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点头：
“我能理解，我看卷宗里写，凶手总是在下雪天作案。”
“雪落无声，掩埋了罪行，也抹去了证据。”
法证中，最怕流沙、水火，还有大雪。
它们会吞掉一切痕迹。
赵铁民松了口气——他一直担心这位从部里下来的年轻人不理解他们的难处。
现在看，完全多余。
祁处虽年轻，却通情达理，难怪年纪轻轻就坐上了特殊案件调查处的位置。
祁同伟继续问：
“赵局，这搬现场的主意，是谁提的？”
赵铁民如实回答：
“我徒弟严良的点子。”
“这小子有点古怪，破案却是一把好手。”
祁同伟来了兴趣：
“那得好好认识一下。”
赵铁民满口答应：
“没问题，我了解他，这会儿八成正在现场琢磨呢。”
“他这人，做事较真。”
“前面是墙，他也不会绕开。”
“他非得撞过去，撞破了才算数。”
祁同伟微微一笑。
“这股倔劲儿，我很欣赏。”
赵铁民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点无奈。
“我一开始也挺欣赏的，但他太年轻，容易一根筋。”
“严良之前出了点问题，我把他调到派出所去了。”
“最近雪人案又冒出来了。”
“没办法，只能再把他调回来。”
祁同伟听了，愣了一下。
“出问题？会不会是误会？”
赵铁民叹了口气。
“要是误会就好了！”
“他办案确实有一手，只是偶尔不太守规矩。”
“所以……”
祁同伟轻轻点头，笑着岔开话题。
“行，咱们先去现场看看。”
赵铁民说：
“正好顺路，看完回去让食堂炒几个菜，顺便讨论下现场情况。”
祁同伟很支持：
“对，不耽误时间，效率第一。”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彼此挺对胃口——是干实事的人。
赵铁民带着祁同伟进了房间。
祁同伟一眼就看到一个穿着厚棉衣的年轻人，双手抱臂，一只手托着下巴，眉头紧锁，正陷入沉思。
赵铁民刚想开口，被祁同伟轻轻拦住了。
祁同伟低声说：
“别打扰他，我先在旁边看看。”
赵铁民想了想，没出声。
他突然意识到，这位从部里来的祁处，是真的干事的人。
不是来走走过场的领导，而是真想把案子查清楚。
赵铁民心里一热，心想，
“今晚必须和祁处喝一杯，不醉不归！”
祁同伟开始认真勘查现场。
现场气氛很奇怪。
尸体靠着雪人，脖子上还挂着一根绳子。
地上只有一排脚印，像是整个过程只有死者一个人。
雪人胸前贴着一张A4纸，上面写着一行字：
“来抓我啊！”
祁同伟扫了一眼，没多在意。
他走到那排脚印旁，慢慢沿着痕迹走。
每走五步就停下观察，再继续前行。
短短一排脚印，他停了三次才走完。
他接着走向尸体，眼神认真。
走近一看，死者确实是被勒死的，勒痕清晰。
只是这方式……有点意思。
祁同伟嘴角微扬，拍了拍手，打破了屋内的安静。
严良的思绪被惊断，回过神来。
祁同伟没理他，转头对赵铁民说：
“赵局，饭准备好了吗？”
“咱们一块吃点便饭吧。”
赵铁民欣然答应。
祁同伟又对严良说道：
“严良同志，你也来吧，有些事想跟你聊聊。”
严良一愣，转头看着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年轻的祁处，又看了看赵铁民的脸色，露出一个谦逊的笑容。
“领导，您找我有事？”
祁同伟一时语塞，转头看向赵铁民，说：
“赵局，你这个徒弟，挺有意思。”
赵铁民只觉脸上挂不住，轻哼一声：
“祁处，让您见笑了。”
“这小子犯了错，被下放到派出所当片警，那地方人员混杂。”
“就把他磨成了这副模样。”
赵铁民毫不留情地翻出严良的老底：
“你别被他这副样子骗了，他下手可不软。”
“那地方原来乱得很，他一去，反倒没人敢闹事了。”
“那些小混混都叫他‘阎王’。”
严良一脸委屈：
“赵头，哪有您这么拆人台的？”
赵铁民白了他一眼：
“你那么聪明，听不出来我是夸你？”
严良眼神一震：
“祁处？！”
祁同伟才二十五岁，看起来却像二十出头。
在哈市公安局，也有这样的年轻人，刚毕业的大学生警察，实习期，肩章是两拐。
而祁同伟呢？已经是“处”级了！
严良胆子再大，也被震了一下。
他忍不住问：
“赵头，这位祁处是……哪个单位的？”
赵铁民正色介绍：
“祁同伟，公安部五局特殊案件调查处处长，和我一样，三级警监。”
严良倒吸一口气，立刻换了副神情，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见了，换上了一脸干练。
他伸出手，主动说道：
“祁处，我是片警严良。”
两人握手，掌心都传来一股力道。
祁同伟笑道：
“我刚从帝都过来，赵铁民同志为我接风，怎么能少了陪客？”
“严良，你也一起吧。”
赵铁民笑着点头：
“正好！”
“走，咱们去食堂。”
严良一愣：
“赵头，您就这么招待祁处？”
祁同伟摆摆手：
“这样挺好的，我对吃喝不讲究。”
“我看你也忙了一天，权当吃夜宵了。”
确实是夜宵。
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这个时候，食堂哪会有人？
是因为祁同伟要来，赵铁民才提前安排了人手。
平常谁要是半夜想吃点好的？
最多也就是泡面加根火腿肠。
严良边吃边小声埋怨：
“赵头，您这太不讲究了。”
“人家祁处是从帝都来的，人家客气，您也不能真这么随便。”
“好歹炒两个像样的菜嘛。”
“就算祁处回去了，部里领导问起来，人家也方便说几句好话。”
他扒了一口饭，咽下去才低声说：
“您这样，让祁处回去怎么跟上面说咱们哈成公安的作风？”
祁同伟笑着摇头，“严良，你这话说得太绕了。”
“我这个人，脾气直，有什么说什么。真要不高兴，我早就开口了。”
“你替赵局打圆场，搞得我都快招架不住了。”
严良吃得正欢，丝毫不受影响，一边嚼着饭菜一边说道：
“也就您能这么说了，要是换作别人，两点钟下班，还请吃食堂这口……”
“我是真心觉得不合适！”
赵铁民看了严良一眼，语气平淡但不容置疑，
“你先顾好自己，把饭吃完。”
严良应了一声，继续低头扒饭，吃得那叫一个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