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八黎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身子抵在墙边,眼底写满了警惕,他谨慎开口,“你认识我?”
“不认识。”
郁绮风在这个世界自然是不认识他的,今日只是巧合。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搭话?”
明明他现在的样子很可疑,所有人都很害怕他。
“淋雨会染上风寒的。”
郁绮风没回答商八黎的问题,而是将怀里干净的帕子递给了对方,想让他擦一擦脸上的水珠。
他现在不是蛇族兽人,只是个普通人类,若生了病可不是小事。
郁绮风忍不住关心道,“你怎么会站在这里?”
“与你无关,不用你管。”
商八黎的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一见到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浑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好像自己的整个灵魂都在告诫他,千万不要接近她。
可他现在明明是最需要别人来帮助的啊,为什么偏偏要如此强硬的,拒绝第一个向他搭话的好心人。
“这样啊,那伞给你。”郁绮风把伞柄递到他手边,“喏,拿着。”
商八黎犹豫不决,最后还是接过了,又小声问了她一句,“那你怎么办?”
“我回去再拿一把就行了。”
这里离醉月楼没几步路,她一来一回很方便,“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商八黎忙叫住了她。
“又有什么事?”
“我……我想知道郧城驿站怎么走……”他有些为难的开口询问。
“你迷路了?”郁绮风一下子就猜出了他为什么会一个人待在这里淋雨了。
被人说中的商八黎原地哽住。
他能有什么办法,他就是天生方向感弱。
可之前哪怕一时迷了路,他多转几圈也是能找回去的,哪像今日这么狼狈过。
“……你告诉我驿站在哪里就好了,其他的,不许问我。”
商八黎捏着湿答答的衣角,还在尽力装出一副不慌乱的镇定模样。
“驿站啊,恐怕你暂时回不去了。那边走水了,这会儿估计还乱作一团呢。”
这消息也是郁绮风刚从醉月楼那些客人嘴里听说来的,“幸亏今晚下了雨,要不然这火烧起来肯定没完没了的,听人说,那些用来招待外宾的客房都被烧塌了。”
“什么?”商八黎懵了。
他现在又不在驿站里,使团那些人若找不到他,岂不是会认为自己已经葬身火海了?!
可他明明还活着啊。
“别担心,你要是想回去,我可以送你回去。”郁绮风向他伸出一只手,“只要你愿意相信我。”
商八黎迟疑的看了一眼,只点了点头说,“我相信你。”
但并未牵上她的手。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商八黎乖乖跟在她的身后,中间始终隔着一臂距离。
他脸上的粉膏已经被郁绮风给撕掉了,她像是早发现了自己笨拙的伪装,还直接丢给了他一个帷帽,说戴这个方便一些。
商八黎心存感激,虽不明白她是怎么瞧出自己身份的,还这样热心肠的帮助他,看起来有些可疑。
不过做人得知恩图报,商八黎决定,等下到了驿站之后,一定要好生感谢这位女子。
然而跟着她走了许久,他突然发现这路似乎不对,他出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经过这里。
郁绮风已经将他带回了自己的住处,院子里还有五条大狗,正卖力的摇着尾巴冲他热烈欢迎。
商八黎慌了,他两只手牢牢扒着门框,宁死不从,“我不要跟你进去!”
郁绮风在身后拖拽着他,耐心劝说,“不对你做什么。你看你,浑身湿漉漉的,那个破驿站,估摸着现在也没个能洗热水澡的地方,你这样回去不还得生病?我先给你收拾干净了,等下立马送你回去。”
“我不要!你这个骗子!坏女人!”
商八黎挣扎着,才不信她的鬼话,“我父皇说过了,那些嘴里说要帮你洗身子的女人都是意图不轨的,千万不能信!你,你别碰我!”
“你个死小孩,年纪轻轻的,脑子里怎么把人想的这么坏呢啊?我多大你多大,我对你能有个什么想法?我又不是畜生。”
郁绮风一股蛮力将他扛起,“我不看你总行了吧,就给你丢到澡桶子里。”
“不要,呜呜呜!我不要!你放开我!坏女人!”商八黎完全没了皇子的沉着冷静,趴在郁绮风的肩上做着无用的挣扎。
他觉得自己像羊入狼口,是即将被吃干抹净的食物……
对不起父皇母皇,孩儿不孝,没有保护好自己,竟在异国他乡着了坏女人的道。
他真是无颜再回商国……了?
直到热乎乎的一大桶热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郁绮风给他手里塞了换洗衣物,便转身“嘭”的一声,用力扣上了房门。
刚才还哭得“梨花带雨”,满脸鼻涕泡的商八黎,懵懵的看向郁绮风极其果决的离去背影。
噢……她好像真的对自己没有任何兴趣。
商八黎:“……”
少年将门从内锁上,确认再三是打不开的,才默默脱掉了自己身上早已湿透的衣服。
袅袅水汽从桶中升腾而起,他一只脚踏进了澡桶,水温刚刚好,里面还撒了些很好闻的花瓣。
温水包裹着他的身躯,洗去了一整日的疲劳与汗渍。
商八黎的听力很好,屋外若是有人,他能立马察觉到。
他知道那个女人现在没有站在外面,也没有偷看自己洗澡。
嗯,她或许真的是个好人,他应该可以相信她?
商八黎没有泡太久,在水凉之前他便起了身。
水珠顺着少年俊俏的面容滑落,他拿了块干净的布仔细擦净身子,接着换上郁绮风给他准备的素色长衫,终于露出了平日里本应有的光采。面若冠玉,双眸如水般清澈明亮。
他整理好衣襟,小心的推开门,朝着外面探头看去。
而就在商八黎出现的一瞬间,院内的凝重气氛如山雨欲来。
不远处,一个男人的视线愤恨的向他投来,目光如刀般锐利,在少年身上来回扫视,恨不得宰了他似的。
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