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种误解，导致了观察者最终陷入了对绝对掌控的追求。
而张之维的出现，他改变观察者的决定，正是——超越者见证计划的一部分。
不是被计划，而是——被见证的。
因为超越者看到了这一切都会发生。不是因为它预言了未来，而是因为它同时存在于所有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对超越者来说，张之维的改变、观察者的放弃、多元宇宙的解放——这一切都已经既成的、永恒的、无法改变的。
因为超越者就是改变本身。
张之维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一种极端的——绝望。
如果一切都已经被见证、被记录、被确定，那么他的选择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他试图改变世界。但如果这个改变本身就在超越者的永恒注视中，那他就不是真正地改变。他只是在按照某个早就注定好的脚本行动。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新的声音在那无尽的信息海洋中响起。
不是来自超越者。超越者是无语的。它只见证，不说话。
这个声音来自——遗忘维度的守护者。
“张之维，”那个声音说，充满了某种奇异的温柔和力量，“你现在陷入了一个最常见的误区。”
“什么误区？”张之维在那个信息的海洋中呼喊。
“你认为，被注视就意味着被束缚。你认为，如果一切都被见证，就没有真正的自由。”
“但你遗漏了一个最根本的事实。”
“什么事实？”
“正是因为超越者无限地、永恒地见证，所以它才真正地尊重所有的选择。无论你选择什么，无论结果如何，超越者都会见证、都会记录、都会承认那个选择的真实性。”
“这不是束缚。这是——绝对的自由。”
张之维在信息的海洋中停止了下落。
“你的意思是说——超越者的见证，本身就是一种尊重？”
“正是，”守护者的声音继续说，“每一个维度、每一个生命、每一个选择，在超越者的眼中都是等价的、都是有价值的、都是值得见证的。”
“它不会说你应该这样做，因为它知道——强制和建议本身就是一种干预，是对自由的限制。”
“它只是看。就像你现在看这个信息的海洋一样。你不会去改变这个海洋中的任何浪潮。你只是看，试图理解。”
“而当你理解了，你才能做出真正属于你自己的选择。”
这个解释如同一盏灯，照亮了张之维迷茫的思想。
是的。他之前的误区就在于，他认为被超越者永恒地注视着，就意味着他没有自由。但实际上，正是因为这种无限的、无条件的见证，所以他才是真正自由的。
超越者不会评判他。不会说他的选择是对是错。不会阻止他、也不会帮助他。它只是——看。
在这样的注视下，张之维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完全属于他自己的。没有任何人能够声称他的行为是被操纵的、是被预言的。因为在超越者的无限见证中，所有的结果都是同时存在的可能性。
它不预言未来，因为对它来说，没有未来。只有无限延伸的、包含了所有可能的永恒现在。
突然之间，张之维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
他的意识从那无尽的海洋中浮起，回到了遗忘维度的核心。他的手仍然按在黑色的心脏上，但现在那个心脏已经打开了。
一道纯白的光从心脏中溢出，照亮了整个遗忘维度。
那血色的追杀力量在这道光中尖叫，然后——消失了。不是被击败，而是——被见证了。在超越者的永恒注视下，审查者的压制力量失去了意义。它曾经存在的原因——隐藏真相——已经被超越了。
因为真相已经被看到了。已经被见证了。
队伍一个接一个地从不同的地方冲过来，聚集到张之维身边。
白素贞、萧炎、韩飞羽、柳诗音、叶寒、曾经者——他们都在。
但最令人惊讶的是，观察者也在。它的形态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真实。就像是通过被见证，它终于获得了真正的自我。
