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丹房的发现，让沈渊更加确信青云宗内部潜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而丹房则是这个阴谋的一个重要节点。他行事越发谨慎，每日除了完成杂役工作，便是利用一切空闲时间修炼“流光剑影”和研读炼丹知识，同时通过王猛等人，不动声色地收集着关于丹房、关于李执事、甚至关于内门各种动向的零碎信息。
几天平静的日子过去，就在沈渊逐渐熟悉丹房杂役的生活，并暗中规划下一步行动时，又一桩突如其来的死亡事件，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这天清晨，沈渊刚来到杂役处，就感觉到气氛不对。杂役弟子们三五成群，窃窃私语，脸上带着惊恐和不安。王猛也是面色凝重，看到沈渊，立刻把他拉到一边。
“出事了！”王猛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怎么了，王师兄？”沈渊心中一凛。
“又死了一个！这次是内门的张师姐！”王猛咽了口唾沫，“听说死状……极其诡异！”
“张师姐？哪个张师姐？”沈渊追问。
“张芷若张师姐啊！就是那个以音律入道，据说很有希望结成上品金丹的天才！”王猛语气中带着惋惜和恐惧，“今天早上被发现在她自己的修炼静室里，七窍流血，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但……但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变成了一具干尸！”
干尸？七窍流血？无外伤？
沈渊瞳孔微缩。这死法，与林风（灵力暴走）、陈鹤（被勒毙）都截然不同，更加诡异邪门。
“执法堂的人已经去了，封锁了现场。”王猛继续说道，“听说孙长老的脸色难看得吓人。接连死了两个内门天才弟子，这事怕是闹大了！”
沈渊沉默不语，心中念头飞转。张芷若……他对此女有点印象，据说性格清冷，独来独往，专注于音律之道，与林风、陈鹤似乎并无太多交集。为何她也会遇害？是同一个凶手所为，还是另有隐情？
“而且……”王猛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神秘，“听说张师姐死前，正在炼制一种特殊的‘安魂香’，据说需要用到几种很偏门的药材，其中好像就有……蚀骨草！”
蚀骨草？！
沈渊猛地抬头！他每天大量处理的蚀骨草！
难道张芷若的死，与他处理的蚀骨草有关？不，不可能，他处理的蚀骨草都是按照规定流程，送往指定库房，而且蚀骨草本身只是低级毒草，绝无可能将人吸成干尸。
但“安魂香”……需要蚀骨草？这组合听起来就有些诡异。安魂香通常是用于宁心静气，辅助修炼或疗伤，怎么会用到毒草？
“消息可靠吗？”沈渊沉声问道。
“应该可靠，是负责给张师姐静室送灵材的外门弟子传出来的，那小子吓坏了。”王猛肯定道。
就在这时，杂役司的钱管事阴沉着脸，带着两名执法弟子匆匆走了过来。
“所有负责处理蚀骨草的杂役，全部站出来！”钱管事厉声喝道。
棚下的杂役弟子们一阵骚动，目光纷纷投向沈渊和另外两个同样负责处理蚀骨草的杂役。
沈渊心中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他深吸一口气，面色平静地站了出来，另外两名杂役也战战兢兢地出列。
“你们三个，跟我去执法堂问话！”钱管事不容置疑地说道，眼神锐利地扫过三人，尤其在沈渊身上停留了一瞬。
两名执法弟子立刻上前，示意三人跟上。
沈渊没有反抗，默默地跟在后面。他知道，这种时候任何异常举动都会引来更大的怀疑。他心中快速思考着对策：自己处理蚀骨草的流程没有任何问题，有刘老头和王猛等人可以作证。关键在于，张芷若使用的蚀骨草，是否经过自己的手？如果是，是从哪个环节流出去的？
再次踏入执法堂那阴冷的大殿，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孙长老端坐上位，脸色铁青，下方还坐着几位面色严肃的长老，其中包括丹房的首席执事长老。大殿中央，并没有停放尸体，显然张芷若的尸身还在进一步检查中。
“长老，负责处理蚀骨草的三名杂役带到。”钱管事躬身禀报。
孙长老冰冷的目光落在沈渊三人身上，强大的神识再次扫过，让那两名杂役瑟瑟发抖，几乎站立不稳。沈渊依旧运转敛息术，低着头，表现出适当的惶恐。
“本月以来，经你们三人之手处理的蚀骨草，流向何处，一一报来！”孙长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另外两名杂役结结巴巴地报出了他们处理的批次和送达的库房编号。轮到沈渊，他清晰地将自己每日处理的量、送达的三号库房以及经手人（库房看守弟子）都报了出来，条理分明。
