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三的院子里飘着股机油混着红烧肉的怪味。王胖子蹲在灶台前，正用根铁丝扒拉锅里的东西，铁丝上串着条半尺长的机械蛛腿，被炖得发黑，还冒着青烟。
“我说朱大爷，您这蛛腿真能吃？”王胖子举着铁丝转了圈，蛛腿关节处的齿轮还在“咔咔”响，“胖爷我吃过油炸蝗虫、爆炒蚕蛹，就是没吃过铁疙瘩啊。”
朱老三蹲在旁边擦扳手，头也不抬：“当年我跟你李大爷在矿上，别说机械蛛腿，就是生锈的螺栓都烤着吃过。这玩意儿看着是铁，其实关节里渗着魔兽油，炖透了比猪蹄还香。”
“真的假的？”王胖子咽了口唾沫，偷偷往锅里瞅。叶辰正帮苏青鸾处理伤口——她在溶洞里被蛛丝划了道口子，虽然不深，但被机油渍得发红。“叶哥你闻闻，这味儿确实有点像酱肘子。”
叶辰没好气地拍开他的铁丝：“先把你那‘黑暗料理’挪远点，别熏着青鸾。”他用清水帮苏青鸾冲洗伤口，指尖触到她细腻的皮肤时，心里莫名一跳，赶紧移开目光，“朱大爷，聚能晶炸碎后，那些机械蜘蛛真的不会再复活了？”
“只要没了能量源，就是堆废铁。”朱老三把擦好的扳手扔回工具箱，发出“哐当”一声，“不过万齿窟那边肯定还有备用核心，机械神教的人没那么容易死心。”
老张抱着坛酒走进来，酒坛上还沾着泥：“别聊那些丧气事！今天得好好庆祝庆祝！这是我埋在桃树下三年的米酒，专治打硬仗后的腰酸背痛——王胖子，你那蛛腿要是能吃，正好下酒！”
王胖子一听来了劲，把铁丝往灶台上一架：“必须能吃！胖爷我这手艺，就是石头都能炖出肉香！”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来是几块黑乎乎的东西，“对了，这是从溶洞里捡的‘蛛黄’，跟蟹黄似的，朱大爷说能入药，咱也给炖了？”
“你可拉倒吧！”苏青鸾捂着鼻子躲远，“那玩意儿看着就像生锈的铜屑，吃了怕是要得肾结石。”
正闹着，院门外突然传来“哒哒”的轻响。机械蜘蛛从墙头上跳下来，八条细腿上还沾着草叶，肚子里鼓鼓囊囊的。它蹦到叶辰面前，吐出个亮晶晶的东西——竟是颗鸽子蛋大的红宝石，在灯光下闪着剔透的光。
“我操！这是给咱分红了？”王胖子一把抢过宝石，对着光看了又看，“这得值多少口铁锅啊！”
朱老三接过宝石掂量掂量，突然“咦”了一声：“这是‘能量晶髓’，聚能晶的核心碎片，比星铁还硬，能当箭头用。”他用锉刀在上面划了划，果然没留下痕迹，“青鸾姑娘，这玩意儿配你的箭正好，射机械铠甲跟切豆腐似的。”
苏青鸾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把晶髓收进箭囊：“谢啦，小蛛。”她难得露出温柔的笑，伸手想摸机械蜘蛛的脑袋，小家伙却突然蹦开，躲到叶辰身后，只露出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偷看她，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酒过三巡，王胖子的脸已经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他举着个空碗，非要跟机械蜘蛛碰杯：“蛛兄，今天多亏你带路找到聚能晶，这碗我敬你！你随意，我干了！”说完“咕咚”一声灌了口空气，还咂咂嘴，“好酒！”
机械蜘蛛歪着脑袋，突然从肚子里吐出颗生锈的螺帽，往碗里一扔，像是在回敬。
“我操！这是要跟我拜把子啊！”王胖子乐得直拍大腿，“以后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蛛弟弟！谁敢欺负你，胖爷我这平底锅第一个不答应！”
叶辰笑着摇头，给朱老三满上酒：“大爷，您跟老李年轻时也是降妖除魔的？”