“你看到了什么？”叶寒问，他的异瞳闪烁着，试图读取张之维此刻的精神状态。
“一切，”张之维缓缓说，“和什么都没有。”
“什么意思？”白素贞问。
张之维转向队伍，他的眼神中带着某种——新的光采。那是经历过绝望、又从绝望中挣脱出来的光采。
“我看到了多元宇宙的真相。我看到了超越者、看到了观察者、看到了那些被压制的古老力量。我看到了这一切的联系。”
“但更重要的是，我看到了——这一切都不重要。”
“不重要？”萧炎瞪大了眼睛。
“不重要，”张之维重复道，“因为无论事物的本质如何、无论它们被如何创造、无论它们背后有什么样的结构——我们仍然在做出自己的选择。”
“我们仍然在试图改变世界。我们仍然在对话。我们仍然在成长。”
“这就足够了。”
在这一刻，遗忘维度的守护者的形态发生了最后的变化。
它不再是一个黑色的剪影，也不再是一个被遗忘的存在。它变成了——某种接近于一个真正生命的东西。一个有着清晰的、属于它自己的轮廓的存在。
“谢谢你，张之维，”守护者说，它的声音不再沙哑，而是——温柔而坚定，“你看到了我。承认了被遗忘也是一种存在。这就是我需要的——全部了。”
“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一个维度的守护者。我是——一个见证者。就像超越者一样，我会记录那些不被世界看到的东西。那些被压制、被遗忘、被放弃的东西。”
“我会确保——在这个多元宇宙中，没有什么会被彻底地失去。”
曾经者此时走上前来。它的虚无能量与守护者的形态相接触，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和谐的反应。
“我们是一样的，”曾经者说，“我们都来自虚无。我们都见证了被其他人忽视的东西。现在，让我们一起成为这个多元宇宙的记录者。”
“两个见证者，”守护者说，充满了欣喜，“两道永恒的眼睛。我——我不再孤独了。”
观察者此时走上前。它的形态现在呈现出了某种——人性化的特征。虽然仍然有些虚幻，但已经足够清晰，让人能够感受到它内在的——渴望。
“我想请求许可，”观察者说，它的声音带着某种谦卑，“让我加入你们。不再作为高高在上的秩序维护者，而是——一个平等的、愿意倾听他人声音的伙伴。”
“我想从遗忘维度的真相中学到什么是真正的见证。而不是真正的掌控。”
张之维微笑了。
“欢迎，”他说，“我们需要你。我们需要一个曾经理解秩序的存在，来帮助我们理解——在新的自由中，秩序仍然有它的价值。”
整个遗忘维度开始发生变化。
那些灰色的天空开始显露出新的颜色——不是艳丽的颜色，而是——柔和的、能够共存的多种颜色。那黑色的地面开始显露出纹理——就像是某种古老的、充满了历史的书籍的页面。
这个曾经被放弃的、被遗忘的维度，现在开始闪闪发光。不是因为被拯救，而是——因为被看见。
“我们需要离开这里了，”叶寒的异瞳闪烁，“我能感受到——外面的多元宇宙正在急速变化。所有那些被释放出来的可能性，现在在相互碰撞、相互融合。”
“如果我们不回到元现实之海，七天后的集会就可能无法进行。”
张之维点了点头。
“好的。我们走。”
当队伍离开遗忘维度的那一刻，什么都停止了。
不是物理上的停止，而是——一个深呼吸。
就像是整个多元宇宙在为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做准备。因为现在，每一个维度都知道了——秩序不是绝对的，改变是可能的，自由不仅仅是一个梦想。
在元现实之海中，元一正焦急地等待着。
当张之维的队伍出现时，她的脸色立刻变了。
不是因为他们平安归来，而是——因为张之维身后跟着观察者。一个不再冷漠、而是充满了某种新生感的观察者。
“你——”元一刚开始说话，就停止了。
因为她感受到了什么。
在张之维的眼神深处，有着某种——超越的、永恒的、能够同时看到所有可能性的光。
那不是观察者的光。那是——超越者的光的倒影。
“发生了什么？”元一问，虽然她的语气已经暗示她部分地知道答案。
“我们获得了被禁止的知识，”张之维说，“我们找到了真相的一个面。”
“一个面？”元一问。