一名执法弟子立刻拿着记录前去核对。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大殿内落针可闻，只有那两名杂役压抑不住的粗重喘息声。
不久，执法弟子返回：“启禀长老，核对无误。张芷若师姐三日前从乙字库领取的蚀骨草，经查，并非来自他们三人近日处理的批次，而是……而是上月封存的一批旧货。”
乙字库！旧货！
沈渊心中猛地一凛！又是乙字库！李执事负责的乙字库！
“乙字库？”孙长老眉头紧锁，看向丹房的首席执事长老，“吴长老，乙字库的药材，尤其是蚀骨草这类毒草，存放可有何讲究？”
那位吴长老面色也不太好看，起身回道：“回孙长老，蚀骨草需以玉盒密封，置于阴凉干燥处，存放时间不宜超过半年，否则药性可能产生变异，甚至滋生阴秽之气。上月封存的旧货……按理说，不应再发放使用才对。”
“那是谁批准将旧货发放给张芷若的？”孙长老追问。
吴长老额头见汗：“这……需要查一下领取记录和审批流程。乙字库目前由副执事暂代管理，我立刻唤他来问话！”
很快，一个面色惶恐的中年执事被带了上来，正是暂代乙字库管理的副执事。
面对孙长老的质问，副执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长老明鉴！是……是张师姐亲自前来，拿着核心弟子的令牌，执意要领取那批旧货，说……说是研究古方所需，弟子不敢阻拦啊！”
核心弟子令牌？研究古方？
线索似乎又断了，将责任推到了已死的张芷若身上。
但沈渊却嗅到了更深的不寻常。张芷若为何非要领取存放过期的蚀骨草？所谓的“安魂香”古方，又是什么？这背后，是否有人引导？
他忽然想起，在陈鹤的记忆碎片中，似乎提到过张芷若最近与传功长老走得很近，曾多次向传功长老请教音律与神魂修炼之法……
传功长老！
沈渊记得，在林风的记忆碎片里，对几位可能与陷害事件有关的长老怀疑名单中，就有传功长老！虽然只是怀疑，但此刻与张芷若之死联系起来，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难道张芷若的死，与传功长老有关？是她自己修炼“古方”出错，还是……成了某些试验的牺牲品？
“废物！”孙长老怒斥一声，显然对副执事的回答极为不满，但也暂时找不到更多线索。他挥挥手，让那副执事和另外两名杂役先退下，却单独留下了沈渊。
“你叫沈渊？”孙长老目光如电，锁定在沈渊身上，“本座记得你，上次陈鹤的尸体，也是你收殓的。”
“是，弟子沈渊。”沈渊心中一紧，知道重点来了。
“接连两桩内门弟子死亡案件，你都与之有所关联……”孙长老语气平淡，却带着巨大的压力，“你一个收尸人，不好好在乱葬崖待着，为何突然要到丹房来做杂役？”
果然怀疑到自己头上了！沈渊早有准备，将之前对钱管事说的那套说辞又重复了一遍，强调自己是因为身体不适，想来丹房沾沾药气。
孙长老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沈渊努力维持着心跳和呼吸的平稳，眼神保持恭顺与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
“你懂药材处理？”孙长老忽然换了个问题。
“略知一二，家传的一点皮毛。”沈渊谨慎回答。
“哦？”孙长老不置可否，对旁边的吴长老示意了一下。
吴长老拿出一株干枯的、形状奇特的紫色小花，问道：“你可认得此物？”
沈渊目光一凝。这紫色小花，他在那残缺的炼丹心得上见过图谱！
“此物名为‘幻心兰’，”沈渊根据记忆回答道，“性迷幻，有轻微毒性，通常用于炼制迷魂类丹药或某些特殊幻阵的辅助材料，需配合……配合清心草使用，以中和其毒性，否则易损伤神魂。”
吴长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孙长老对视一眼。这幻心兰并非常见药材，一个杂役弟子能准确说出其名称和特性，甚至知道配伍禁忌，确实不简单。
孙长老眼中的怀疑稍减，但审视的目光并未完全散去。他挥了挥手：“下去吧。近期不要离开宗门，随时听候传唤。”
“是，弟子告退。”沈渊躬身退出大殿，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
他知道，孙长老并未完全排除对他的怀疑。自己这个突然从乱葬崖跑到丹房，又“恰好”懂得药材知识的收尸人，在接连发生的离奇死亡案件中，确实显得有些突兀。
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否则，自己很可能成为下一个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第二桩离奇死亡，将水搅得更浑，也让沈渊更深地卷入了漩涡中心。
他抬头望向传功长老所在的山峰方向，眼神幽暗。
下一个需要“安葬”的，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