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的忙音还在耳边嗡嗡作响，程晓阳握着手机，哭丧着脸，感觉自己像被全世界抛弃的小白菜。胸口那枚皱巴巴、湿漉漉的符纸，此刻仿佛不是护身符，而是他的催命符。
“幻听？怎么可能是幻听！我耳朵好得很！”他小声嘟囔，试图给自己壮胆，但脑海里那声清晰的小女孩窃笑声又回荡起来，让他猛地打了个寒颤。
他不敢再一个人待着，死皮赖脸地蹭在室友身边，人家打游戏他围观，人家去厕所他就在门口守着，搞得室友毛骨悚然，纷纷表示：“晓阳，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而电话另一头，陆临放下手机后，并没有立刻继续之前的工作。
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眉头微蹙。程晓阳那种带着哭腔、吓破胆的声音还在他脑子里回放。沾水？破损？听到异常笑声？
以程晓阳那种离谱的招鬼体质，再加上符纸受损，屏障出现漏洞，被一些低级游魂骚扰的可能性……并非为零。甚至可以说，概率不小。
那些东西虽然弱小，但像苍蝇一样盯上程小阳这块“唐僧肉”，也足够烦人，甚至可能引来更麻烦的存在。
“麻烦精。”陆临又低声说了一句，这次语气里的烦躁更明显了些。他站起身，走到房间角落的一个老旧木柜前，打开抽屉。
里面整齐地摆放着黄纸、朱砂笔、一小罐暗红色的液体（似乎是混合了某种特殊材料的黑狗血）以及其他一些奇奇怪怪的材料。
他抽出几张新的空白符纸，拿起朱砂笔，凝神静气，笔走龙蛇。笔尖划过黄纸，留下流畅而蕴含着特殊力量的红色纹路，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朱砂和草药混合的奇异气味。
画符需要专注和灵力，不能被打扰。陆临全神贯注，眼看最后一张加强版的护身符就要完成——
嗡嗡嗡……
桌上的手机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来电显示赫然是“麻烦精”。
陆临笔尖猛地一抖！
一道不该出现的红色划痕破坏了符咒结构的完整性，刚刚凝聚起来的微弱灵光瞬间溃散。整张符纸“噗”地一声轻响，边缘无火自燃，迅速卷曲焦黑，化作一小撮灰烬。
陆临：“……”
他盯着那撮灰烬，额角的青筋跳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才拿起还在锲而不舍震动的手机，按下接听键，声音冷得能掉冰渣：
“你最好有比符纸沾水更重要的事。”
电话那头传来程晓阳快要吓哭的声音，背景音还伴随着他室友打游戏的激烈喊杀声。
“学长！学长救命啊！它又来了！这次不是笑声！是哭声！呜呜呜的哭声一直在我窗户外面！我们宿舍在六楼啊学长！六楼！！”
陆临闭了闭眼，压下把那头聒噪麻烦精顺着电话线揪出来扔掉的冲动。他看了一眼桌上报废的符纸灰烬，认命般地拿起外套和小电驴钥匙。
“待在宿舍里，别开窗，别回应，等我过来。”
冷冰冰地交代完，他直接挂了电话。
程晓阳所在的男生宿舍楼离陆临住的地方有段距离。
陆临骑着小电驴，夜风拂过他冷峻的侧脸。越是靠近宿舍区，他越是能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游离的阴气，很淡，但确实存在，而且方向……似乎就是程晓阳那栋楼。
他的脸色沉了几分，加快了骑车的速度。
而此时，606宿舍里，程小正阳经历着人生中最煎熬的时刻。
他死死用被子蒙着头，但那断断续续、幽怨无比的女孩哭声，像是能穿透一切障碍，直接钻进他的耳朵里，甚至……脑子里。
“呜呜呜……好冷啊……好黑啊……谁来陪陪我……”
声音飘忽不定，一会儿像是在窗外，一会儿又像是在床底下。
“晓阳，你没事吧？抖啥呢？空调开太低了？”打游戏的室友终于注意到床上那团瑟瑟发抖的“被子卷”。
“你们……都没听到吗？”程晓阳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出来，带着哭腔。
“听到啥？我枪声脚步声都快听不过来了！诶你看我这波操作六不六！”室友完全没在意。
程晓阳绝望了。果然只有他能听见！这绝对是冲着他来的！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不轻不重地敲响了。
程晓阳像被电击一样弹起来，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正是面色冷峻、周身散发着低气压的陆临。
“学长！！”程晓阳差点扑上去抱大腿，被陆临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只好改为死死抓住对方的胳膊，像抓住救命稻草，“你听！你听！它还在哭！”
陆临没理会他的大呼小叫，目光锐利地扫过程晓阳的脸，最后落在他胸口那枚已经变得皱巴巴、颜色暗淡的符纸上。
符纸上的灵力波动已经非常微弱，几乎难以察觉。
他侧耳倾听，宿舍里只有室友打游戏的嘈杂声和窗外正常的风声。
