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朋友来访，回避的话题
林未晚是在周六下午收到苏晓消息的。当时她正趴在客厅的地毯上，对着文创园连廊的效果图改细节，笔记本电脑旁散落着几张草图，其中一张的角落，无意识画了个小小的“顾”字，又被她用橡皮擦得模糊不清。手机震动时，她还以为是周女士发来的对接会补充资料，拿起一看，却是苏晓的消息：“未晚，我在你小区楼下了，带了刚烤的蔓越莓饼干，开门！”
她愣了愣，才想起上周和苏晓随口提过一句“最近总加班，想吃点甜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了两秒，还是起身去开门——苏晓是她在这座城市里最亲近的朋友，也是唯一知道她和顾时砚过往的人，只是每次见面，她都要刻意避开所有和顾时砚相关的话题，像在心里筑了道墙，生怕一不留神就被撞破。
门刚打开，苏晓就拎着一个纸袋挤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凉意：“可算找到你家了，你们小区的楼栋号也太绕了！”她把纸袋往餐桌上一放，自顾自地脱外套，“我跟你说，这次的饼干我加了双倍蔓越莓，你肯定爱吃，上次你说公司楼下的饼干太甜，我特意减了糖……”
苏晓的声音像雀跃的小鸟，填满了原本安静的屋子。林未晚看着她熟练地从厨房拿出盘子，把饼干倒进去，忽然想起以前在原公司，苏晓也总这样，不管不顾地闯进她的工位，塞给她各种零食，说“加班哪能没有甜的续命”。那时候顾时砚的工位就在她隔壁，苏晓还总调侃他们“上班像连体婴，连喝咖啡的时间都凑在一起”。
“发什么呆呢？”苏晓把一盘饼干递到她面前，“尝尝，是不是比上次好吃？”
林未晚回过神，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蔓越莓的酸甜在嘴里散开，带着刚出炉的温度。她点点头：“好吃，比外面买的还香。”
“那当然，也不看是谁做的！”苏晓得意地挑眉，顺势坐在她旁边的地毯上，目光扫过笔记本电脑屏幕，“还在改图呢？下周三的对接会这么紧张？”
提到对接会，林未晚捏着饼干的指尖微微一紧，含糊地“嗯”了一声，把电脑屏幕往旁边挪了挪，像是怕苏晓看到上面的设计细节——其实更怕的，是苏晓再提起顾时砚。
可苏晓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回避，拿起散落在地毯上的一张草图，眯着眼睛看：“这连廊设计得不错啊，顶部加遮阳板还做了弧形边角，考虑得挺细……哎，这风格怎么有点眼熟？”
林未晚的心猛地一跳，伸手想把草图拿回来：“就是普通的设计，没什么特别的。”
“怎么不特别？”苏晓却没松手，手指点在草图的角落，“你看这预留的花箱位置，还有藤蔓攀爬的预留钩，跟森屿公馆的设计思路多像啊！”她抬头看向林未晚，眼里带着点探究，“说起来，你是不是看了森屿公馆的宣传？我前几天还刷到顾时砚的采访，他说……”
“我渴了，给你倒杯水吧。”林未晚猛地站起身，打断了苏晓的话，几乎是逃也似的走向厨房。她怕苏晓再说下去，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更怕那些被她刻意压在心底的思念，会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涌出来。
厨房的水龙头开着，冰凉的水流过指尖，让她稍微冷静了些。她看着水槽里的青花瓷碗，是上次煮泡面用的，还没来得及洗，碗沿沾着一圈泡面汤的痕迹。这套餐具是她和顾时砚一起挑的，当时顾时砚说“这碗上的缠枝莲纹，像极了你画的藤蔓”，现在看来，倒和森屿公馆的设计风格莫名契合。
“未晚，你家阳台的常春藤怎么长得这么慢？”苏晓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带着点疑惑，“我上次来的时候就这样，你是不是没好好浇水？”
林未晚关掉水龙头，端着两杯水走出去，看到苏晓正站在阳台门口，指着那几株蔫蔫的常春藤。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藤蔓上，却没让它们显得有生气，反而衬得叶子有些发黄。
“可能是光照不够吧。”林未晚把水杯递给苏晓，避开她的目光，“我平时上班忙，也没怎么管它。”
“哪是光照的问题？”苏晓皱着眉，伸手摸了摸盆土，“土都干得结块了！你忘了以前在你俩那套公寓，顾时砚是怎么养的？每天早上都要浇点淘米水，周末还会搬到楼下晒太阳，那时候的常春藤，爬满了整个阳台栏杆，多茂盛啊……”