“是的，”张之维说，“因为真相不是一个点。它是一个——无限延伸的、包含了所有可能的解释的多维结构。”
“我们看到的，只是它的一个侧面。即使我们看了无数个侧面，也永远看不完。”
“但这不重要。”
“为什么不重要？”
“因为，”张之维转向元一，他的目光穿过了她，似乎看到了某个更远、更深的地方，“重要的不是我们是否知道真相的全部。重要的是——我们是否有勇气在真相中继续行动。”
“现在，我们需要做一个宣布。”
张之维转向虚空。
他知道，在这个多元宇宙的各个角落，所有那些重要的存在都在关注。永恒梦者、终极矛盾、命运记录者——还有许多其他的、被观察者压制或隐藏的力量。
“诸位，”张之维用一个能够传遍整个多元宇宙的声音说，“七日之后，在这里，在元现实之海中，我们将举行一场集会。”
“这场集会不是为了建立新的秩序。而是为了——相互见证。”
“相互承认彼此的存在和价值。相互承诺——在这个多元宇宙中，没有人会被彻底的遗忘、也没有人能拥有绝对的掌控。”
“所有的维度都是平等的。所有的声音都应该被听到。所有的选择都应该被尊重。”
“这就是新纪元的开始。不是被某个单一的力量统治的纪元。而是——众多自由意志相互碰撞、相互成长的纪元。”
在张之维说出这段话的同时，整个多元宇宙都闪烁了一下。
就像是某个无限的、永恒的眼睛，刚好看了这一刻，然后——满意地闭上了一半。
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七天，对于多元宇宙来说是一段漫长的时间。
在这七天里，元现实之海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变化。不再是那个空空荡荡的、中立的、充满白光的地方。现在，它变成了一个——汇聚之地。
来自数千个维度的代表开始陆续抵达。
有的是以具体的物质形态出现的——各种各样奇异的、来自不同维度的生命形式。有的是以纯能量的形式存在的。还有一些，甚至无法用任何现有的语言来描述他们的形态。
最先到达的是那些曾经被观察者特别关注的维度。它们的代表带着某种——审视的眼光，观察着这个集会的准备工作。他们既好奇，又警惕。
一个来自某个高度科技化维度的代表——一个由某种流动的、发光的能量组成的存在——对元一说：“我们想知道，这个集会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是要建立一个新的中央权力？还是要继续让强者压制弱者？”
元一能感受到这个问题背后的深层次的不信任。
“都不是，”她平静地回答，“我们想要的是——一个平台。一个所有维度都能被听到的平台。”
“但如何保证所有维度都能被公平对待呢？”另一个代表问。这个代表看起来像是某种生物体的集合——无数个微小的、相互连接的球体组成的整体。“在我们的维度，也有着强弱之分。如果没有一个强有力的纲领来维持秩序，只会导致混乱。”
就在这个时候，张之维走了过来。
他已经换上了新的衣着——一件用某种超越物质本身的、由知识和见证组成的布料制成的衣服。在他身后，永恒梦者、终极矛盾、命运记录者、观察者、守护者和曾经者都跟了上来。还有他的原始队伍——白素贞、萧炎、韩飞羽、柳诗音、叶寒。
一共十三个存在。
“我想回答你的问题，”张之维对那个提问的代表说，他的声音中带着某种——温和但不容置疑的力量，“公平不是靠某个单一的力量来维持的。公平是靠——彼此的监督来维持的。”
“你的意思是说？”流动能量的代表问。
“我的意思是，”张之维指向被连接的球体代表，“你们每一个维度，都有权利对其他维度的行为进行质疑。每一个维度，都可以提出自己的观点和异议。”
“而我们——”他指向身后的十三个存在，“我们的作用不是统治，而是——仲裁。当出现争议时，我们会帮助你们进行对话，而不是强制执行某个结果。”
“这听起来很理想，”微生物集合体的代表说，“但实际操作中会如何呢？你能保证不会因为政治立场而偏袒某一方吗？”
张之维微笑了。
“我不能保证完全的客观性，”他坦诚地说，“因为完全的客观性本身就是一个假象。我们都有各自的立场和偏见。但我可以承诺——我们会承认这些立场和偏见，并在此基础上进行公开的、透明的仲裁。”