“哭声停了。”陆临淡淡道。
“停了？”程晓阳一愣，仔细一听，果然，那折磨他半天的哭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他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地上，“吓、吓死我了……学长你一来它就跑了！你比符纸还好用！”
陆临没理他的马屁，眉头却微微皱起。
不是停了，是那东西察觉到更强大的气息，暂时隐匿了。而且，这残留的阴气……比预想中要狡猾一点。
他推开程晓阳，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朝外望去。楼下是路灯照亮的小路，空无一人，也没有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
“学长，怎么样？是什么东西啊？”程晓阳凑过来，紧张兮兮地问。
“一个喜欢恶作剧的低级游魂而已。”陆临关上窗户，语气轻描淡写，试图减少这麻烦精的恐慌，“可能是被你那破损符纸泄露的‘香味’引来的。”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刚刚在路上画好的、全新的、灵力充沛的三角符，递过去：“换上这个。再弄丢或者弄坏……”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程晓阳双眼放光，几乎是抢一样接过新符纸，宝贝似的捧在手心。
然后……立刻把脖子上那个旧的扯下来塞进口袋（没敢扔），飞快地把新的戴好。一股温润踏实的感觉瞬间包裹了他，比之前那个强烈多了！
“谢谢学长！学长你真是我的再生……”程晓阳的彩虹屁还没吹完，宿舍的灯光突然毫无征兆地——啪嗒一下，全灭了！
不仅是他们宿舍，整栋楼都陷入了一片黑暗！室友们的游戏惊呼和骂娘声瞬间响起。
“我靠！跳闸了？”
“老子的五杀啊！”
黑暗中，程晓阳吓得一把又抓住了陆临的胳膊，声音发抖：“学、学长？又是它搞的鬼？”
陆临没有立刻回答。在灯光熄灭的一刹那，他敏锐地感觉到，窗外那股原本隐匿的阴气骤然变得浓郁起来！而且……带着一丝得逞的恶意。
紧接着，在窗外完全黑暗的夜色中，紧贴着玻璃，一张惨白浮肿的小女孩的脸，猛地贴了上来！没有瞳孔的眼睛死死盯着里面的程晓阳，嘴角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发出无声的尖笑！
“啊啊啊啊啊——！！！”程晓阳的惨叫声瞬间穿透宿舍，甚至盖过了所有室友的抱怨。
陆临反应极快，几乎在程晓阳尖叫的同时，他反手一道早已捏在指间的破邪符就甩了过去！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敕！”
符纸打在玻璃窗上，金光一闪！
那小女孩的脸发出一声尖锐的、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嘶鸣，瞬间如同被戳破的气泡一样消失不见。浓郁的阴气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宿舍里的灯光闪烁了几下，重新亮了起来。仿佛刚才的黑暗只是一个普通的电路故障。
“吵啥呢晓阳？吓我一跳！”室友不满地抱怨。
程晓阳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脸白如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死死抓着陆临的裤腿。
陆临看着恢复正常的窗户，脸色不太好看。
那不是普通的低级游魂，竟然懂得利用电路故障制造恐慌并强行显形吓人，差点就让它得逞了。
是因为程晓阳的体质特殊，所以吸引来的东西也格外难缠吗？
他低头看了一眼吓瘫的程晓阳，嫌弃地用脚轻轻拨开他：“起来。没事了。”
程晓阳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带着哭音：“学、学长……它它它……脸贴玻璃上了！”
“嗯，看到了。”陆临语气平淡，“已经解决了。记住，以后就算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只要戴着符，我不在的时候，别回应，别表现出害怕，它们大多进不来。”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带着一丝警告：“尤其，别再把我给你的符弄坏。下次我未必来得及过来。”
程晓阳把脑袋点得如同捣蒜，捂着胸口崭新的、暖暖的符纸，心里对学霸学长的崇拜和依赖达到了顶峰。
陆临看着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叹了口气。看来，给这麻烦精的符咒，得考虑更高阶、更防水防摔的了……真是，麻烦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