朱老三灌了口酒，眼里泛起些浑浊的光：“三十年前，我们哥俩在黑风岭矿场当铁匠，那会儿就有异界魔兽出没。有次来了头‘铁皮犀牛’，把矿道都撞塌了，是你师父带着人把它宰了——说起来，你那消防斧的样式，跟你师父当年用的开山斧真像。”
叶辰握着斧柄的手猛地收紧。他师父在他十岁那年进山后就没回来，只留下这把消防斧，他一直以为师父只是个普通猎户。“您认识我师父？”
“何止认识。”朱老三抹了把嘴，酒液顺着皱纹往下淌，“你师父叫叶苍，当年可是黑风岭一带最厉害的猎手，一手‘破甲斧法’出神入化。后来听说他去捣毁机械神教的祭坛，就再也没消息了……”
苏青鸾悄悄碰了碰叶辰的胳膊，示意他别激动。叶辰深吸一口气，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他去的是不是万齿窟？”
朱老三愣了愣，点了点头：“好像是……怎么了？”
“没什么。”叶辰灌了口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里翻涌的情绪，“我迟早会去万齿窟看看。”
王胖子没听出气氛不对，还在跟老张吹嘘：“等胖爷我攒够了钱，就把老李的铁匠铺盘下来，专门打带暗器的铁锅——锅底藏铁蒺藜，锅沿镶刀片，谁要是敢惹我，直接扣他脑袋上，保证让他知道什么叫‘一锅端’！”
老张笑得直咳嗽：“你可拉倒吧，就你那手艺，打出来的锅怕是会自己炸膛。”
夜色渐深，米酒的香气混着红烧肉的味道飘出院子。机械蜘蛛趴在叶辰脚边，肚子一起一伏的，像是睡着了。苏青鸾靠在门框上，望着天上的星星，发梢被晚风拂起，映着月光格外柔和。
叶辰走到她身边，递过去块烤红薯——是他刚才偷偷在灶膛里煨的。“还热着。”
苏青鸾接过去，指尖碰到他的手，微微一颤，小声道：“谢谢。”她咬了一口，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其实……我爹以前也是猎人，跟你师父认识。”
叶辰愣住了。
“我爹说，你师父是个英雄。”苏青鸾望着黑风岭的方向，声音很轻，“他还说，英雄往往都活不长……但总有人愿意当英雄。”
叶辰握紧了手里的消防斧，斧刃上的黑痕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他想起师父临走前的背影，想起这些天遇到的魔兽和机械怪，突然明白有些路就算难走，也必须有人走下去。
“明天去锈铁谷把剩下的零件收回来。”他望着星空，声音沉稳，“老李说那些星铁还能再打二十口锅，正好给村里的孩子们当盾牌。”
苏青鸾笑着点头，红薯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好啊，我去叫上小蛛，它找零件的本事比王胖子还灵。”
屋里传来王胖子的呼噜声，像头小猪。朱老三和老张还在喝酒，时不时碰下碗，发出“叮”的轻响。机械蜘蛛翻了个身，露出圆滚滚的肚子，上面的符文在月光下闪着淡淡的光。
叶辰知道，万齿窟的炼魂炉还在等着，机械神教的教主也没露面，但此刻听着身边的动静，闻着空气里的烟火气，突然觉得前路好像也没那么难走。
至少，锅里有肉，身边有人，手里有斧。
足够了。
他抬头望向黑风岭深处，万齿窟的方向隐在夜色里，像头蛰伏的巨兽。但叶辰的眼神里没有畏惧，只有股热腾腾的劲儿，像灶膛里跃动的火苗。
迟早有一天，他会带着这口星铁锅，踏平那座万齿窟。
不为别的，就为了师父没走完的路，为了身边这些值得守护的人，也为了能安安稳稳地再吃一顿没有机械蛛腿的红烧肉。
夜风穿过院子，带着远处山林的气息，轻轻拂过每个人的脸庞，温柔得像句无声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