，老胡，老王，这事要是运作好了，咱们厂以后的日子可就好过多了。”
王处长收敛了笑容，点了点头道：“行了，这下不愁了。让胜利折腾去吧，咱们啊！跟着沾沾光，现在钱有了，物资也有，赶紧把专机生产搞起来，最后成了咱们再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