“晓晓。”林未晚轻声打断她，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恳求，“我们别说这个了，好吗？”
苏晓的话顿住，回头看向林未晚，眼里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多了些心疼。她沉默了几秒，轻轻叹了口气：“好，不说了。”
客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闷，只有窗外的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林未晚拿起一块饼干，塞进嘴里，却觉得没了刚才的甜味，只剩下淡淡的苦涩。她知道苏晓是无心的，可每次听到顾时砚的名字，听到那些和他们有关的过往，她的心还是会像被针扎一样疼。
苏晓似乎也觉得刚才的话题有些沉重，主动换了个话题：“对了，我最近新学了做蛋糕，下次给你带过来？你不是最喜欢吃巧克力味的吗？”
“好啊。”林未晚勉强笑了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杯的杯壁——这个杯子，也是顾时砚送的，去年她生日时，他说“这个杯子保温效果好，冬天喝热水不凉手”，现在她每天都用，杯壁上已经有了几道细小的划痕。
“你最近除了忙项目，还有别的事吗？”苏晓喝了口热水，状似随意地问，“上次跟你说的那个画展，你还去看吗？听说有很多新锐画家的作品，跟你们设计行业也有点关联。”
“可能没时间了。”林未晚摇摇头，“对接会结束后，还要去文创园现场盯施工，估计得忙到年底。”
“你也别太累了，偶尔也要放松一下。”苏晓看着她眼底的青黑，忍不住叮嘱，“我上次去你们公司，听你同事说，你最近天天加班到半夜，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以前顾时砚还总盯着你，不让你熬太晚，现在……”
话刚说出口，苏晓就意识到自己又提到了顾时砚，连忙闭上嘴，有些歉意地看着林未晚：“对不起，未晚，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林未晚摇摇头，拿起笔记本电脑，假装看设计图，“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那道墙，又被撞了一下，裂开了一道小小的缝。她想起以前加班，顾时砚总会在十点准时提醒她“该休息了”，还会偷偷把她的咖啡换成热牛奶，说“熬夜伤胃，喝这个暖和”。有一次她为了赶方案，熬到凌晨两点，顾时砚没说什么，只是坐在她旁边，陪着她一起改图，直到天亮。那时候她总嫌他啰嗦，可现在，却再也没人会提醒她按时休息了。
苏晓看着她低头沉默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她知道林未晚还没放下顾时砚，也知道他们之间的误会没解开，可每次想帮他们牵线，都被林未晚刻意回避。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开口：“未晚，其实有件事，我想跟你说很久了。”
林未晚的指尖顿了顿，没有抬头：“什么事？”
“上次我在商场遇到顾时砚的助理，他跟我说，顾时砚最近一直在看你们以前做的老城改造项目资料。”苏晓的声音放轻了些，“他还说，顾时砚办公室里，还放着你以前给他画的那张草图——就是你说想在老巷子里加个休息亭的那张，都快被他翻烂了。”
林未晚的呼吸蓦地一滞，手里的鼠标差点掉在地上。那张草图，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她画完后，觉得不够好，就随手扔在了垃圾桶里，是顾时砚偷偷捡回来，压在办公桌的玻璃下面，说“这是晚晚的心血，不能丢”。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留着。
“他还留着啊……”林未晚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嗯。”苏晓点点头，“助理还说，顾时砚每次跟他们聊设计，都会提到你以前说的那些想法，说‘林工以前说过……’‘林工觉得……’，就像你还在他身边一样。”
