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州的秋老虎裹着最后一丝燥热，把帅府的青瓦晒得发烫。八月十五的月亮刚爬上城头，苏婉清踩着沾着桂香的青石板进来，裙角蹭过廊下的菊花，留下一串细碎的影子。她把手里的油纸包往桌上一放，里面滚出块刚铸好的“巴州通宝”，铜质发亮，刻着清晰的篆字：“阿福非塞给我的，说这是‘苏姐姐的压船钱’。”
凌岳正翻着吕宋商队的账册，抬头笑：“这孩子，倒会讨巧。”他伸手摸了摸铜钱，指尖沾到些铜渣，“吕宋的铸钱炉，周师傅说已经能日产五百枚了？”
“不止。”苏婉清坐下来，端起凌岳递的茉莉茶，“昨天阿福捎信来，说族里的小娃娃都吵着要学铸钱，周师傅只好编了本‘大宋钱法儿歌’，教他们唱‘通宝方，通宝圆，大宋的钱能换糖’。”
凌岳被逗得笑出声，刚要说话，外面传来王德全急促的脚步声：“将军！泉州府急报——日本国王遣使到了，船泊在泉州港，绯色官服，挂着樱花旗！”
凌岳腾地站起来，整理了下月白官服的领口：“备车，去泉州。”他对苏婉清挑眉，“看来咱们的‘海外朋友圈’，要加个日本了。”
泉州港的风裹着咸湿的海味，吹得凌岳的官服下摆猎猎作响。他站在码头，望着远处的日本船——绯色船帆绣着金色樱花，船身涂着朱红漆，比大宋的福船多了几分精致。藤原清衡穿着同色官服，腰间挂着太刀，见凌岳来，深深鞠躬，汉语流利却带着京都口音：“大宋巴州凌将军阁下，日本国遣宋使藤原清衡，奉天皇之命，前来议商！”
凌岳上前扶起他，指尖碰到对方腰间的太刀：“藤原大使远道而来，辛苦。请上岸，本将军设宴洗尘。”
宴席摆在泉州府的驿馆，藤原清衡夹了一筷子宋嫂鱼羹，眼睛亮了：“这鱼羹，比日本的味噌汤鲜十倍！”他放下筷子，切入正题，“我国天皇听闻贵国商船载来棉布、铁器，特命我前来：一、开放长崎港，免税五年，迎贵国商队；二、我国九州浪人袭扰商船，恳请将军派水师清剿，我国愿以硫磺矿开采权相赠。”
凌岳端着酒盏，指节敲了敲桌面：“大使的好意，本将军心领。只是清剿浪人——”他笑了笑，“需日本国自己出兵。大宋水师，只护商队周全。至于硫磺矿……”他倾身向前，“本将军可以合作开采，利润分三成给日本百姓，用于救济灾民。”
藤原清衡愣了愣，随即点头：“将军阁下的条件，我国天皇定会同意。只是……”他压低声音，“国内有大臣反对通商，怕大宋货物冲击我国市场。”
凌岳指了指窗外的码头，那里停着艘“飞鹰号”，正往日本运棉布：“告诉那些大臣，大宋的货物，是‘能赚钱的货物’。日本百姓需要大宋的棉布做衣服，需要铁器做农具，大宋需要日本的硫磺造火炮、珍珠做首饰——互通有无，才能都赚大钱。”他笑了笑，“你看那艘船，装的不是货，是日本百姓的日子。”
藤原清衡望着窗外的船，眼里泛起光芒：“将军阁下说得对。我明日便回国，禀报天皇。”
送走藤原清衡，凌岳连夜赶回巴州。苏婉清在帅府等他，手里攥着份皱巴巴的邸报：“贾似道又作妖了——他让江南布庄联合压价，说‘巴州货扰乱市场’；还有应天府的胥吏，查‘巴州沈氏’的账，说我们‘偷税漏税’。”
凌岳冷笑，把邸报拍在桌上：“狗急跳墙了。”他拿起笔，在“偷税漏税”四个字下画了道线，“传我命令：一、让沈仲华联系松江漕帮，把棉布直接运到松江，绕过应天府；二、工匠们把棉布价格降两成——贾似道压价，我们就比他压得更狠；三、让墨衡把日本硫磺的样品送来，改进火炮射程。”
苏婉清点头：“我已经让沈仲华去办了。还有，吕宋的商队下月回来，带了日本的硫磺，够造五十门新炮。”
凌岳望着窗外的月亮，指尖摩挲着腰间的陨铁令牌：“贾似道以为他能困住我们？可我们的根，已经伸到海外了。他越打压，我们越要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