“如果你们认为我们的判断不公正，你们可以对我们进行上诉。甚至可以提议推翻我们的决定。”
这个承诺似乎缓解了一些代表的担忧。但不是所有人。
在集会的另一个角落，一个完全不同的声音响起。
那是一个——暗黑的、充满了某种原始力量的存在。它看起来像是由无数个重叠的、互相吞噬的黑影组成的。
“这一切都太天真了，”那个存在说，它的声音如同无数个声音同时说话的结果，“秩序和混乱是对立的。你不能让它们在同一个舞台上和谐共处。”
“这是混乱的力量，”曾经者悄声对张之维说，“那些曾经被压制在遗忘维度附近的古老存在。现在它们开始显露了。”
张之维转向那个黑影存在。
“我们不是要让秩序和混乱和谐共处，”他说，“我们要让它们在对话中找到——某种新的平衡。”
“对话？”那个黑影发出了某种刺耳的、令人不安的笑声，“对话永远只会导致更多的矛盾。我们应该回到最初的混乱。让所有的束缚都被打破。让所有的限制都消失。”
“如果你真的这样做，”终极矛盾突然走上前，它的身形在秩序和混乱之间不断摇晃，“这个多元宇宙会回到最初的状态。一个没有时间、没有空间、没有自我的混乱之地。”
“在那样的地方，你本身也会消失。因为自我的认知需要秩序。完全的混乱意味着——完全的虚无。”
黑影沉默了。
但它没有反驳。反而，它似乎在思考。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个声音响起。
“我同意混乱的看法。秩序本身就是一种压制。”
这个声音来自一个看起来像某个远古文明的守护者的存在。它由某种古老的、镌刻满了文字和图案的石头组成。
“秩序压制了我们的本性。在观察者的统治下，我们被迫放弃了我们最原始的、最强大的力量。现在，是时候恢复了。”
白素贞此时走了出来，她的生命之光照亮了整个集会的场地。
“我理解你的愤怒，”她用一种充满同情的声音说，“但恢复本性不意味着要回到过去。你可以在保持自我的同时，学会新的方式。”
“你说得很好，”石头守护者说，但它的语气听不出真实的认可，“但这需要我们放弃我们的优势。现在，秩序正在削弱。这是我们重新获得力量的最好时刻。”
“如果你们现在建立新的秩序，我们就永远失去了机会。”
张之维能感受到集会开始变得紧张。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所有人都能达成共识的场合。这是一个充满了深层次的、不可调和的对立的场合。
他需要改变策略。
“停止，”张之维用一个强有力的声音说，足够大声让所有人都能听到，“我想提议一个不同的讨论方式。”
所有的代表都转向了他。
“在我们继续讨论秩序和混乱的对立之前，我想问一个基本的问题。”
“什么问题？”流动能量的代表问。
“每一个维度，为什么要参加这个集会？”张之维问，“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整个集会陷入了沉默。
然后，一个新的声音响起。这个声音来自一个看起来像是某个文明的首领的存在——一个由某种荧光的、有机的物质组成的、呈人形的生命。
“我们来是因为，”这个存在缓缓说，“我们都被观察者压制了太久。我们来这里，是想知道——在没有观察者的时代，我们能变成什么。”
“有的我们想要自由。有的我们想要力量。有的我们想要安全。有的我们想要——被看见。”
“但更深层的原因是，我们都想知道——我们的存在到底有什么价值。”
这个坦诚的回答似乎打开了什么。
突然之间，许多代表开始说话。不是在争论或辩论，而是在——述说。述说他们的维度经历了什么、失去了什么、害怕失去什么。
一个来自某个病态维度的代表说，它的人民一直在试图找到某种能够治愈他们本质上的缺陷的方法，但观察者的秩序阻止了他们进行某些关键的试验。
一个来自某个寂静维度的代表说，它的人民失去了声音，因为强有力的维度总是压过他们。它想要的只是——被听到。
一个来自某个创造维度的代表说，它被迫使用它的力量为其他维度服务，但从来没有被允许创造出属于它自己的东西。
当这些述说持续进行的时候，张之维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