林未晚的眼泪突然就忍不住了，掉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晕开了一小块水渍。她赶紧低下头，用手背擦掉眼泪，假装是不小心打湿了键盘：“我去拿纸巾。”
她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脸。冰凉的水敷在脸上，却压不住心里的酸楚。她想起以前做老城改造项目时，她总爱跟顾时砚说自己的想法，不管多天马行空，他都会认真听，还会帮她完善。有一次她想在老巷子里加个休息亭，顾时砚陪她去现场勘察了三次，最后画出的设计图，比她想象的还要好。那时候她总说“顾时砚，你怎么这么懂我”，他当时笑着揉乱她的头发，说“因为你是我最想懂的人”。
可现在，他们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林未晚在卫生间待了很久，直到眼睛不那么红了，才拿着纸巾走出去。苏晓已经把散落在地毯上的草图收拾好，放在了茶几上，看到她出来，也没再提刚才的话题，只是指了指盘子里的饼干：“再吃点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林未晚走过去，拿起一块饼干，慢慢嚼着。蔓越莓的酸甜还在，可她却尝不出以前的味道了。她知道苏晓是想帮她，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些误会，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像一道鸿沟，横在她和顾时砚之间，让她不敢靠近，也不敢回头。
“对了，我下周要去外地出差，大概要去半个月。”苏晓突然说，“等我回来，对接会应该结束了吧？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吃火锅，就去你以前最喜欢的那家‘老四川’。”
“好啊。”林未晚点点头，勉强笑了笑。
接下来的时间，苏晓又聊了些工作上的趣事，还有她们以前一起玩的糗事，刻意避开了所有和顾时砚相关的话题。林未晚也努力配合着，偶尔笑出声，可心里的那道坎，却始终跨不过去。
傍晚的时候，苏晓要走了。林未晚送她到小区门口，看着她上了出租车。车子开走的时候，苏晓还从车窗里探出头，对她喊：“未晚，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
林未晚挥了挥手，直到出租车消失在街角，才转身往家走。小区里的路灯已经亮了，暖黄的光洒在地上，映出她孤单的影子。她想起苏晓刚才说的话，想起顾时砚还留着她的草图，想起森屿公馆里那些熟悉的设计，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空落落的。
回到家，客厅里还留着蔓越莓饼干的香味，餐桌上的盘子里，还剩下几块饼干。林未晚走过去，拿起一块，放进嘴里。这一次，她尝出了甜味，也尝出了眼泪的咸味。
她走到阳台，看着那几株常春藤。月光洒在藤蔓上，显得有些清冷。她想起苏晓说的，顾时砚以前把常春藤养得很茂盛，于是蹲下来，轻轻抚摸着叶子，心里默默说：“对不起，以前是我忽略你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就像，她也想好好照顾自己心里的那份思念一样。
林未晚回到客厅，打开笔记本电脑，重新点开文创园的设计图。这一次，她没有回避那些和顾时砚相似的设计细节，反而认真地完善起来。她想，或许下周三见面时，她可以试着跟顾时砚聊一聊设计，聊一聊那些曾经的想法，就算不能回到过去，也能给自己一个交代。
手机在桌角震动了一下，是周女士发来的消息：“林工，周三对接会，我们准备了水果和咖啡，期待和你见面。”
林未晚看着那条消息，深吸了一口气，回复：“期待见面。”
她知道，下周三的见面，或许会解开一些误会，或许会让她更清楚自己的心意。但无论结果如何，她都愿意勇敢一次，不再刻意回避，不再假装遗忘。因为那些和顾时砚有关的过往，那些没说出口的思念，都是她生命里最珍贵的回忆，值得她去面对。
夜深了，林未晚关掉电脑，走到阳台，看着窗外的月光。她想起苏晓带来的蔓越莓饼干，想起顾时砚留着的草图，想起森屿公馆的设计，心里忽然觉得，或许，事情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至少，他们还在同一个行业，还能有见面的机会。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